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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拥抱,持续了天荒地老那么久。
分开始,看见其他人隐隐带笑的打趣脸庞,施唯一却又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是那般的脸皮薄,瞬间便绯红了一张俏丽明媚的脸蛋。那张脸带着两条浅浅的泪痕,显得我见犹怜。
始宇迅速擦干自己的双眼,这才勾唇痞痞一笑,他唇角一动,脸颊上的肌肉也会跟着动起来,那蜈蚣一样瞩目的疤痕,也会跟着扭动。“小唯一,苦了你了。”始宇的手,刚伸向施唯一。
施唯一猛地一偏身子,让始宇动作落了空。
始宇的手停在先前施唯一站立的位置,指尖触摸到的是空气,他怔然地看着施唯一,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施唯一扭过头,丢下一句:“安姨跟始叔叔还有爷爷都来了,你们说说话吧。”说罢,她迈腿就走,丢下始宇一个人傻眼。始宇舔舔自己的双唇,嘀咕一句:“难道是嫌弃我现在变丑了?”
安诗琪他们走过来,两年不见,本来已死的人再次活生生站在面前,安诗琪三人都激动地泪流满脸。
一家人拥作一团,免不了又是好一番煽情哭泣。
施唯一走到幽居身旁坐下,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晾干。幽居侧看施唯一,大概也明白她是在纠结些什么。始不渝站坐在幽居大腿上,朝施唯一伸出一双手,施唯一破涕为笑,将儿子抱了过来。
那头,始宇与安诗琪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止住激动的情绪。
“好了,都在看咱家人热闹,咱先回家去。”安诗琪松开始宇,又才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身旁始守念了句孙子,她这才察觉到到底是少了什么东西。安诗琪突然一拍手,很激动地拉住始宇的手,拉着他朝幽居他们位置走过来,“快来见见你儿子!”
始宇机械一般跟在母亲大人身后,脚步有些沉重。
不曾参与过儿子的出生与成长,始宇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始不渝。
心里在慌乱,该面对的那一刻,终究会来。
始宇站在施唯一母子俩面前,他低头看着施唯一怀中,模样可人的小男孩,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那是血缘的联系,是这世间,除了空气与人之外,最亲密的关系。
阴影遮盖在脸上,始不渝这才抬起小脸蛋。他睁着一双细长迷人的小狐狸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始宇。
在他打量始宇的时候,始宇也在打量着他。
这是他儿子。
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双眼,还有着跟施唯一酷似的樱红小嘴。
这是他与施唯一彼此伤害折磨过、深深相爱过的证据。
始宇提高一口气,缓缓弯下腰,他下意识低着头,不敢将自己的伤疤露在孩子面前。垂着头,双臂抬起,始宇低声询问:“可以…可以让爸爸抱抱你吗?”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不肯定跟忐忑。
施唯一心里一阵酸胀,她幻想过无数次始宇朝始不渝伸出双臂,索求拥抱的场面,真正到了这一刻,她真觉得特别不容易。始不渝双脚在施唯一腿上踩了踩,不太敢靠近始宇。
始宇有些受伤,他举起的双臂一点点坠下去。
突然,一对有力的长臂,拖住始不渝,将他送到始宇怀里。
始宇怔然抬头,对上施唯一别扭的视线。始不渝扭过头盯着自己的妈咪看,显然对妈咪突然的举动感到不满意。施唯一微微一笑,对始不渝说:“他是爸爸,让爸爸抱抱。”
母亲的声音,很有安抚心灵的魔力。
始不渝只在始宇面前愣了几秒,便伸出自己的小手,等待着始宇来接。
始宇双臂一颤,他微微抬头,露出自己完整的面貌。小家伙似乎并不介意他脸上的刀疤,他小腿在始宇胸前蹬了几下,才说:“给你抱。”那施舍怜悯的口吻,倒让始宇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宛如一个乞丐,蹲坐在墙边,拿着破盒子乞讨。路过的人都不愿意停驻朝他看一眼,甚至是递去一个怜悯的眼神,他在墙边蹲了一天,快要放弃的时候,却走过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朝他碗里扔来一毛钱,还说:“给你的。”
始宇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他赶紧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小家伙分量很轻,始宇抱着他,没觉得有什么重量。
始不渝在始宇怀里有些别扭,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小家伙相对来说有些难以放开。
幽居跟施唯一都望着这对父子,心里感慨诸多。
小孩趴在男人的怀里,小手在把玩男人肩头的两杠一星的肩章标志,他小手还没有肩章标志大,始宇并不担心他会弄坏肩章。父子俩的胸膛贴的很近,男人的心跳十分有力,小孩的心跳也很快,相对动静微弱一些。
始宇听到儿子的心跳声,忽然很冲动地说了句:“不渝,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
闻言,始不渝小手放开肩章。
他双手搭在始宇肩头,小脸正对着始宇的脸。盯着始宇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始不渝才眨眨可爱的眼睛,大声说道:“给糖…”小男孩一只手从男人肩头拿开,伸到了始宇的眼前。
始宇垂眸看着面前偏粉色,肉嘟嘟的手掌心,倒是一愣。
糖…
始不渝努努嘴,又说:“不给糖,就不叫!”
始宇有些尴尬,他从医院出来,便直奔机场,归家心切,根本没顾得上给孩子带礼物。他有些尴尬,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几个大人察觉到始宇的尴尬,却都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份尴尬。
谁会随身带着糖呢?
翘着一双长腿的幽居忽然伸直双腿,大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一枚棒棒糖来。他将棒棒糖放地上,用脚踢向始宇脚边,才将手放在嘴前,做拳头状,还小声的咳了几嗓子。
始宇听到动静,朝幽居看过去。
幽居直朝他递眼神,始宇回过神来,忙低头看自己的脚边。他松了口气,趁始不渝没注意,赶紧捡起棒棒糖。“给你糖了,你就叫我爸爸?”始宇笑着勾了勾始不渝的鼻子,垂落在腰后的左手举着那颗棒棒糖。
始不渝飞快点头,“我保证!一定叫!”
就这点出息!
始宇变魔法一样,将棒棒糖递到始不渝面前。一见到棒棒糖,始不渝眼神儿都直了。他作势就要去抢棒棒糖,始宇手臂朝后一伸,棒棒糖跟着后移。始不渝扑了个空,忍不住朝始宇翻白眼。
“叫爸爸。”始宇像是一个勾引小孩犯罪的坏叔叔。
节操骨气跟高冷全都离家出走,始不渝想也不想,斩钉截铁一般爽快地喊了声:“爸爸!”小孩子的声音像糯米,黏糊糊的,暖化人心。始宇听到这声爸爸,忽然僵住了双臂。
施唯一也跟着望过来,一双眼始终通红。
天晓得,这个场景在她梦里出现过多少次了。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老天爷,终究没有辜负她。
始宇狠狠抱住始不渝的身子,“乖儿子!”大手掌在始不渝头顶轻轻地拍,始宇强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不想在孩子面前丢脸。
始不渝到底是小,不能体会大人之间暗里涌动的感情。他一把拍掉始宇的手,只说:“糖!”
“…”始宇有些心累。
这小子眼里出了糖,是不是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他这么在乎糖,以后可别轻易的就被女孩子用糖给勾走了。始宇赶紧放下始不渝,将棒棒糖上的纸撕开。始不渝抢过棒棒糖,赶紧放在嘴里,他舔了舔,突然说:“跟舅舅的,一样好吃。”
始宇不吭声。
当然一样好吃了,你舅舅给的,能不好吃么?
始宇站起身,这才走到幽居身边。
两人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都是男人,有些话无需多言,彼此也能明白。
始宇蹙起眉头,问道:“小璇子怎么没来?哥哥九死一生才活着回到祖国,她该不会忙到没时间来接我了吧。”
离开两年,始宇并不清楚程清璇的事,还以为她只是在忙着工作,抽不出来空。施唯一听到这话,意识到始宇问错话了,她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施唯一走过来一把拉住始宇的手,朝他使眼神。
始宇没看懂施唯一的白眼,还笑着说:“幽居,我这回可帮了你一个大忙。我这次做卧底,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一个叫楚帝的大恶人。你是不晓得,那男人为了活命,每隔一年就要摘取一颗活人心脏,给自己做心脏手术。他还在背地里养着一群生物专家,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实验。小璇子就是他的研究对象,好在哥哥已经帮你销毁掉了,你想怎么感谢我?”
说完,始宇没等幽居说话,又说:“幽居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若不是我发现,你还打算瞒着我多久?连我们都瞒着,你们俩个,也不嫌累?怎么说,我也是小璇子的娘家人,真是伤了哥哥的心…”
“始宇你别说了,小羽…小羽已经死了!”施唯一听不下去了,始宇每多说一句话,幽哥哥的眼神就更黯淡几分,这太残忍了。被施唯一打断话,始宇这才赶紧闭嘴。
他勾头望着施唯一,施唯一沉着脸,不像是在撒谎。
他又扬起视线凝望幽居,幽居目光很冷漠。
始宇心里咯噔一响,他拧起眉心,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你走后刚过半年,小羽就被人绑架了,坠落悬崖死了。”施唯一打量着幽居的脸色,见幽居脸上并没有出现过多悲伤,她心里的愧疚感,这才淡了些。始宇呼吸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有多伤幽居的心。
“抱歉,我…”
“没事。”
始宇话还没完,幽居抢先开了口。“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你不知情,我不怪你。”幽居拍拍始宇的肩膀,“欢迎回家,抽个空一起吃个饭吧,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幽居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嘴上说着不在乎,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幽居坐在车上,他单手掌控方向盘,另一只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那封来自于遥远的过去的那封信,越来越泛黄。他偏头看着车前方,午后的春晖别有韵味,空气很温暖,他却觉得好孤单。
一年半了,他一直等着程清璇归来。
施唯一等回了她的始宇,可他的小羽,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将车停靠在路边,幽居翻开钱包,他深情凝视着钱夹里的那张斑驳寸照,目光里满含思念。
“我好想你。”他小心翼翼捧起那钱夹,目光虔诚缱绻,“你一定要回来,回到我身边。可以晚一些,但不许不告而别。”幽居低头吻在照片上女人的眉心位置。
这一个吻很干净,带着虔诚祈祷,也带着他的执念与爱。
*
始家这几天很热闹。
先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始末满载荣誉而归,还升了军衔,成了一名少将。才过一周,本来已经死去两年的始家公子始宇,也完成任务,活着回来,也升了军衔,成了一名少校。
始家三代,每一代都出了一名骄傲的军人。
这在军区大院里,也是很轰动的一件大事。
今夜,始家灯火通明,笑声不曾消止。
隔壁万家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都望着始家方向。万家嫂子嗑着瓜子,一旁刚退休回家的万。委员长坐在木凳子上,正在擦拭自己的武器。万家嫂子叹了口气,说:“始家这是祖坟埋得好!”
万。委员长擦拭武器的动作一顿,他也抬起头望向始家,竟然没有反对。
可不是么,还真是祖上积德。
“我听说李家当家的犯了事,要受到军事法院的审判,可是真的?”
万。委员长微微点头。
“犯了啥事?”万家嫂子剥了颗瓜子递到当家的面前,男人张嘴咬下瓜子,才睨了眼自家夫人,“你这个长舌妇,跟你说了,明儿个整个军区大院都该知道了。”
“去你的!”万家嫂子一脚踢在当家的凳子上,她兀自磕了会儿瓜子,心里好奇像是被猫爪子在挠一般,痒痒的,不刨根问底就不舒服。“老万,我保证,这次你跟我说了,我绝对不传出去!”
老万摇摇头,明显不相信夫人的话。
“老万,哑巴了?”
老万不得已抬起头,他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李家大院,这才说道:“老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对外贩卖军事机密,被发现了,估摸着,要被判终身囚禁了。”
万家嫂子张大了嘴,惊讶得嘴里的瓜子都掉到了地上。“啥?贩卖军事机密?”
“嗯。”
“他家也不缺钱啊,他怎么那么糊涂?”
“谁晓得。”老万张开嘴,万家嫂子又朝他嘴里扔进去一颗瓜子,老万吃下瓜子,才说:“李家那个小儿子,前年不是出车祸双腿瘫痪截肢了么?听说有人状告他弓虽奸未成年少女,之前有当爹的一直压着这事,现在老李犯了事被查,李家一家大小一定会被彻查个干干净净,我看这会儿,李易那小子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了。”
万家嫂子点点头,附和道:“那估计得坐几年牢。”
“几年?”老万冷冷一哼,又说:“我看,他这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了。”
两人八卦间,始家却和乐融融一片。
几个大人坐在方桌旁,吃着最简单,却丰盛美味的家常菜。而始不渝则在沙发上打滚,玩弄曾祖父的手杖。期间,始宇一直拿直勾勾的眼神望向施唯一,那目光,跟始不渝看棒棒糖时的眼神,一样一样的。
炽热而情深。
施唯一只当做没察觉始宇炽热的注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始宇一眼,只在始天一喊她夹菜的时候,才会抬起头来抿唇一笑。
始宇觉得很纳闷。
分别两年,他想施唯一想的快要疯了,见了面,恨不得在机场剥了施唯一的衣服,将她就地办了。可施唯一倒好,反应一直很冷淡,始宇都要怀疑施唯一对他移情别恋了。
察觉到一对年轻人的别扭,安诗琪一直在瞪始家大哥。
安诗琪看着笑眯眯的,真的生气时,却是很吓人的。始末不敢跟弟媳妇对视,便一直勾着头,像个鸵鸟,话都不敢吭一声。
一顿饭吃下来,始宇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倒是施唯一吃得饱饱的。
一群人坐在沙发上喝了杯茶,又吃了些水果。
眼瞅着已经九点了,施唯一突然站起身子,她拉着始不渝的小手,“爷爷,始叔叔,安姨,时间不早了,我跟不渝就先回去了。”
哐当——
始宇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他抬头望着施唯一,女人的脸上一片决然,这让始宇明白,施唯一这是铁了心的要回家。他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安诗琪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想劝施唯一今晚留下来,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自私。
她又瞪了眼始末,这才跟施唯一说:“我让小宇送你回去。”
“不了,他也累了,早些休息比较好。”施唯一抱起始不渝,便道:“我们先走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始宇跟着站起身,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施唯一还没打开车门,始宇先一步冲过来。
砰!
车门被始宇给合上。
他闪身挡在施唯一面前,看着施唯一的眼神,活像那深闺怨妇,充满了痴怨。“小唯一,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施唯一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开口却说:“始家公子,麻烦你让开,我儿子困了,我们该回家了。”
一句始家公子,彻底让始宇沉下脸来。
“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儿别想走。”
施唯一眯眯眼,一脚踢在始宇腿上。
始宇双腿在一个多月中过一枪,一直没好利索,被施唯一踢了一脚,当场剧痛。他身子一偏,在地上连连跳了好几下,这才稳住身子。施唯一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关上车门,启动引擎,临走时,朝一脸错愕的始宇送去一个复杂的眼神。车子,便一溜烟地跑了。
始宇在夜风中凌乱,又气又迷茫。
车子开出了军区大院,施唯一这才停下车。
她将昏昏欲睡的始不渝抱到后座的儿童座椅上,给他系好安全带,这才重新返回座位。想到刚才被自己踢了一脚,始宇的脸色有些发白,施唯一隐隐有些担忧。
可转念一想,这两年,他一直呆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还差点跟那个女人结了婚,施唯一又觉得自己的担忧不值得。
真他妈是一头白眼狼!
她提高车速,更快速度地逃离出这片军区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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