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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他的话,那真的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了。
“我找了你四年,本以为可以借着那一次机会,将你从王权斗争的漩涡之中带出去,我们成过婚,所以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让任何人都再也找不到你。然后再过两年,找个借口,我能够从这朝堂上脱身出来。我们寻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盖一间竹屋,一个院子......”他说着,突然捧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有了些醉意,那落寞却越来越浓郁,“朝凰,你后悔吗?如果你当时就知道,我想带你离开,你还会走吗?”
会......我也许,该给他这样一个答案。
来彻底了断他的念头。
这不就是我这次答应留下来的目的吗?让他彻底死心,好忘了我。“我们之间大概没有缘分吧。”
没有缘分,连老天爷也不愿怜惜我们。
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呢。
“缘分......”他突然大笑出声,笑声难掩失落,这真是最苦涩的回忆了。几度曾走到一起,却几次因为种种缘由分开,他仰着头靠在一旁。
我失魂落魄地想着,如果我从没出现在这个世上,是不是他会更轻松一些。我真是个扫把星,给他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还记得你告诉我的那个故事吗?”我问他。
那个狐狸和小皇子的故事。
他的反应告诉我,他记得。
“如果你是小皇子,你会杀了它吗?”我需要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够让自己不为他所动摇。“如果我们在一起,我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是有一天,我的身份被人察觉,我成为这个平静世间的威胁,他们用你最珍贵的一切来威胁你,如果不除掉我,他们就会夺走这一切,你也会选择我吗?”
而不是像那个故事,和小狐狸相伴了十年的小皇子一样,设计圈套,要了小狐狸的命。
那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我相信他是认真去想了这个问题的,如果他回答得太轻易,我反而觉得他是在骗我的。但这个问题他真的想了很久,久到......我的耐心都快要耗光了,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我。
我想,这或许就是他的回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了,他至少为了我而犹豫过。
“你是如何记起当年发生在大策的那一切的?”他带着些醉意。
“死去的时候。”我轻笑,因为这实在太好笑了,“我躺在棺椁里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径直了,偶尔能够察觉外面的事情,就是这种感觉,让我有一种曾经也曾经历过的熟悉。”
虞家老爷子说的对,婆婆的招数封印不住我的记忆。
所有的苦难和不幸,都在我最平静的时候翻涌而来。
我记起我们当时是如何相遇的,我知道他与我会有半生羁绊,可没想到,过早打破宿命去结识他,反而为我和他的命运带来了后面这无尽的坎坷。“......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我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和你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羁绊,会对你我的人生有着尤其深重的影响。还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梦见过你的样子了。所以当时,就算你没有和我说实话,我也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不像往常一样自信满满。“原来是你先动心的,那你在救了我之后,是什么时候认出,我就是仓珏山上曾经被你救过一次的人呢。”
“在救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说,“当初在仓珏山上,我把你放走了,然后我发现,其实在我们之间宿命是纠缠在一起的。”
“然后你就梦见了我的样子?”他问。
“是。”我承认,“后来,那一次是沈明威六岁生辰,婆婆允许我回去探望,我才因此得空回到江城,一路有沈家车马护送,煞是风光。不过更多的孩子以为我是妖女,他们躲着我,很害怕。我在拐角的时候就看到你被他们欺负了,我认出是你,他们把你绑走,我看得出来你有能力还手的,可你却一直都在忍耐。我不明白,你明明被欺负了,为什么还要忍着。所以我就跟着想看看,你会不会发作,他们到底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只是跟着跟着,我就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对劲了,那些顽皮的孩子们竟然把他绑到了山上。他衣着很单薄,可他们却还是把他捆在树上,然后躲到了一边。我听到他们在说,他们只是想要证实,这山里到了大冬天是否还有野兽。
那些本该心地善良的孩子,却用活人打赌,来试探勾出野兽。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后果,一旦野兽出现,那么被绑在树上的人一定因此丧命,这些,他们都没有考虑过。
“你看到我被绑在树上的时候,有没有心疼过我。”他醉了,醉得愈发厉害,那些软绵绵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轻轻柔柔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有些冷。
映着火光,他的脸颊泛红,与那时冷淡的样子天差地别。
“有。”我说完,自己觉得有些荒唐,我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了一直深藏心底的话。“我看到你被他们绑在树上,明明冻得瑟瑟发抖,却还在死撑着,我很想冲上去暴打那些不懂事小孩子一顿。”
他笑,仰着头笑,笑声清脆爽朗。
所以我当时把那些孩子吓跑了,天知道,我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用自己弱小的身子一步一步地把他背回沈家。
沈云承明知他是大历的质子,也不敢违逆我。我说要救,他就只能让人腾出废弃的老宅院,将刘元澈暂时安置在那里。
“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他说。“你知道我是谁,但你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哪怕一句,元澈。朝凰,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叫名字。”我知道他是谁,当然更不可能直呼其名了,在大策,他的身份与我不同。我若是叫他刘元澈,会招来长辈们的训斥,叫元澈,则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