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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阴云密布,秣陵县内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城门没有开启,百姓被禁止出门,大街上到处站满了士兵,披甲执锐,杀气腾腾,一队队士兵正挨家挨户搜查。
各个重要街口贴上了悬赏布告,通缉一名黑衣女刺客,身材高大,脸上棱廓分明,江夏一带口音,提供线索者赏金百两,很快,城内便传开了消息,昨晚吴侯险些被这名女刺客所刺。
军队已经搜查到城东一带,三吴酒馆再次被搜查,不过这一次梁掌柜不再给贿赂,他早已准备充分,任由士兵搜查酒馆,不过梁掌柜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扁井巷那边的情况。
扁井巷是社神庙旁边的一条小巷,巷子不深,住有五六户人家,其中最里面一座占地两亩的小宅内住着一家五口人,男主人叫做张顺,绰号五爷,他有三重身份,公开身份是秣陵县贼曹,也就是捕头,另一个半公开的身份便是社神庙庙祝,说得直白一点,社神庙就是他的产业,每年从社祭中捞取滚滚钱财。
再有一个秘密的身份便是汉军在江东的情报眼线,张顺在三年前被当时的关喜拉进了汉军情报司,他也是为自己将来的前途考虑,预先靠上汉军这棵大树。
此时,大乔和钟雪便是藏在他宅子里,由于他身份特殊,军队就是搜到他家,也不会仔细盘查,况且大乔和钟雪都已化妆,一个扮作厨房老婆子,一个扮作他侄子,就算和军队面对面,他们也认不出。
院子里,张顺正和几名搜查的士兵交涉,为首什长打开悬赏告示道:“昨晚有女刺客混入建业宫,险些刺伤吴侯,吴侯下令缉拿刺客,提供线索者有赏,我们奉命搜查民宅,请五爷配合。”
张顺冷笑一声,“你们搜可以,但我丑话要说在前面,我房间里有不少黄金,究竟有多少我也没有数,不过我看几位兄弟都是本乡人,事后我发现多了或者少了什么东西,明天我就会去你们家里搜出来,丑话先说了,你们尽管搜!”
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中有三人都是本乡人,如何不知张顺是地头蛇,惹不得,什长陪笑道:“我们哪里敢搜五爷的家,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只是为了找人,五爷只要把家人叫出来,我们看一看,然后我们就走。”
张顺冷笑一声,回头道:“你们出来吧!让几位军爷看看。”
片刻,张顺的妻子带着儿女和家仆出来,一共有七八人,张顺指着钟雪道:“这是我侄子张进,刚从乡下来,你们是吗?”
士兵们看了看钟雪,只见‘他’长得身材高大,腰佩长剑,身着武士袍,系着黑色披风,披风结正好遮住了喉结,相貌虽然略微清秀,但明显是练武之人,钟雪躬身施礼,瓮声瓮气道:“请多多指教!”
她的声音变得粗莽沙哑,士兵们没有怀疑,又看了看几人,大乔扮作厨娘站在最边上,相貌老而粗陋,穿着仆妇衣裙,士兵们只瞟了她一眼,目光便纷纷移走,没人会对她感兴趣。
为首什长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也不想去搜这位地头蛇的家,便拱手笑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打扰五爷了,告辞!”
他一挥手,“我们走!”
他带领士兵们离开了房宅,很快又去砸隔壁的房门,恶声恶气大吼:“开门!军队搜查刺客。”
张顺关上院门,对大乔和钟雪笑了笑,意思是说,在他这里,不会有任何事情。
...
时间到了中午时分,军队的挨家挨户搜寻已经进行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王宁负手站在北城秦水河畔,秦水通过水门流出城外,水门只有一道铁栅,锁住了河道,透过铁栅,可以看见城外河中停满了准备进城的船只,船夫们都在焦急地互相询问,不时向城内指指点点。
尽管孙权给他的命令是按时开启城门,只准进不准出,但王宁认为,一旦放人进城,就会使戒严失效,街上人员混杂,人犯就会趁机躲到已搜过的民宅内,搜查也就没有效果了。
所以王宁违背了孙权的命令,不准开启城门,只允许住在县城内的官员离去,前往建业城,而且孙权也没有指责他违令,也就是默认了他闭门搜查的做法。
这时当值的守城将领带着一名宦官匆匆跑来,守城将领是一名牙将,叫做凌志,是大将凌统的族兄,他和王宁都属于内务军,王宁是他的上司,而且王宁还有吴侯金牌,他不敢不听从王宁的命令。
但此时他也有些为难了,“将军!”凌志跑到王宁身边道:“吴侯派人来了。”
王宁认识这名宦官,是负责在书房内伺候,名叫江安,王宁勉强笑道:“江公公有什么事吗?”
江安知道王宁的真实身份,上前压低声音道:“吴侯让我转告将军,由于军队扰民过于严重,秣陵民众怨声载道,吴侯令将军解除戒严。”
王宁一怔,吴侯如何得知?他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安叹息一声说:“张长史正在吴王宫内弹劾将军纵兵扰民,内务军借搜查为借口,敲诈勒索民财,欺辱民女,秣陵城内民怨沸腾,吴侯压力很大。”
这时,凌志也上前劝道:“将军,那些搜查士兵若得了贿赂,也不会细搜,卑职估计也搜不出结果,还是用悬赏的办法,重赏之下,看看有没有勇夫愿意出头揭发!”
王宁知道凌志说得有道理,这两年军队派系林立,裙带关系盛行,加上军俸微薄,底层军官士兵各思发财之道,导致军纪涣散,敲诈勒索成风,他让军队全面搜城,只能给军队创造发财的机会,张纮由此弹劾他,也不是空穴来风,这样搜查下去,藏匿逃犯之人只要稍加贿赂,便蒙混过去了,不会有什么结果。
王宁只得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停止搜查,取消戒严!”
凌志又连忙问道:“那是否可以开启城门?”
王宁点点头,“城门可以开启,不过三天之内,只准进,不准出!”
王宁命令下达,戒严解除了,士兵们也不再搜查民宅,开门开启,无数商人脚夫蜂拥而入,一艘艘船只也从水门处划了进来,城内商铺纷纷开业,大街小巷又开始热闹起来。
不过搜城风波并没有过去,城门只准进不准出,说明刺客还在城内,一张张悬赏告示帖下挤满了好事者,纷纷仔细看上面画的图样,这也难怪,百两黄金的赏赐着实令人动心。
这时,一辆马车在数十名带刀家丁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北城,这时长史张纮的马车,张纮的府邸便在秣陵县内,他今天亲眼看见士兵居民勒索钱财,又以化妆掩盖为由,对一些年轻女子进行摸脸搜身,这让张纮极为愤慨,赶去建业宫向孙权弹劾王宁纵兵扰民。
虽然他的告状有了效果,士兵们停止搜查,放弃戒严,城内渐渐恢复正常秩序,但张纮心中的一个疑问却始终挥之不去,搜查秣陵的借口是昨晚建业宫内出现女刺客,吴侯险些被刺,乍听好像有理,但仔细一想便会发现漏洞。
女刺客就算逃出建业宫,也应该藏身在建业城内,她怎么可能翻出建业城高大坚固且戒备森严的城墙?又怎么进得了秣陵城?退一步说,就算女刺客武艺高墙,翻出了建业城,那也应该从野外逃走,或者乘船逃入长江,这才是逃命之道,怎么又自投落网,躲进秣陵县城?
这个漏洞让张纮百思不得其解,就在刚才,他又偷偷问了在宫中当侍卫的族侄,族侄告诉他,昨晚宫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刺杀之事,也没听说有刺客,张纮忽然意识到,吴侯的刺客借口里面隐藏着什么,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张纮的府宅位于城中,是一座占地七十亩的大宅,有家丁仆妇两百余人,住着张纮和他的妻妾以及儿孙后辈二十几人,马车在大门前缓缓停下,管家从府内匆匆跑来,次子张清匆匆跑出来,在父亲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张纮不由一怔,他又低声问道:“还有谁知道?”
“除孩儿外,无人知道。”
张纮点点头,“这件事要严加保密,就算你母亲也不能说。”
“孩儿明白,他们在父亲的外书房等候。”
张纮沉吟一下,便快步跟着儿子向自己外书房走去,张清推开书房门,只见书房内坐着两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另一个是一名老年妇人,他们见张纮进来,连忙起身施礼。
张纮摆摆手,让儿子在门口看着,他打量一眼二人,这才问年轻男子道:“你们是汉王派来的人?”
年轻男子一笑,却露出了女人的声音,施礼道:“在下钟雪,是王妃身边的侍卫首领,外面正在抓的刺客,便是我!”
张纮一惊,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望着这个化妆成男人的女刺客,沉声问道:“你就是刺杀吴侯的女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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