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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晁错犹豫不决之时,朝局开始往很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起来。
而事实上,此时的刘启并不怎么关注晁错,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刘濞的那篇檄文。以往,自己心存侥幸,认为诸侯们不一定会反。可现在人家真的反了,但自己却没做足准备,甚至连个方略都没能定不下来。眼前这盘棋该如何下,成了刘启目前最大的困惑。
刘启沉思了半晌也没得要领,沮丧地站起身,在宫内焦急地踱步。
他回忆起当年失手打死吴国太子刘贤的场景,如果当时自己没那么冲动,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乱局……
想起了刘贤,就忆起了父皇。父皇在乱象丛生的朝局中继位,短短两年就一揽大权,处事不显山不漏水,既压制了群臣又打压了诸侯。而自己却只用两年时间,就搞的天下大乱……
和父皇的对比中,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继位以来的举措——削藩。这两个字是整件事情的起因。当然,他也开始重新审视提出这两个字的那个人——晁错。
这么多年来,他没把晁错当下人看待,以师示之,对他所说的话也深信不疑。而现在,他开始怀疑了。
“削藩”本身并没有错,错就错在“口号太响,行事太急”。如果像父皇那样——“不喊口号,光办实事”,也许就不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僵。晁错这个人过于心急了。当然,自己也是。
记得说晁错坏话的人海了去了,扳着指头根本就数不完。就拿“削藩”这件事来说吧。最初反对的声音很多。是自己千方百计地给压了下去。后来只有窦婴反对最为强烈。立场也极其坚定,甚至撂了挑子,回家种地去了。
想起窦婴,刘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老娘窦漪房,更记起了老娘曾说过的一句话——“儒生急进,可听其言,不可施其政……削藩之事,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
老娘的话真是太有道理了,可当时自己根本就没听进去。
刘启停下脚步,扭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摆驾长乐宫”。他决定向老娘承认错误。搞的天下大乱,的确应该自我批评一番。
当刘启来到老娘面前时,几个妃子正在陪老太太聊天。
礼毕之后,刘启伸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
当大殿里只剩下他们母子后,刘启向老娘走近了几步。张嘴想要说话,却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他不清楚该不该把“天下大乱”这个消息告诉老娘。
瞎眼的窦漪房看不到刘启的犹豫,但其生性敏锐。在这个短暂的沉默中,她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她坐直身子。猛然问道:“有大事发生?”
刘启不自觉地干咳一下,“儿子向太后致歉。”
窦漪房伸手在身前桌案上摸索。刘启连忙上前,把案上的一碗热汤递在她的手中。
窦漪房开口了,“自家母子,能有什么事可致歉的?”
刘启转身思忖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吴王反了!”
转眼间,窦漪房的脸上布满了寒霜,把碗撴于桌案,恨恨地说道:“他还真敢造反?”
刘启一咬牙,无奈地和盘托出,“楚王、赵王、胶西王、济南王、淄川王、胶东王也都反了,现在可谓天下大乱。”
窦漪房勃然大怒,甩手把碗扔在了地上,怒吼道:“削藩!早说此事不可过急,而你偏不,听信那个晁错,闯了这么大祸患。既然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就让他去解决。”
刘启连忙解释,“太后息怒,晁大夫也是一片忠心……”
窦漪房打断了他的话,“忠心?上可辅佐天子,下能抚慰百姓,方为忠心。而他?有胆量闯祸却没本事收拾残局,要他何用?你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至今还在回护这个人。”
刘启心头一震,连忙接话道:“吴王等人已反,现在追究晁错之责,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窦漪房的态度稍有缓和,冷冷地说道:“你的臣子,怎么处置由你来决定。”
二人沉默了一会,窦漪房平静地问道:“你准备如何平叛?”
刘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想好。”
大殿里陷入又一轮寂静,就在尴尬的刘启准备告退时,窦漪房突然站了起来,冷峻的脸上流着寒霜,“几个藩王作乱,没什么大不了的。高祖出身草莽而得天下,你身上流着高祖的血液,定能继承高祖之事业。既然他们反了,好啊!让他们来,一并灭之就是。”
老娘说得慷慨激昂,听起来“平叛”工作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刘启却没找到一丝头绪。他上前一边搀扶老娘坐下,一边说道:“可至今还没有应对之策。”
窦漪房突然咧嘴笑了,“你是皇帝,不是带兵将领,用好了人,就有好的应对之策,这一点当学学你父皇。你们不比高祖,未历战阵,自然不明战场上的事情。”
刘启叹了口气答道:“是啊,朕也晓得此理。可当今朝堂,老将凋零,谁可担此大任?”
窦漪房把脸扭向刘启所在的方向,似乎看见了儿子一脸的无奈。她微微一笑,“你父皇驾崩前为你留下一人,难道忘了?”
刘启稍加沉思,“太后指的是周亚夫?”
“‘若有缓急,周亚夫可为将’,这是你父皇的原话,为何不记?该是重用这个人的时候了。”
刘启笑了,他这次是开怀的笑。他起身至窦漪房面前,深深一躬,“谢太后教诲。”
窦漪房点了点头,接着说话了,“你父皇为你留下一人,我今天再为你推荐一人。”
刘启连忙问道:“太后所指何人?”
“窦婴。”
“窦婴?”
“对,窦婴!”窦漪房接着说道:“我这个侄子,虽然行事乖张,但深通行伍之事,且颇有一些小计谋,可为用。”
刘启深深地点了点头,“好,窦婴!”
返回未央宫时天色已晚。但刘启等不急,当即下诏:晋升中尉周亚夫为太尉,封窦婴为大将军,率军平叛。
太尉,从文帝三年至今,时隔24年后,终于有人担任了。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说升官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然而此时,无论是周亚夫还是窦婴,都没找到这个感觉。
周亚夫找不到感觉,是因为他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平叛上边。而窦婴则是另外一回事——他正在闹情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