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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说小不小的雪,终究还是下下来了。
粮食虽然运回来了,但因为这场雪,在派粮的过程中,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地上大雪盈尺,车轮本就七扭八歪难以前行,若是再在车上放满了粮食,整个木制车轮就会完全陷在深深的积雪里,骡马力量有限,在正常情况下才拉得动这许多粮食,这种情形下只怕骡马数量加倍,也很难把车子从厚厚的积雪里拖曳出去。
况且城中有些地方的雪已经被居民们踩瓷实了,这个时候可没有防滑链一说,马蹄和车轮打滑翻车的事情时有发生,更因此伤了不少人。若是天天铲雪,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况且这雪还在不停地下,根本铲不尽也铲不竭。
所以……这些日子赈济灾民,都是靠一袋袋地往城外扛粮食。
陆绩也试着扛了两包粮食,且不说一袋粮食有多种,单单这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就是极费力气的。冒着风雪,待大风起时,风刮着雪花直往人的脖领子里钻,更叫人寒气透骨,远远看着,那一行搬粮食的人马都成了能活动的雪人,只搬了一天,陆绩的脸和手都已经皴了,倒喝了几口凉气,第二天鼻涕就没再止过……
天策馆一楼药堂。
陆绩坐在熟悉地位置打量着四周,时不时会拿手中的手绢擦擦鼻涕,他已经许久没回过天策馆了。这时,秦非烟托着个盘子从内院走了出来,将盘子往陆绩面前的案牍上一放,笑道:“刘大夫和孙大夫现在还在城外呢,只剩下我这个半吊子大夫了,我煮了些驱寒的药,你快趁热喝了吧。”
半吊子大夫……配的药能喝吗?
当然了,有些话只能在心中吐槽,你喜欢的妹子就是给你端出份炭块来,你也得吃出炸薯条的味儿,陆绩捏着鼻子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差点儿全喷出来,他苦着脸道:“这药里都是什么呀?能不能做成药丸子,我一吞一颗,这样实在太苦了。”
秦非烟忍着笑意道:“驱寒的药要热服,热水可以帮助药性地发挥,制什么药丸子呀。”
陆绩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把苦药汤喝了,又赶忙的漱了口,但仍然是苦的吐舌头。
“……你一个大男人,跟人搏杀的时候都不害怕,现在喝口药怎么怕成这个样子。”秦非烟调笑道。
“你笑啦?”陆绩探头望去,笑着轻声问道。
秦非烟神色一滞,有些局促地侧过了身子去,白晰如玉的脸蛋儿也印上了丝丝红迹。
“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发现你老是愁眉苦脸的,这个世界上啊,糟心地事儿太多了,永远有操不完的心,要学会苦中作乐,别总是愁云惨淡的嘛。”陆绩笑道。
“我……哪有愁云惨淡的!”秦非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脸红啦?”陆绩将头往另外一侧一歪,看着秦非烟脸上的红迹惊奇道。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秦非烟羞不可抑地一拂衣袖,转身端起桌案上的空盘就往内院急走而去,她的脸确实红了,红得还不像样子,她从没想到会有个男人这样的关心、宽慰自己,其实两个聪明人在一起,是不存在势均力敌情况的,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她现在已经有些察觉到了……自己似乎压不住陆绩这股东风了。
“诶!你蒙着面纱,我又看不清,只能用问的啦!”陆绩满脸笑意,直到秦非烟快跨过后院门槛的时候,陆绩这才赶紧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快回来,有东西给你看。”
秦非烟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陆绩一眼,眼神里尽是嗔怪。
只听“啊嚏”一声,陆绩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大大地喷嚏就毫无预兆地打了出来,陆绩面部抽搐,一条长长地鼻涕也已经挂了出来,还好他眼疾手快,手中的手帕立刻就是一抹,也不知道秦非烟究竟看到没有……
“噗嗤”一声,不管看到没看到,秦非烟是被逗笑了。
陆绩板着一张脸,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道:“东西在门外,在门外……”
秦非烟跟着陆绩踏出了天策馆的大门,只见门沿处有两个奇怪地木器斜靠在那里,一个大一些的似乎是平常运货的无棚马车,只不过车轴、车轮被拆掉,整个车厢翻过来,车辕和一些楔板被竖着固定在空车的底下,看起来十分奇怪。
而另一个就更奇怪了,那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小车,他的轮子小的只有盘碟那么大,前后一共有四个轮,两侧都有把手一样的东西,部有棚子,可挡风雪,里面有数层,其中最大的一层足足可以支下一个铁锅。
“这……是什么?”秦非烟模模糊糊看出了些门道,但也不是很确定,只能扭头去问陆绩。
陆绩笑了笑,指着第一个东西道:“那玩儿意叫爬犁,北方的游牧民族倒是常用,是一种冬天运输的工具,马车的车轮这雪中容易陷进去,可这爬犁就不一样了,起初推拉起来会沉一些,只要速度快起来,那就越来越省劲儿,一袋一袋的扛粮食太费时力了,也使人,这样方便点儿。”
秦非烟越听眼睛越亮,她不是蠢人,自然一点就透了。
“那个呢?是做什么用的?”秦非烟一指后面那个小车问道。
“那个叫推车,顾名思义,就是握住把手往前推就行了,我找人木匠打的也是活轮,只要手上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改变方向,没有大车那样笨重,它上面可以支锅架炉子,我想的是,既然咱们不是官军派粮,也就没有必要那么死板的让人排队登记,直接推着在饥民营里边煮米汤边派粮,遇到老弱病残了也可以多给他们盛一些,好过让他们冒着风雪去领粮。”
陆绩简单地将这些设想给秦非烟讲了一下,秦非烟听完这些,眼神里已尽是吃惊和欣喜了,她迫不及待地跨下了台阶,试着抓了一下爬犁上的纤绳,手中微微一用力,这爬犁果然开始滑动了起来。
陆绩笑道:“送来之前我就试过啦,没有问题,其他的我会让人尽快送过来……”
秦非烟放下了纤绳,走回屋檐下,轻轻抖了抖头上的雪,高兴道:“陆公子,你……”
“陆兄弟!”
秦非烟的“你”字还没咽下去呢,只听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地马蹄声,陆绩和秦非烟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骑士从街角处冒雪策马而来,不过片刻,他便已停在了天策馆的门前。
来者是屈突寿的旗牌官——张甫。
她……刚才是想夸我来着的吧,这人真是煞风景,陆绩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哈哈哈,陆兄弟,你果然在这儿,刚才去了你府上,你那个包得跟粽子似的侍卫,还磨磨唧唧地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一想啊,你不在营里不在府上,肯定就是在这天策馆啦!”
陆绩老脸一黑,看来这个世界上还真不是谁都像路山那样懂事儿……
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混成亲卫旗牌官的。
“呃……张大哥,有什么事吗?”
张甫在马上愣了愣,然后道:“将军方才突然回府了,似是有什么急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