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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浅淡,穿透薄薄的云层,无精打采的折射近来。在这夏末的时刻,散发着最后的余热。枝头的蝉儿不再,它们已经沉沉睡去。待到明年夏季,再来高歌一曲。
窗台上的栀子,正在慢慢的凋谢。柳林坡下,茅草屋中。早已经按耐不住的端木蓉,硬是要嚷嚷着救出端木康。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哥哥,虽然她被人骗了这么久。
可不管怎样,端木康都是她的兄长。当初因为纤云的关系,端木蓉误会了大哥端木焜,害得端木焜远走他乡。后来才得到消息,说是端木康被擒。端木蓉心急如焚,急着要救出兄长。
好容易得来一匹快马,她立刻飞身疾驰往京都而去。一路上,她的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这几天有关柳林坡的一切。断断续续的关系,让她有了些许眉目,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柳林坡下遇到了柳子煜,误会自己为细作。后来柳子煜急着去京都,而自己却是被困在这里。没有了自由,这时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人质,不过还好,彦丽儿放了她。
不然依着柳子煜的计划,用自己这个人质去交换玉玺。最后是得不偿失,或许谁都不会活下来。城中百姓流离失所,在端木蓉看来。甚是可怖。战争的结果,只会给百姓带来灾难。
这已经是攻下京都的第七天了,端木蓉策马入城。一路走一路看,心里为百姓们难过。宫门不让进,端木蓉恼了起来。急的破口大骂:“让我进去!我要见一见楚君颢,究竟如何的蛇蝎心肠!”
“彦姑娘把你放了出来?”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端木蓉回过身子。却是许久不见的柳子煜,如今的他更加的风神俊朗。只是端木蓉却觉着,他是那么的虚伪可恶。
当初若不是他将自己带到柳林坡,也许她还有法子,救出端木康。现在看来,更让端木蓉感到气恼:“是我自己跑来的,不管丽儿姐的事儿!你只带我去见楚君颢,我要他放了我哥!”
这么长时间,还是这个脾气。柳子煜不觉在心里轻笑,嘴上却冷冷道:“直呼君王的名讳,你已经犯了大忌。而今端木康为俘虏,怎会轻易放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
怎么听这话的口气,与当初救了自己的柳子煜。判若两人呢,是不是有了权力的欲望。会让一个人改变,还是那时就没有认清柳子煜这个人呢。各种问题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浮动着。
“不管如何,我都要见哥哥一面,”端木蓉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凑到柳子煜跟前道,“你若是放了他,我会告诉你,萧易寒的下落。”来的路上,端木蓉听闻,那些人正在找萧易寒呢。
其实朝廷也是怕,怕端木康暗中再与萧易寒来往。那时尾大不掉,可就真不容易了。而且萧易寒素来在边关作战,很是熟悉战法的。若与他作战,不会占到便宜的。
如今已经是攻下京都第十天了,城中百姓好容易安定下来。朝廷并不希望,萧易寒卷土重来。柳子煜细细的想着这几个问题,不觉望着端木蓉期待的眼神。心里一时,没有了主意。
下雨了,夏季的雨分外频繁。将整片天空,渲染着几分不舍。枝头的新叶,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越发耀眼起来。只是临近夏末,叶子也变得有些微黄。站在树下,端木蓉苦苦的求着他。
对于端木蓉而言,柳子煜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可以放下所有的怨恨,放下对柳子煜的介怀。只期盼着,他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就算是最后,要她端木蓉的性命也没有关系的。
“这话倒是言重了,”柳子煜看着端木蓉,不禁生出一阵怜悯。抛开家国恩怨,那份兄妹间的情分,让他分外感动。尤其是端木蓉的庶女身份,不会计较当初端木康的冷言相待。
只是端木康被关押在天牢,柳子煜是进不去的。他也是紧皱眉头,若是求了的话。定然会被否决的,或者是直接赐死了端木康。朝廷不杀他,是念在纤云的面子上的。
“你想个法子,”端木蓉抓着他的手臂,哀求着,“偷偷救他出来,我便立刻和哥哥离开。此后再不踏足中土……”“没有那么简单,”柳子煜知道,朝廷早晚会发现的。
何况当初戎兵焚烧皇宫,占领京都这笔账。至今尚未算清,害得楚君颢流落在外一年多的时间。又该如何办。即便是柳子煜放了端木康,楚君颢会么?绝对不会的。
倘或端木康被放走,是不是还会在草原,重新征兵买马?这不是谁都希望看到的,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他若要再攻京都,谁会阻止得了?这番话倒是事实。
“皇上的意思很清楚,”柳子煜缓缓开口,“是要灭了西戎,在草原上建立郡县。至于端木康的处置,我还不是很明白。”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端木蓉听来,犹如晴天霹雳。
灭了西戎,灭了西戎。这四个字,狠狠地敲击着端木蓉的心口,让她简直不敢相信。即便是对西戎再多的恨,也不可能灭掉西戎呀。西戎是草原上的一支部落,有两百年了。
当初的大汗通过不断征战,不断扩张。用了七十年的时间,才兼并了各方部落。统一了北方,难道两百年后。只因为攻占京都便被灭国么?可是端木蓉听错了,定然是听错了。
“如果,如果以我为人质,可否放了他?”端木蓉忽然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就是说,用她自己来换取玉玺。换取端木康的性命,这却倒是柳子煜不曾想到的。
可是柳子煜的初衷,不就是这么打算的。本以为君颢拿下京都,就可以给端木蓉有个交代,放她离开的。毕竟柳子煜也不希望,再生出什么事儿来。哪里想到,端木蓉会这么说出口。
“你,想好了?”不知为什么,柳子煜有些不舍。或者说是愧疚吧,与端木蓉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为她的豪爽大度,感到分外佩服。果真要利用端木蓉,柳子煜的心里不好受。
一袭清风吹过,撩动着柳子煜的心绪。他望着端木蓉可怜的眼神,不觉轻轻开口:“放心,我会让你和哥哥团聚的。”说到这里,柳子煜已经想好了。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的。
夜幕降临,缓缓的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京都的天牢内,一片黑暗。只是现在时值八月,偶有风儿吹过。拂动着白日间的燥热,给这周围的空气,搅扰的阵阵清凉。
即便是到了立秋的时节,天气依旧颇为炎热。加上近段日子没有下雨,空气更加干燥。远处有脚步声响,纤云赶忙接过送来的饭食。然后揭开饭盒去看,果然是婉凝送来的。
到底是自己的主子,那时自己为了救出尺素。选择留在京都,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而今再见婉凝,她不但不计较自己的过失。还送来饭食,这多少让纤云感到有些愧疚。
“尺素,”纤云感激的看着尺素,还是她亲自送过来的,不觉道谢,“谢谢你,还有转告燕姑娘。我会记着她的恩情,若有来世,定要做牛做马报答她……”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这次尺素来送饭,还顺道递给了纤云一张字条。大意是要纤云交出玉玺,便可放她出狱。只是纤云回身,看着还在熟睡的端木康。心有不忍:“我已经骗了他一次,我不想这么做了。”
因为打开城门的缘故,她假意怀孕。对于这件事情,纤云的心里一直都不好受。她希望尺素可以原谅她,何况她知道,玉玺就在端木康身上。若要这么待他,纤云会更加难过的。
尺素看着纤云为难的神色,不觉轻轻抚着她的手,给予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后便默默的离开了,临走之前留下一句“好自为之”的话。纤云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尺素,姐姐对不起你……”
转过身子,隔着一道烛火。纤云掏出绢帕来,轻轻的为端木康擦拭脸颊。被关在牢里有四五天了,若不是婉凝和尺素一直这么照顾自己。只怕是真的会死的,纤云不停念叨着。
前几天她也想着劝解端木康,只是看到端木康神色不好。她也只是张了张口,没有说出去。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却忽然听到端木康低声的语调:“究竟什么事儿,你还瞒着我?”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没睡着。刚才她和尺素的对话,他都听到了。纤云的心儿微微一颤,转而笑着遮掩:“还不就是上次,要我挑拨你和端木焜的事儿。都过去了,还计较什么。”
平素跟纤云在一起久了,端木康自然晓得。纤云的每一个眼神,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狠狠地瞪着纤云,然后使劲儿将食盒踢到。威胁着说道:“你根本,就没有怀孕,对不对?”
怎么会,端木康怎么会知道?纤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尺素,婉凝以外,就只有王连瑛知道了。只是王连瑛是自己人,不会说出口的。那会是谁?
“有孕之人怎会吃这个?”他踢翻的食盒里,滚落出来益阳糕点——马奶酥。纤云这时才明白过来,益阳人做的马奶酥,原料里面还有部分红花和麝香,都是用来调味的。
马奶酥的味道很香,四周散发着浓浓的奶香。难怪端木康会知道,他的心思还真是细腻。纤云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也是为了尺素着想……”
真是讽刺,为了尺素?端木康冷笑一声,然后颇为嘲笑:“我看你,是为了要我打开城门,才这么做的吧。只是你没有想到,王启波会不听命令,打乱了你们的计划而已——”
尘世纷扰,如在秋风中打着旋儿的落叶。初秋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走来。挟裹着夏末的芬芳,散发出淡淡的恬静。纤云蹲下身子,默默地收拾着食盒。马奶酥,她的心绪很是凌乱。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端木康都猜到了。他不愧是天之骄子,只是偶然失手。才会被楚君颢擒获,可是他并不灰心。当初要萧易寒取代林一凡,迎娶端木蓉的人,就是他。
或者说从一开始,端木康就明白。利用婚姻之事,去换取自己的利益。正好那时林一凡不喜欢端木蓉,不如索性换成萧易寒。一则是自己的妹夫,二则萧易寒手里也有些士兵。
于是端木蓉的新郎,变作萧易寒。然后便生气出走,萧易寒也没了踪影。这正是端木康所计划好的——倘或有事,一则保住了端木蓉,二则萧易寒也会来救自己的。
“康哥,你难道,一点都不信我?”纤云听完端木康的话语,心里对自己这个夫君,不只是该佩服,还是憎恨。本来复国之事,到此便会停止下来。只是没想到,端木康会如此计划。
“我也没想到,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端木康说到这里,气得咬牙切齿。他多少次将心掏给了纤云,说尽了好话。却总是得不到纤云的真心,这让端木康颇费脑筋。
俗语都说,爱到最后都成了恨。这句话端木康此时才相信,当初的柔情蜜意。此时此刻,只有满腔的怒火。他的大汗之梦,他一统天下的伟业。都被纤云所破坏,他恨纤云!
如果没有纤云,他就不会和端木焜生分,兄弟二人就会携手,共同攻打天下。如果没有纤云,他就不会失去父汗,父子同心便会打退敌军。如果没有纤云,端木康一样可以过得快乐。
“他们要得到玉玺,我不会给的!”端木康从怀里掏出玉玺,然后狠狠的摔打在墙壁上,又用脚踩了踩。最后得意洋洋的坏笑着:“我端木康得不到的,便要毁了他!”
看着被摔碎的玉玺,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纤云的心儿,被划伤了一道口子。她慢慢的弯下身子,正要伸手去拾起的时候。却被端木康踩住了手腕,生疼生疼。她无法动弹。
成婚半年多的时间,尽管被端木康或打或骂。她都已经习惯,只是这次带给她的伤害,却让她终身难忘。被端木康踩在脚下,她只觉着自己的心好痛。痛到无法,用言语形容。
当初为复国做细作,是她的初衷。只是悔不该对端木康动情,利用的婚姻变作了永恒。不断地打骂,不断的猜疑。让纤云筋疲力竭,她强忍住泪水。狠狠抽出自己的手,伤痕累累。
“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休了我,”纤云抚着受伤的手背,口是心非道,“如此我便了无牵挂的离开,可好?”恨么,那就带着恨意活下去。只是说到休书,端木康愣在了哪里。
果真要选择放弃的时候,还真是不舍。毕竟曾经爱过,毕竟曾经拥有过。黄昏的后的小径,一句温暖的安慰。都让端木康攥紧了拳头:“你走吧,只是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纤云收起碎了的玉玺,细细的包好之后。方才唤了狱卒开门,没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她的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转,终是含恨而去。没有一声挽留,没有一句宽慰。看来,端木康真的不再理会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