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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请您移步寿堂,儿子给您拜寿”林国公领着一行人进来后,向林老夫人行礼后道。
寿堂是林国公在林老夫人满六十后林国公让人在萱鹤堂东首的东厢房内搭建的,堂分两层。
一楼萱厅用作拜寿,二楼三面有窗,推窗而看,左边可见水榭里蜿蜒而来的荷塘,在六月荷开后,推窗而立,闻香,赏荷,是一雅事。
后面是一大片牡丹,这里的窗户开的比较大,人立在前面,推窗望去,有种凭栏远眺之感,四,五月间牡丹开放,在此赏景,颇有诗意。
此间三月牡丹不能赏,但是在牡丹边上有一排桃树,树虽不多,不能成林,却也“逃之夭夭,烁烁其华”,很有番意境。有道是“萱鹤堂前临远眺,春光远困斜倚微。桃花一簇开数朵,不爱深红爱浅红。”
初时,林国公想着让花匠在此栽满梨树,地上间种牡丹,因着林老夫人不喜“梨”通“离”音,后改的桃花。没想,无心插柳,却很有一番意境。
按说,内宅后院,林国公只需交代一番就可。他一个武将,惯会舞刀弄枪,哪里有这闲情逸致,移花弄草的。这一番举动,除了林国公确实侍母至孝,与林夫人不问后宅俗事,也不无关联。
林夫人是大夏仅有的两国公薛国公的女儿,薛国公仅有一女,又在西南一战中重伤不治,薛夫人当时身怀六甲,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惊闻噩耗,动了胎气,都说七活八不活,可能薛夫人悲伤太甚,孩子落地就没了声息,薛夫人也因出血不止身亡。
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就只剩一女,今上怜其凄苦,又赞薛国公为国舍身之大义,特封其为荣华郡主,意指,其以后可享一世荣华,并养在太后身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太后年岁已大,没有精力,教其主持中馈之道。其实,这也能理解,宫里本就不同于普通世家。
荣华郡主成年后,偶然在宫中偶然遇见当是时,还是世子的林国公,一眼相中,又不敢言,日渐消瘦。还是,太后身边的宫人猜出了几分,太后对于养在身边几年的荣华郡主,很有几分感情,可林府又不是,可以随时下懿旨的人家,毕竟还有个长公主呢。可喜,一番试探后,长公主欣然接受,成就了这一桩姻缘。
婚后,倒也相敬如宾。薛氏虽贵为郡主,但在林老夫人面前自是不敢拿大,林国公又是心慕之人,自然更加尽心服侍。
嫁于林府后,一切顺心,除了林二爷的婚事。
林大爷林宇恒并林大少爷林煜之跟在林国公身后:林夫人领着林大奶奶黄氏及林大小姐林雅婷,二小姐林雅丽和三小姐林雅楠分两列来给林老夫人磕头祝寿。
“母亲,儿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如南山不老松。”林国公每年都是这么一句,他本就寡言之人,众人也习以为常。语毕,献上一尊玉观音,玉质通透,观音表情含笑,一看让人心生暖意。真可谓“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位高洁缘。”
“好,好,好!”林老夫人难得的连道三个好字,可见她的喜爱。长公主是先帝亲妹,一生不知见过多少好物,但见这玉,却也觉得难得,一尊玉观音,玉高不过一尺,正好适合请到佛堂供桌。玉质通透,无一丝杂色,莹润温润,雕工流畅精美,宝相庄严。静静凝视菩萨玉颜,能让观者感到内心平和安静。确实一尊好玉。
“母亲喜欢就好,”林国公常年习武,故而皮肤微黑,但其不浓不淡的剑眉下,双目炯炯,鼻若悬胆,似黛青远山般挺直,薄薄嘴唇偏淡,此刻微微勾起,更显英姿飞扬。“这个是刘氏帮着我们夫妇选的。”林国公道。
刘氏是林国公仅有的妾室。林老夫人和老国公夫妻相得,并无妾室。生得两男一女,长女早已嫁于同是勋贵的定远侯府世子,现在的定远侯高皓,生了两儿一女,长子在随老国公出征北疆,一次突袭中,失踪,至今都没有消息。说是失踪,其实只为了安慰痛失爱子的林老夫人,众人都知晓,人大半是阵亡了。后老国公又在沙场殒命,林府上下,就越发的不敢再提了
现任林国公行二,林老夫人大公子去世后,上请立的世子,后在老国公逝后习爵。
本朝除了皇亲郡王不降等,国,伯,侯等在习爵时,都是要降等的,这也是为何大夏朝,现今国公只有一位了。
林国公因着老公爷和长公主,并未降等习爵,反而一路提拔,得长实权,位列三公。越发表明皇上对林家的信重。
“咳咳,咳咳,”林老夫人微咳几声,“蒋嬷嬷,收起来吧!”
“母亲,”薛氏一直凝视着林国公,专注而深情,她一见林国公刚刚还微扬的唇角,抿了起来,一急之下,喊了起来。
“母亲,刘氏真是贤惠,有她帮着出主意,我和夫君才选到如此好的籽料,又是她多方打听,才觅得好工匠,雕得如此宝相庄严的观音。”
“好了,你们有好东西快点拿上来,老生我都要看看。呵呵!”林老夫人再次打断薛氏的话,对着林煜之,黄氏道。
蒋嬷嬷小心翼翼的搬走玉观音,心说,二爷不在府中,这林夫人薛氏是越发的糊涂了,老夫人寿诞,好好的说什么妾室。林国公是男人,瞧着是无意间说的,林夫人她还跟着夸赞,她不知老夫人最不喜妾室,这大喜的日子,林夫人提刘氏,这不添堵么。还说什么贤惠人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妾室,消遣逗趣的玩意儿,要她贤惠作甚?
“母亲!”林夫人忍不住又喊一声
“薛氏,你去看看前面布置的如何,过一会宾客就要到了!”林国公打断薛氏的话,朗声道。
薛氏向来听林国公的,听罢向林老夫人服了一礼,出去不提。
“老祖宗,这是孙儿亲手给您做的手杖。”林大爷林宇恒拿过一个雕满蝙蝠的紫色长盒,拿出一个白玉鸠杖。
鸠头玉质盈润,呈白色,间有褐色,局部有浅色纹,鸠尾与翅上扬,鸠头,与翅,尾形成直线,端的是动静皆宜。本朝手杖杖首用斑鸠做扶手处,取敬老,尊老之意。
手杖鸠头华美,丈身用料是常用紫檀木,线条柔美。鸠头握手正好合着林老夫人的手形,不会觉得大了,握手中,也不会觉得小了,手无处放。
“宇恒有心了!”林老夫人笑着让蒋嬷嬷收起手杖。
“老祖宗,曾孙女给您绣了一个抹额,祝您福寿安康!”林雅婷,林大爷和黄氏的嫡女,将将向女孩髫年,素来急性子,不等大少爷林煜之上前,赶忙递上抹额。
抹额做工精致,羼针绣,一看也不是初学绣花的林雅婷的手工。
蒋嬷嬷凑上去看了一眼,边角有一两个收针蹩脚,倒像是林雅丽做的。
林雅婷说完得意的一瞟边上的林雅丽。
林雅丽是林大爷的通房秋梨所出,与林雅婷同岁,两人生辰相差两个月。
林雅丽躲闪着嫡姐的目光,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呐呐不成言。
“嗯,不错不错!”林老夫人道。
“老祖宗,煜之祝您福寿安康,万寿无疆”林大少爷正值龆年,比林雅丽大一岁,早已启蒙,并习武了。他抓了抓头发,憨憨的道,“老祖宗,煜之给打一段新学的拳,恭贺您!”
语罢,他两腿微蹲,做马步状,手向前伸,“霍霍哈哈”的打起来,虽然拳法稚嫩,但是虎虎生威,颇有几分气势。
“好,好!煜之不愧是咱林门嫡子,有点当年老国公的威风!”林老夫人朗声笑道。
“哼!老祖宗就是重男轻女!哥哥就这么比划一下子就得了她的两个好”林雅婷很是不平,她那个抹额,虽说只是缝了两针,但是害她手都扎破了,居然只得个敷衍的不错!
“肯定是这个小蹄子使坏,故意让我以为她要送抹额给老祖宗,哼,一会收拾她!”林雅婷恨恨的瞪了下林雅丽。
这边厢,林雅丽莫名被嫡姐一瞪,匆忙低下头来。
林雅婷见此,更加笃定林雅丽在陷害她。林雅丽生母秋梨服侍过林老夫人,对她了解,肯定知道林老夫人不喜抹额,故意做来让她拿去的。其实,秋梨毕竟是林老夫人处出来的,她的针线,蒋嬷嬷一看就知道,林老夫人又怎么认不出?怪只怪林雅婷平时对庶妹拿捏惯了,自己还没想好给林老夫人送什么礼物,庶妹拿着抹额在她面前晃,按她的脾气,不抢才怪。
轮到林雅丽上前祝寿,她并不敢抬头,嗫嚅了两声,就站在了那里。
林大爷眉头微拧,黄氏见状,嘴角微抿,也不吭声,只拿帕子细细的擦着手。
“好了,雅丽也大了!好,下去吧。”林老夫人也不抬头,只挥了挥手,示意林雅丽下去。
至于三小姐林雅楠,跟暖暖同是三岁,到如今三岁了,话还是说得断断续续的,也就让她奶娘帮着她,作了个揖磕个头。
“这孩子可怜见的,奶娘抱雅丽下去吧,你要好生照顾三小姐。”林老夫人看着一脸稚气的林雅楠,叹了口气。
林大爷,林宇恒看着这一儿三女气不打一处来,只除了儿子还争点气,三个女儿,三小姐,年纪小,生母早逝,口拙。
两个大的,一个骄横不知礼,居然抢在长兄前面说话,一个胆小懦弱难登大雅之堂。真是无用!
“老祖宗,孙媳去帮帮婆母吧!”黄氏见林大爷目光深沉,暗叫不妙。想着先走为上。
“去吧,你们都去忙。大丫头,二丫头就留在这儿陪我吧”
“是,母亲!”林国公躬身应是,刚待出门。
“祖母,我二弟外放之地,山高水远,不能给您贺寿,孙儿代二弟也备了一份礼!”林大爷接过丫鬟手中的盒子,拿出一对玉镯,看着“有种有色”,水头极好。
林国公顿住脚步,欣慰的望了下林大爷,长子“亲手足,孝长辈”虽不若二子天资,但更大气敦厚。
“哈哈,你们俩兄弟骨肉亲香,我老婆子也高兴,只不过,这回你二弟动作快,早一天着人送了信来。
“蒋嬷嬷,把泽儿的画拿过来”林老夫人道
林大爷一愣,怎么回事?明明这几年都是给二弟去信,老夫人的,林国公和薛氏的寿礼,他都一并准备的,今年怎么就提前送了呢?
“呐,这就是你二弟给我画的画,哦,对了,还有小暖儿!”林老夫人拿出几轴画卷。
林大爷近到前去,帮林老夫人打开,只见随着画卷徐徐展开,只见由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街面组成。粗粗一看,杂乱无章。
再细细一瞧,林大爷不禁吸了一口气,这些不同行业的,操持着不同的事,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过路客,有相面的,卖茶水的,更有许多人凭着桥侧的栏杆指着河中远来的大船,大桥中间道上,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大桥南边与街道相连,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作坊,街道向一直东西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外!
蒋嬷嬷暗暗点头,这街头的生气和热闹铺面而来。二爷画得简直是栩栩如生。
“老祖宗,您看这个真像二叔!”林煜之,指着一个身形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男子说
“可不是泽儿!”林老夫人凑近细看,“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你妹妹小暖儿!”林煜之只见画中的小女娃年不过三四岁,皮肤洁白如玉,眉如一弯新月,大大的眼睛顺着画中男子手指的地方望着,饱满红润的小嘴与边上的清浅酒窝,相应成趣。好一个落入凡间的小仙女!
众人倒吸口气,真是“江南隐隐碧水长,街上熙熙游人忙”!好一番江南街头忙碌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