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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总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在莱茵帝国的中心监狱里,白晓安静地坐在床边,目光望向前方。
这里关押的大多都是曾经位高权重的贵族们,所以是一人一个囚室。三面厚重的墙壁阻碍了他的视线,一点点白色的微光从高高的小窗中照进,在监狱的地面上映出一个个长方形图案。
白晓对面的牢房里,一位衣着整齐的老人静静地坐在地面上,眼角耷拉着,浑浊的眼珠直直地看向他。在阴暗的牢房中,老人布满皱纹的面容十分渗人。
听说这位老人从前是皇室中掌管兵权的大臣,那时的国王忌惮他手中掌握的兵力,找了个借口判他入狱。这人在入狱之后似乎遭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变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沉默寡言的疯子。
白晓没有在意老人的注视,收回了视线,目光投向墙上的小窗。
那些许白色的光,起初还很微弱,现在已经渐渐耀眼起来。
时间到了,他想着。
下一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由轻到响,由远及近。
伊莱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他的面容沉稳,深邃的五官笼罩在模糊的阴影里。
接着又是一阵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伊莱拿着一把钥匙开了牢房的门,缓缓走进。
“时间到了,该送你上路了。”他边走边开口道,“祝你一路顺利,在阿斯琉斯过得愉快。”
白晓默默无语。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巫师有这样的恶趣味呢。留下敌人的命,会为以后埋下隐患,这话狄伦说的不错。
真不知道伊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道他以前不怎么与人结仇吗?
他暗自诽谤着。
白晓站起身,正准备走——
伊莱突然凑近,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拿出一把短刀,说道:“我本想使用‘迷梦’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在梦里的,没想到你的精神力如此强大,两次挣脱了巫术。”
“之后你又用巫阵伤了我的精神力——那的确是一个很强力的组合巫阵,是你们的底牌之一吗?”
“我本想让你安静、毫无痛苦地死去,但既然你伤了我,我就必须让你死的缓慢、痛苦一些了。”伊莱摩挲着刀柄。
“你父亲在早年时候受过伤,瞎了一只眼。”
白晓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有一种被寒狼群盯上的危机感。他感觉到一个巫术被施放,随即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
下一刻,一道银芒一闪而过,以雷霆之速刺向他的右眼。
白晓条件反射地想要闭上眼睛,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动弹不得。
当机立断,巫术模型开始勾勒,但却快不过近在咫尺的短刀。
一双眼睛瞪大,看着锋锐刀刃刺入他的眼球。一开始白晓没有任何感觉,右眼还看得见银色的金属在视野上半部分晃动。
下一刻,右眼的视野似乎颤抖了一下,随即被剥夺去。
一股钻心的疼痛随即从右眼扩散开来。
“啊……”
白晓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感觉有血从眼眶内渗出,沿着手掌边缘流下。
伊莱把眼球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阵,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白色的巩膜上沾染了猩红色的血液,衬得蓝色的瞳孔看起来似乎流转着一层妖异的光华。
剧烈的疼痛感宛若一条毒蛇,嘶叫着蜿蜒爬进白晓的意识,张开蛇吻,露出滴着毒液的长牙,狠狠咬了一口,使得那毒液化作撕心裂肺的痛苦流入四肢百骸。
如同火焰在大脑中迸发,持续的痛楚从右眼传到全身,像是有一条虫子在脑袋里游动,把一切搅成一片混乱。
他痛得蜷缩起身子,完好的左眼看向地面。一滴滴血溅到地上,为黑色的地面覆盖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色。
不仅仅是身体,意识似乎也在哀鸣,疼痛从意识深处散发开来。
“不愧是‘南境恶魔’,连眼珠都与众不同。”伊莱手上的眼球快速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被他冰封起来,随即他又拿起短刀,“眼珠自然是要一对对收藏的。”
白晓只觉得右眼仍在一抽一抽地疼,思维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才找回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此时那把短刀又已经近在咫尺了,银色的刀刃如同嗜血的蚂蟥,向他的左眼冲来。
他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心中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
滚你老娘的恶魔!你才是南境恶魔吧!现在的巫师都这么恶劣吗?
不过他又随即想到好像是自己先伤了伊莱的精神力……
此时,短刀的刀尖已经近乎碰到了白晓的左眼球。他盯着这道银色的锋芒,巫术的力量又重新让他动弹不得。刚刚从痛楚中得到些许恢复的意识压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白晓作好成为一个瞎子的准备时,一个声音传来:
“时间到了,那是我押送的犯人。”
伊莱的动作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下一刻,他收回短刀,直起身,回过头看向走来的人。
白晓放下手,手掌上有一些鲜血,但眼眶已经不再向外渗血了。他深吸一口气,以此缓解痛苦。
“果然是你们。”伊莱的面上显露出一丝警惕,他把短刀挂回腰间。
“只有我们才有可能活着去到阿斯琉斯。”这是一位面容淡然沉静的年轻人,身着轻便的软甲,腰间挂着两把形状奇特的刀。
伊莱眯了眯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略带忌惮地低下头,绕过年轻人离开了。
白晓略感惊奇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看来押送他的人不简单啊。
不过有能力到阿斯琉斯的人,不可能简单。如果只是到阿斯琉斯边缘地带的话,至少也得有四环巫师的实力。
这样的人可不是伊莱一个小小的一环巫师可以接触的。
年轻人没有回过头去看远去的伊莱,微微低头,对着白晓说道:“走吧。”
白晓点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自己右眼的位置仍在散发着剧痛,但他没有时间去适应。
他跟在年轻人身后离开了监狱。
对面牢房的老人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随即咧嘴笑了笑。
一路上,几个囚徒扒拉着牢房的铁门,用目光注视着他远去,仿佛在讥笑,又似乎是羡慕。
白晓没有在意,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仅剩的左眼,感觉自己的视野不如两只眼睛时宽广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
离开了监狱,外面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眯着眼,远远望见那一个高高的木台子上,一个人被钉在木板上。一枚枚钉子的钉帽在阳光下反着光。几个孩子在木台子下追逐嬉戏着。
再见,父亲。他无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