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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侄多心了,”晏凌川没接着邱岳的话茬儿往下说,而是问道:“陆大公子去了日落城?”
邱岳仍是看着晏凌川的侍卫们抬尸体,随口应道:“是啊。”
晏凌川说:“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去日落城?”
“不知道,”邱岳道:“这是少将军的军令,去日落城的也不光是他,我听说严……”
邱岳话说到这里,似是突然回过神来了,闭了嘴,抬手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跟晏凌川说:“反正不止他一个人去日落城。”
晏凌川道:“浮图关失守,少将军却往日落城安排人手,这是为何?”
邱岳说:“不知道,晏叔父你明日是晨时去军营见少将军,不要迟了,小侄还有事,告辞了。”
邱岳走得匆匆忙忙,似是怕再与晏凌川说话的模样。
晏凌川站在客栈的大门前,看着邱岳一行人打马离开,转身要回客栈时,起了夜风,将客栈附近的松林吹得哗哗作响。晏大将军扭头望向了松林,今晚月色很好,清冷的白光将松林笼罩,起着风的天气,这片松林看着都是雾茫茫的,跟白日里相比,这又是一番景象了。
邱岳和他的侍卫们已经走没影了,有人骑马从松林中走出来,马是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人却是瘦小枯干。
晏凌川看见这人,脸色就是一沉。
这人骑马到了晏凌川的跟前,跳下了马,打量一眼晏凌川的脸色,捻一下自己的八字胡,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晏大将军这是不想看到在下了。”
“老胡,”晏凌川道:“我说过了,让你最近不要来找我。”
名叫老胡的瘦子又是张嘴笑,道:“放心吧,这附近没有莫桑青的人。”
晏凌川冷眼看着老胡。
老胡说:“这是好事儿,说明莫少将军没疑将军,在下应该恭喜将军一声。”
“你来找我何事?”晏凌川不想与老胡多话,直接问道。
“我家大汗在等着消息啊,”老胡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来松林镇见莫桑青,大汗也担心将军你的安危,特命我带着人过来看看。”
说的好听,晏凌川心中冷笑,若不是被铁木塔逼得太紧,他又何必拿晏胡氏的命去试探莫桑青?
“夫人的事,”老胡小声道:“请将军节哀。在下觉得将军没做错,真要论凶手,害死夫人的人是莫桑青,不为了应付他,夫人何须死?”
自己死,和旁人死之间二选一,晏凌川只会选第二个,这对他来说就不是一个选择题。至于老胡说,这害晏胡氏的人是莫桑青,晏凌川只当老胡在胡扯,晏大将军冷声问道:“说吧,你找我到底何事?”
老胡说:“消息啊,在下来跟将军要消息来了。”
晏凌川道:“我现在还不知道莫桑青的计划。”
老胡说:“那将军现在知道了些什么呢?”
“陆竹生去了日落城,严冬尽也可能去了日落城,”晏凌川小声道:“至于他们去日落城做什么,我不知道。”
“严冬尽去了日落城?”老胡忙就道:“这消息可当真?”
“应该是真的,但我不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变故,”晏凌川道:“毕竟要调他来军里,只是莫桑青一道军令的事儿。”
老胡捻着自己的八字胡,严冬尽身在何处,这是大汗急着要知道的事。眼珠子转了转了,老胡冲晏凌川点了一下头,道:“我这就将消息传回去。”
眼见着老胡上了马要走,晏凌川突然道:“莫桑青为人诡计多端,究竟他的计划是什么,还请大汗再等等,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老胡听晏凌川这么一说,就又跳下了马,往晏大将军跟前走近了几步,小声道:“你有什么猜测?”
“白日里,南雁关守将王桐与莫桑青发生过争吵,”晏凌川道:“王桐的性子不好,但他还不至于会轻易跟莫桑青起冲突,所以我猜,是莫桑青对战事的安排让王桐不满意。”
“是什么样的安排?”老胡追问道。
“莫桑青可能会放弃浮图关,”晏凌川道:“再看他将严冬尽和陆竹生都派去日落城,我有个更大胆的猜测,莫桑青阵兵与大汗决战的地方,不在北雁关,也不在南雁关。”
老胡倒抽了一口气,“那他要在哪里与大汗决战?再说了,他想在哪里,大汗就得顺着他在哪里吗?”
晏凌川摇一下头,道:“不知道,所以我说要再等等。计划,莫桑青肯定是有了,只是他还没有与军中众将说。”
老胡点头道:“好,你的话我会一字不落地禀告大汗的。”
晏凌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老胡赶紧走。
老胡脸上又见了笑容,看着晏凌川说:“听说你的长公子回辽东了,人就在鸣啸关。”
晏凌川道:“我的长子早就死了,如今尸体已化白骨。”
老胡捻须嘿嘿地笑着,道:“我明白,你不认他,是为了他好。没想到将军当年要杀他,如今又对他有慈父之心了,只是可惜了尊夫人啊。”
晏凌川看着老胡冷道:“你是读书人,在天晋混不出头,就跑出关,投到大汗身边效力,在下佩服。”
老胡仍在笑,只是目光发冷了。打人不打脸,可晏凌川现在就在打他的脸。读书人读那么多的圣贤书,应比一般人更知廉耻才对,可他在天晋无法出人头地,就跑去了关外,给蛮夷的大汗当起了智囊。他讥讽晏凌川无耻,晏凌川也骂他无耻,话里话外的,还骂了大汗铁木塔有眼无珠,竟用了他这等没本事的人。
“请吧,”晏凌川伸手往前一指。
老胡上了马,又看了晏凌川一眼后,催马往松林里去了。
晚风清凉,松林里仍是松涛阵阵,但晏凌川无心再看月下松林了,转身,晏大将军就回了客栈。
一个侍卫从大堂的侧门跑进大堂,径直跑到晏凌川的跟前停下,小声道:“将爷,小的挖了一个深坑,将人埋了。”
“嗯,”晏凌川低声道:“埋了好,许她不仁,我待她却不能无义,让她入土为安吧。”
侍卫应一声是,不敢多言,谁不仁,谁有义,谁好谁坏,这等事,侍卫如今已经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