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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悠扬,缥缈乐声。穿透林间每条小径,四散飞扬在暮春时节。薄薄的露水,沾湿了发梢。点点滴滴,湿了寸寸芳径。细碎的阳光,透过昏暗的云层,投射出几缕柔暖的色彩来。
听得林间鸟儿欢唱,方才晓得却是天晴了。栀子花上,还夹带着湿润的露水。湿了小径,湿了春天,湿了整片春天。缓步行于青石板路,耳畔处回荡着悠扬的笛声。巧巧听着,很是受用。
转而细细的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松绿衣衫的男子。眉宇间,夹杂着一些放肆的味道。这份放肆,却偏偏让巧巧沉陷其中。沉醉在这阵笛声中,像是漫步于缥缈的江南烟雨,滋润万分。
林间的栀子花,生出细细的嫩芽。在这雨后,努力生长。巧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笛韵。仿佛每段音符,都浮动在雨后天空。被春雨洗涤的天色,变得澄澈透明。
本欲愧对于哥哥的嘱咐,也并不想让哥哥担心的。可是颜舜祁却说,穆辰轩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于是巧巧便随着颜舜祁,重新返回玉池人家。毕竟这里,不是很安全的。
这几天,一直都是颜舜祁在跟自己顶嘴。与其说是顶嘴,倒不如说是无理取闹。什么“定情信物,”什么羊脂玉,什么订婚约会。让巧巧很是恼火,不过想着还需他的帮助,也就压下怒火来。
至于那个什么婚约,巧巧从未听父亲说起过。如此只有问了哥哥,方才知道答案吧。不管怎样,颜舜祁除了救过自己一命。除了“恩人”这层关系外,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现如今,沉迷于笛声中的巧巧。再次看着颜舜祁,不觉对他的感觉好了许多。是出于那份恩情吧,就在巧巧听得极其痴迷的时候。笛声忽然慢慢停了下来,半空中却还是留有余音。
盈盈绕绕,不绝于耳。颜舜祁看着巧巧沉醉的样子,心里微微欣喜。嘴上却纠缠不清:“我既救了你,又送你回去。你总要报答我什么才好。”他说的很是干脆,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这说的是什么道理,巧巧从笛声中回过神来。看着颜舜祁清澈的眸子,不觉感到可笑万分:“可是奇了,是你自己救了我,又要送我回去。是你的一厢情愿,还是我逼着你去的?”
巧巧的话语高扬着,但确实是没有道理的。这在颜舜祁听来,不觉冷笑了几声。拿出那块儿羊脂玉,淡然的说道:“我等着和你回去完婚,又怎会舍下你——我的未婚妻?”
许是缘分的注定,许是宿命的因缘。不管怎样,颜舜祁都对这个巧巧。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要试探一番。看看巧巧的心,到底有没有在乎着自己。想到这里,颜舜祁不觉笑了。
若是放在以前,颜舜祁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这次,对于巧巧的“无理取闹”,他倒是觉着甚是有趣。哪里知道巧巧听了这话,顿时满面通红。指着颜舜祁大喊:“谁是你的妻子了?你,你欺负我!”
更深露重,打湿晚妆瓦片。深沉夜幕,隐隐约约传来柔缓笛声。轻轻巧巧,飘落在暮春时节。空气里,氤氲着潮湿的味道。模糊之间,似乎夹杂着泥土的芳香。这潮湿的雨夜,让人有些伤感。
微闭双目,脑海里却是初次相遇的情景。那时的巧巧,故意与颜舜祁搭讪。他却是不理会自己,而今却是说话如此放肆。让她有些疑惑不解,忽然她想起了羊脂玉。难道,他真的是未婚夫么?
巧巧抱着双膝,想着这几天颜舜祁对自己说过的话。似乎有一种,不容违抗的意思。回味着他说的每个字,仿佛都牢牢地掌握着自己的心。又或者说,他已经知晓了巧巧的一切。
该不会是,他一直都在关注自己吧?想到这里,巧巧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即便是自己的心事,他也会了如指掌。不会是巧合吧,不然就是自己想的多了。他是大理寺卿,怎会在乎自己呢?
可是他说的话,那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而且羊脂玉又怎会有假。想着他的玉扳指,还有他风度翩翩的样子。都让巧巧有些沉迷,她托着腮帮子。静静地听着笛声,仿若天籁般。
自小就跟着哥哥一起,从未接触过其他男子。只是除了楚君颢和萧易寒,也唯有这个颜舜祁。才会对自己,说什么“命令”的话。若是换做以前的巧巧,一定会反抗到底的。
细雨绵绵,纠缠不清。滋润大地,仿佛依稀听得到。心儿跳动的声音,略带痴痴的味道。后来的巧巧,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不禁感谢上苍,安排这场相遇。让她认识了颜舜祁,认识了自己心中的那段念想。
伸出手心,任凭雨滴聚散掌心。然后慢慢滑落,缀成一串透明的珍珠。倒映着晚妆瓦,倒映着苍穹夜幕。轻轻浅浅,宛如雪花飞舞。巧巧尚且记得,还是多年前的郊外。是颜舜祁,一直陪着自己。
他浅笑着向自己走来,说是要自己报答他。“你是大理寺卿,自然不稀罕什么,你说要什么报答?”巧巧望着他略带暖意的眼眸,眨巴着眼睛问道。然而颜舜祁的回答,让她顿时张大了嘴巴。
大约巧巧,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句话:“我要你做我的妻,这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他忽然说起这句话,让巧巧有些猝不及防。她立刻站起身,指着他反问道:“那你当初,还为何拒我千里?”
记得初次遇见,颜舜祁便冷冷的与巧巧说话。而今却要做他的妻,他说的话前后不符。巧巧心里还有气呢,如何会答应他?谁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纵然巧巧心里念着他,却仍然是拒绝了。
“可我到底救了你,”颜舜祁不假思索的说,“你必须要报答,而且你我也有婚约。嫁给我,也是你履行了诺言而已。”真是一份很好的说辞,巧巧听在耳里,更觉恼火。
什么报答,上次要她向他道歉。她违逆心思道了歉,而今又要她嫁给他。美其名曰“报答”!她恼怒道:“你一个堂堂大理寺卿,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你真是……真是……”
直到后来,巧巧才晓得颜舜祁的苦心。羊脂玉的缘分,恰好改变了颜舜祁。让他对巧巧多了一份关怀,多了一份心思。许是那时,颜舜祁也才真正在乎巧巧。娶她为妻,不仅仅是一份许诺。
一场大雨过后,风儿愈发暖和了起来。吹拂着道路两旁的青杨,催生着一片片新的生命。于是一幕娇嫩的绿色,翻飞在这片毫无生命的大漠上。迎风送爽,尽是暮春时节的味道。
轻烟轻雾,马蹄扬尘。席卷着一段尘埃,素手挥动马鞭。一匹汗血宝马,正向着江城方向疾驰而来。常年在外进货的晚妆,绕过江城城楼。绕过茫茫大漠,从一条密林小径,横穿了过去。
这条路很是隐蔽,除了过往某些客商外。无人知晓,而那某些客商。却是为了躲过官府的盘查,与西戎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易。树林很密,到处是蝮蛇小虫,常人进去根本无法出来。
所以官府对这里,也是疏于管辖。然而晚妆却是轻车熟路,她绕过层层林子。不过半天的路程。便穿越了林子,来至江城地界。此时已将近午后,夕阳模糊的照映在地面,晚妆松了口气。
一路从玉池人家骑马而来,若不是路途中。为了躲避官兵们的追查,她哪里会遮遮掩掩,走那些曲曲折折的小路。所以这才延误了两天,想着巧巧的事情。晚妆觉着,有些愧对与她。
歇息了半晌,晚妆方才进城去。牵着马儿,到处打听江城县丞府衙。还好,就在城里的东南角。听闻附近的百姓说,县丞去往东麓办事了。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回来了,府上确是住着其他人。
是了,这“其他人”一定就是那个边关大将军了。只是这门口,为何站着一队士兵?看起来,并不像是县丞府的样子。难道是那个将军,为了加强戒备?正在晚妆疑惑时,却看到门子开了。
从朱红色大门走出来的,却是一袭湖色的纤云!晚妆不觉暗暗吃惊,但见纤云与那个士兵交涉了一阵。过了好久,纤云方才走下台阶。晚妆忙躲在墙角后,待纤云走出士兵的视线时,才招手叫她。
在江城,看到了昔日自己的恩人。纤云喜不自胜,她趁士兵们不注意。偷偷走到了晚妆身边,喜的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似乎多少话语,也说不尽这几天的委屈来。
听着纤云简单的相诉,晚妆确乎明白了一些。她转而问道:“燕姑娘呢?她也在里面……这么说来,是萧将军把她软禁了……”何止是软禁,就连这县丞府衙,也快变作了将军府。
纤云说着说着,不觉眼圈儿红了:“晚妆,你来的正好。快帮帮我和姑娘吧,我们在这里半个月了,萧易寒都不让出门呢。”是了,半个月来。萧易寒是在尝试联系戎狄。
何况伊芙和突也其的离开,让萧易寒措手不及罢了。婉凝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晚妆,我求求你,”纤云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打听一下东麓的情况,可好?”
说到这里,晚妆可是为难了。她本欲拿着圣谕,是要救出萧易寒的。哪里想到,萧易寒会是这样的人。晚妆一时紧紧握住怀里的圣谕,有些纠结。略微思虑了一阵,想着还是见一见婉凝最好。
寂静的夜,一段烛火点燃着静谧安逸。窗外的月,朦胧凄迷。有些伤感,却又夹杂着凄迷的过往。桌案上,是数不尽的小小纸笺。那是一层层相思血泪,是婉凝对君颢的深深思念。
几缕回忆,萦绕在婉凝心头。看着这样消瘦的婉凝,晚妆一阵心酸。记得婉凝来玉池人家的时候,还是有些精神的。怎么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晚妆想着,一定是萧易寒的缘故。
如此这般,还要这份圣谕作甚?她不觉话在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好不容易进得府内,她一定要说清楚的。只是可怜的婉凝,又该如何?晚妆不觉暗暗叹息。然而对于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窗外的月色,明朗了起来。透露过木格窗,照射进房间来。像是千年的咏叹调,缓缓流动每一处角落。倾诉者每一段过往,每一幕故事。“你想说什么?”婉凝虽然看不到,却还是感觉到了晚妆的不安。
看着她暗淡的眼神,晚妆的心里有些难过。听到她这么问起来,便平静的说道:“就是来看看你……”她开始担心,担心婉凝的身子。担心那个萧易寒,或许在外偷听。
不管怎样,晚妆都会想法子。把婉凝救出去的,然而却是遭到了婉凝的拒绝。理由便是,她要拖延时日。多久都好,只要哪里的君颢顺利登位。如此痴心,如此痴念。让晚妆很是感动。
从未有人,让自己如此思念。大约晚妆的心事,与婉凝而言早已听出了什么,她还是淡然笑着:“放心,外面有纤云看着,你只管说就是了。”思来想去很久,晚妆还是说了出来。
毕竟,这份圣谕对于萧易寒。亦或者对于婉凝,都是一个重要的物件。晚妆答应过巧巧,一定要平安送达的。不然那些官兵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或许婉凝有更好的法子。
听到圣谕上的“格杀勿论”,婉凝顿时楞了一下。她从未想到,楚君琰会是如此狠心绝情之人。在得到皇位之后,便会舍弃助他的萧易寒。何况认真想想,萧易寒也确实没帮过他什么。
只是除了那半块兵符,可以让朝廷有延缓的时机。或者说,给予楚君琰一点夺位的时间罢了。不然除了那些,萧易寒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难怪,楚君琰会下这样的圣谕。
她拿着圣谕,却像是重若千斤。如果对萧易寒说了,岂不就是对君颢的不公。如果不说的话,那么就是要萧易寒死。左右权衡之下,婉凝终是为了家国利益。暂时做了一个决定。
以圣谕为要挟,要萧易寒放了君颢。然后不予计较,对于双方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或许这样一来,还可以拉拢萧易寒。可是她哪里想到,最终的结果,是要萧易寒无路可退。
倘或当初,没有权力的制约。谁都可以过得轻松一点,又岂会走到如此地步。婉凝拿着圣谕,笑着向晚妆道谢。她会有法子的,至少在不伤害两人的情况下。最后,她还是告诉了萧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