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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儿疾步进门,清秀的小脸上像是晕染了一层淡红的胭脂水粉。
宋酒先让她喘口气,等她的气息匀了下来,这才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冬儿的性子向来沉稳,做事也还算妥当,能让她慌忙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娘子,方才婢经过城门时,见到种将军了!”
宋酒取出帕子替宋清盼擦拭着嘴角流出的肉汁,莞尔一笑。“这有什么稀奇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帮着郑知州处理事情,在城门口也很正常。”
冬儿连忙晃着手,说话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些许,但也不失礼数。“婢听周遭的百姓说,种将军这是要离开临安城呢。”
宋酒的手一顿,眼中除了惊愕之外,更多的是怀疑。“离开?瘟疫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毕,他为何会离开?”
冬儿只是摇摇头,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
两人正说着此事,门外忽然传来拍门声。冬儿手脚麻利地前去开门,片刻之后领着一人进来。
来人长得膀大腰圆,十分壮实。一双圆眼颇为有神,眉间尽是英气。他的站姿不似常人那般随意,像是有一根木桩在他的脊背上支撑着,站得十分笔直。
男子抱拳拱手,声音洪亮。“宋娘子,属下是种将军身边的侍卫庞虎,特来送将军的书信一封。”
宋酒坐在宋清盼和王琢中间,不便起身去接。倒是冬儿明了她的心意,双手接过庞虎手中的书信,转呈给宋酒。
宋酒拆开书信,信上只写了寥寥几字。
妹子,大哥走了,勿念。
将书信按着原来的印痕折叠装入信封,宋酒看向庞虎,问道:“大哥因何离开临安城,你可知道?”
庞虎再次拱手,回道:“属下不知,将军只是吩咐,若宋娘子问起,只说后会有期。”
宋酒不禁一笑,这信和庞虎带来的话倒像是种卿的作风,从不拖泥带水。“大哥如今走到哪里了?”
庞虎立刻说道:“按着路程,此刻已出了城门几里。属下送完信,便要快马加鞭追上队伍。”
宋酒也不便耽误庞虎的行程,只让他给种卿带几句话,嘱咐他路上万事小心。
庞虎谢过,匆匆离去。
宋清盼抓着宋酒的袖子,疑惑地问道:“娘亲,舅舅要去哪里?舅舅不来看阿盼了么?”
宋酒笑着说道:“舅舅只是要出趟远门,等事情办完了,舅舅自然会来见阿盼的。”
有了宋酒的保证,宋清盼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到底还是五岁大的孩子,心神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停留过多的时间。吃完了包子,宋清盼便拉着王琢玩儿去了。
宋酒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见冬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心中疑惑。往常冬儿的手脚最是麻利,用餐之后她必定会上前来收拾碗筷。
虽然这些小事宋酒也做得,但冬儿的举止与往常有异,宋酒不免多在意了些。
“还有何事,快快说来,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宋酒索性将碗筷丢在桌上,装作生气的模样。
冬儿少有见宋酒生气,哆嗦着身子跪下,颤声道:“娘子,婢知错了。实在是婢不知该不该说,这才一直憋在心里。”
宋酒的面色柔和些许,柔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你憋在心头不说,反倒令我生气!”
冬儿低垂着脑袋,眉心紧蹙,鼻尖微微往上凑,面上挂着为难的神色。须臾才说道:“婢在见到种将军的时候,见到祝家的大郎君同将军在一起。婢先前不说,是觉着祝家大郎许是去送种将军一程的。”冬儿越说声音越低,估计是担心宋酒会怪她多事。
宋酒伸手牵她起来,并未责怪她,反而夸了她几句。“这才像是我身边的人,往后可不能事事都背着我不说。”
冬儿垂首,道:“是。”
宋酒觉得冬儿会注意祝虞,定是有她的想法,遂问道:“冬儿,你瞧见祝家大郎的时候,他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冬儿垂眸想了片刻,道:“祝家大郎倒是和寻常一样,不同的是他身边的小书童。婢瞧见那小书童身上挂着一个鼓鼓的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祝虞的书童要出远门,若真是如此,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小小的书童见识不如他的主子深远,竟要独自出门。说出去,哪有人会信。
如果不是小童要出门,那便意味着正真要出远门的是他的主子,也就是祝虞。
祝虞和种卿一道离开,倒是挺巧合的。
冬儿见宋酒垂眸思索,轻声问道:“娘子,可需要婢出去打听?”
宋酒摇头,“不必了,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打听为好。”
冬儿便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她的动作迅捷中带着小心翼翼,怕打扰了宋酒。
宋酒起身,径自进了房间,从架上取了一本地图志,卧在软塌上静静翻阅。
祝虞和种卿的同时离开,也许是凑巧。但祝虞要离开临安,其实早给了宋酒提示,只是宋酒一直未曾发现罢了。
那晚祝虞来送她彩凤酒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话其实早有征兆。祝虞几次向她敬酒,便是为了请她放过祝良衡,不再和祝家酒楼的为敌。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①”宋酒看着手中的地图志,口中喃喃念道。
屋外一览晴空,偶有浮云飘过窗前。庭中的柳叶正是青翠婉柔的时候,宋酒瞧着依依的杨柳枝,心头涌现了一丝淡淡的离愁意味。
饶是风光再好,能与共看的人也渐渐少了。日子虽然闲适无扰,却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怅惘。
宋酒认识的人、深交的好友,从相识相知到先后离开了这座临安城,仅仅用了短短的两个月时间。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②”
花媪抱着晒干的衣物进门,便看见宋酒望着门外的柳树感叹。花媪虽不知宋酒念的诗是什么意思,但能察觉到宋酒有些无精打采。
“小娘子,临安的柳树最是喜人,怎的小娘子说它伤心呢!”花媪担忧宋酒是因为近几日的忙碌才变得神色恹恹,特意说了些好听的话想逗宋酒开心。
宋酒听了花媪的话,无心再看手中的地图志,便丢在一边,阖上双眼静卧。有些事情既是注定了,再去伤神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