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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所有人齐刷刷向着大门方向跪倒,太子那肥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都平身吧。”朱高炽在朱瞻埈的搀扶下,艰难的迈过太子府高高的门槛,来到栅门前。
“谢殿下。”臣子们纷纷起身,看着太子走到了王贤的身前。
“殿下……”王贤低声唤一句。
朱高炽拍拍王贤的肩膀,眼里带着歉意道:“苦了你为孤挡风遮雨……”
“殿下……”王贤虽然着恼,却仍为免心下一暖,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不过,还是让孤自己来处理吧。”朱高炽使劲握了握王贤的手:“畏缩在后头,算什么君子。”
王贤知道朱高炽是那种绵里藏针的性子,看着懦弱、实则内藏傲骨。闻言也只好点头称是。
“撤去栅栏吧。”朱高炽看看那带着倒刺的木栅,微笑道:“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用不着。”
王贤便挥挥手,手下的锦衣卫赶忙撤走了路障,盏茶功夫,太子府前恢复了常貌。
“你们找孤有什么事?”太子这才向文官们投去询问的目光。
“殿下!”众文官齐刷刷跪在太子面前,一起大声道:“臣等跪请殿下做主,率我等向皇上请愿,打消迁都之意!”
“是啊!”为首的季本清接着高声解释道:“我等不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大明的千秋万代啊!”
“是啊殿下!”众文官一起磕头,泪流满面:“京师万万迁不得啊!”“此乃亡国之举啊!”“臣等豁上命,也要保住京师!”
“诸位快快起来,咱们有话好好说。”朱高炽看着哀声遍地的情形,一阵阵头大如斗。
“殿下不答应,我们就死也不起来!”不出所料,官员们果然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事。
“那就跪死得了……”二黑等人冷眼旁观,愤愤嘟囔道。换来的却是王贤严厉的目光,众人只好闭上嘴巴,老老实实的……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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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太子也只能任他们跪着,无奈道:“皇上并未有迁都的旨意,不知你们从何处听来的流言?!”
“怎么会是流言!”官员们哪容太子含糊过关,高声质问道:“新年时,殿下因何冲撞了皇上!”“皇天在上,殿下敢发誓,皇上没跟你提过迁都之事吗?!”
“这……”太子叹口气道:“确实是说过,但那只是父子私下的闲聊,之后也再未提及,诸位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这……”见太子矢口否认,官员们不禁气馁,但毕竟人多计长,马上有人高声道:“殿下,听说皇上召您北上,敢问可有此事?”
“是……”朱高炽身为储君,自然不能跟王贤一样信口雌黄,只得艰难的点了点头。
“如今皇上在北京,太子也要北上,那京城由谁监国?!”官员们愤然质问道:“还是说,已经不必再管这个京师了呢?!”
“这……”朱高炽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殿下!皇上迁都之意已是昭然如揭!”季本清红着眼,神经质一样咆哮道:“您若还想保全我大明的京师!只能现在就站出来!一旦等到去了北京,就万事休矣!”
“孤……”朱高炽虽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才出来,但还是被大臣们疯狂的逼迫,弄得满头大汗,张口结舌道:“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百官的脸上难掩失望,但更多的是不驯,“难道殿下为了讨好皇上,就置祖宗江上不顾了吗?!”
“不是,孤现在和父皇远隔千山万水,冒然率领你们捕风捉影、联名上书,只会见疑于君父,让事情彻底不可收拾!”朱高炽叹口气,试图说服他们道:“此事体大,诸位容我几日细细思索,可好?”
王贤算是明白了,太子也没啥好主意,只是拖一日算一日……
听太子这样说,很多文臣神情松动,就要点头答应。却偏生有些个,也不知是死脑筋还是别有用心的,兀自大声嚷嚷道:“殿下只管去想!只是您想一日,我们就跪一日!您想十日,我们就跪十日!”
“就是!社稷大事、死何足惜!您不答应,我们就跪死在这里!”马上有不少人高声响应,这下彻底没人敢松口了,都满脸悲愤的望着太子殿下……
“你们别太过分!”感觉到父亲的手抖得厉害,朱瞻埈终于忍不住大声指责道:“如此逼迫储君!还有点人臣的样子吗?!”
“二公子此言差矣!”官员们好容易占得先机,又岂会被他个黄口小儿给压住,振振有词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们要上书只管上就是了?!”朱瞻埈哪招架得了,登时就乱了阵脚,“干嘛非要扯着我父亲!”
“殿下年纪还小,当然不懂!”大臣们愈发得意洋洋起来:“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责无旁贷!”
“……”朱瞻埈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手上的分量重了许多,这才回过神来,望向自己的父亲——却见朱高炽一张脸上汗珠滚滚,面如白纸,一双眼无神的涣散开了!
“父亲!”朱瞻埈惊叫一声,朱高炽应声软倒在他怀里,竟是昏厥了过去……
“殿下!”“太子殿下!”百官也惊呆了,赶忙起身上前,想要查看太子的情况。
“拦下他们!”一旁冷眼旁观的王贤,马上换上杀气腾腾的面孔,锦衣卫如一道海潮涌上,将文官们挡在太子身前七尺处!
“让开!”文官们嚷嚷起来,推搡着锦衣卫:“我们要看殿下!”
“都给我滚!”炸雷似的声音从朱瞻埈的喉咙中迸出,骇的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只见朱瞻埈双目血红、满脸憎恨,一字一顿道:“你们要逼死我父亲吗?!”
“这……”少年那满含悲愤的话语,像一盆冰凉的水,浇熄了文官们心头狂躁的火。所有人都沉默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看着王贤和朱瞻埈将太子架进府中,府门缓缓关闭,文官们灰心丧气,万没想到大好的形势,竟转眼就成了这种局面……
“还不快滚?!”二黑等人惯会见风使舵,看到文官们六神无主,哪还不知该怎么办。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把文官们往外推搡。文官们这下站不住了,由着锦衣卫往外推去……就连那些最死硬的家伙,也知道眼下这情形,待下去也没有用,不如暂且如此,待来日再卷土重来。
一旦文官们打起退堂鼓,在锦衣卫的驱赶下,不一时,便都离开了太子府前。广场上,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地上那被踩扁的乌纱、还有折扇,能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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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寝宫,闻讯而来的太医给太子检查之后,说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将养些时日即可痊愈,众人这才放了心。
太医又开了安养的方子,便告退出去。寝宫中只剩下太子妃、朱瞻埈、王贤三人,王贤安慰太子妃两句,正待也要退下,突然见太子睁开了眼。
“父亲,您可算醒了!”朱瞻埈也发现了,扑到床边喜极而泣。太子妃张氏也从旁抹泪,直念叨:“可把人担心坏了。”
“你们先出去,我和仲德有话说。”太子歉意的看看妻儿,只留下了王贤。
待太子妃和朱瞻埈依言退下,太子脸上露出了自嘲和苦笑,王贤也是一脸苦笑。
“哎,到最后,还是得用你那一招。”太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方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装晕来过关了。
“殿下的法子,比为臣要周全的多,这下没有人会怀疑您是装的了。”王贤微笑道:“您就安心养病吧。”
“其实,”太子又叹了口气:“孤是想把他们劝回去的,只是……他们根本不听。”
“哎。”王贤当然不会说‘我早想到之类’,笑笑道:“如今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于殿下无害,亦无害于朝政。”
“算是吧……”朱高炽再叹口气,君臣沉默一会儿,才听太子问道:“他们还在外头?”
“已经散了。”王贤嘲讽的笑笑道:“都担心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自个儿吃不了兜着走。”
“散了好啊……”朱高炽疲惫的看看王贤道:“咱们能拖多久?”
“看殿下的病情了。”王贤狡黠的笑笑道:“臣以为,病到入秋才见起色,是合情合理的。”
“要那么久?!”朱高炽不禁倒吸冷气:“谁都知道孤是装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下轮到王贤叹气了,他苦笑道:“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和百官都过得去……”
“哎,只能如此了……”朱高炽叹口气,轻声吩咐道:“咱们何时启程?”
“入秋……”王贤轻声回道。
“就知道……”朱高炽见所料不差,神情愈发恹恹道:“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是。”王贤点点头,蹑手蹑脚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