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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榻边的众人之中已有不少生出离去之心,吕不韦自然是也感觉得到,却是有苦难言。如今嬴政渐渐长大,自己这几年来实在太过跋扈,如若不与赵姬捆紧,往后恐嬴政翻旧账,自已不得善终。不过这些话他却是不敢说出来,如若是被人得知他这地位不稳,谁还愿意明知是死路还为他效力?吕不韦自己也知自己事,他年纪已然不小,应付家中众妾之外还得应付赵姬,难免感觉吃力,但这种事却是说不出来,因此看众人失望神色,吕不韦心里也鳖着一股火气,但却仍旧装着没瞧出来一般,让人套了马车,一路奔向王宫而去。
兰池宫中赵姬早已经等候多时,这会儿见了吕不韦,自然如同干柴烈火一下子燃烧起来,吕不韦昨日兴致高昂,御数女,这会儿感觉力不从心,赵姬却不过瘾,见吕不韦苍白的神色,以及渐老的身躯,眼里透出失望与厌恶之色来,一把将他推到了一旁,嘴里讥讽道:“吕郎当真是老了。”一听这话,吕不韦当下面露怒容,捉了一旁袋子里的药丸吃了,又扑将而上。
傍晚时分,吕不韦再回自己府邸时,双腿不住颤抖,险些站立不稳,几个还等在府中的谋士一见这情景,相互看了一眼,都私下里不住摇头。李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就不由露出愁容来,连忙上前将吕不韦扶住,一边痛心道:“主公保重身体啊!”众人皆不耻这厮装腔作势模样,都对他怒目而视。
吕不韦此时只觉得人已虚脱,回来却看众人冷眼,难免心里觉得不爽,这会儿看李斯殷勤,心里百般滋味儿就不用再说了,拍了拍李斯胳膊,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李斯心下冷笑,却是想到嬴政之前与自己交代的事情,他早已经见过蒙骜私下里让他去见过的嫪毐,也明白了嬴政的打算,心下骇然,但此时箭在弦上又不敢不发,此事如果自己当真做成,就已经是与秦王死死绑在了一条船上,再也无反悔的可能,李斯也是个有决断的,这会儿早下定了决心,要命的事儿他已经干过一桩,也不怕再多一件,富贵险里求,粟食火中取,舍不得孩子套着狼,他也狠了心,这会儿看吕不韦神色,他越发悲切:“主公,如此下去,您身体恐不堪负荷,依通右所见,秦王渐长,又胸中自有沟壑,不如与太后,就此作罢了吧!”
“你当某何尝不想啊!”吕不韦今日感受到赵姬之性切,越发觉得心里厌烦,也许是难受之下,再看李斯关切的话,他也不由自主的叹息了起来。
在场的谋士们沉默了一阵,许多人在吕不韦身边也颇受重用的,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又未当真闯出什么名头,亦不甘心就此离去,见李斯说话,吕不韦还肯听进一二,只当他雄心未泯,因此又有人-叹息了一声进言:“主公,与太后之事终归不妥,要是传扬出去,纵然秦王面上无光,可是您的名声,却亦如明珠蒙尘,实为不妙,还是早些断了罢!”*
吕不韦沉默了一阵,想到自己还觉酸软的腰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头叹息:“某与太后乃是当年旧识,她实在是对某旧情难忘,某也是身不由已,若她不情愿,只是某一厢情愿要断,恐怕不行。”众人一听这话,当下精神大振,只要吕不韦自个儿有心想断开,那就是好的,当下有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出起主意来,李斯眼里藏着冷意,待时机成熟,才跨前一步,双手拱了拱,有些犹豫道:“主公,通右有一主意,可解主公之围!”
“哦?”吕不韦当下面上露出喜色来,连忙让人扶了,自己端坐起身子,欢喜道:“通右有何想法,且直说来!”
“通右想,太后此举不止是对主公旧情未了,恐怕还有年轻寡居而不甘寂寞之嫌,主公若嫌与太后有惹火上身之忧,通右觉得,可送太后一替身,假以时日,就算事情败露,亦与主公您无关,又可解太后痴缠之苦。”李斯强忍住心里的寒意,拱了拱手将这话说了出来。私议太后,是何等大罪,李斯就算是得嬴政授意,这会儿也觉得害怕无比,他不明白为什么嬴政会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明明太后与人私通是大罪,嬴政身为赵姬骨血,这该是天大耻辱的,他却自已提出这主意来,虽说法子确实好,但也实在太寡毒了些,李斯原本心里对嬴政就有畏惧,听了他这主意,感觉秦王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当下又觉得他可能成就一番大事,心里的天平一会儿在明哲保身,一会儿又在出人头地中徘徊,最终还是野心战胜了退缩,因此才有这样的话说出来。
李斯的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他这话,实在是太大胆了些,简直是明言给太后找面首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事从来都是不光彩的,秦王又不是一个当真昏庸至极的人,要是他日得知李斯出了这样的主意,还不得要他五马分尸?吕不韦原本还觉得李斯此人颇有才华,但又半途杀出恐对自己不够忠心,如今见他连这样的话也敢说,显然是死心踏地忠于自己的,当下心花怒放,想了想赵姬的痴缠,心里也不胜厌烦,当下竟然点了点头:“通右此计甚妙!”
他一开口,众人自然交口称是,有些许对李斯怀有戒备之心,而对吕不韦忠诚之人,听李斯出了这么个损人的阴毒主意,当下也对他怀疑之心尽去,面色变得温和亲近了起来。许是这段时间嬴政的离心之计成了功,又或是今日吕不韦在赵姬处吃尽了苦头,听疾医说他身子极为亏损的时候,吕不韦竟然连一刻都等不得,立马就召了人过来,要去寻找那面目清秀的,以供赵姬寻欢,他年少时就与赵姬是旧识,自然知道她的喜好,对俊美少年最是没有抵抗力的,谁知李斯却是摇了摇头:“主公不可。若只图面容清秀者,赵太后与您旧情颇深,最多贪图一阵新鲜,就弃之不理,通右以为,还是选嘴舌伶俐,又恰好对付赵太后胃口之人为上。”
“此言有理!”吕不韦想了想,竟然点了下头,又将自己的意思修改了一下,才让人出去。
吕氏此回元气大伤,一连几日都在府中卧榻养身,而咸阳城里,则是私底下风云暗涌,吕氏门下食客中,大多身份低下之辈,平日没得到过重用的,这会儿都开始出动,嬴政早已准备好的棋子嫪毐,此时在蒙氏的控制下,在咸阳城一处宅子里安置了下来。吕氏门下食客虽多,但人才驳杂,总有那贪图金帛财物者,容易被人收买,又有嬴政早已经安插进去的棋子,嫪毐在房中之事颇有本事的名头,自然是藏也藏不住,嫪毐此人自然是被找了出来。
原本此人夹杂在一大群或面目俊郎,或能吟诗读对的郎君之中,极为不起眼的,此人年约二十许,但此人有一项天大的本事,那就是他身体天赋异秉,那男子之**较寻常人大,光是这一点,就够吕不韦对他另眼相看,再有李斯从后推波助澜,吕不韦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的妙处,当机立断,将这名叫嫪毐之人收为门下食客,以图后用。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吕不韦也开始积极的调养自己的身体,宫中赵姬像是食髓知味般,再派人过来找他,吕不韦也一概推说不见,赵姬恼火异常,又觉得自己被抛下极为不甘,可也怕被嬴政察觉,她自己虽然不承认吕不韦所说的丑事一称,但心里也明白自己所为确实不光彩,因此只能强忍下心中的各种火气,不敢时常派人过去找吕不韦。而此时嬴政隐身暗处里,一手主导赵姬与吕不韦嫌隙渐长,如隐身暗处的一头狼,等待着时机的待来,再展露出自己的利齿。
嫪毐渐得吕不韦看重,此人出生市井之间,原是无赖,但一张嘴皮子却极为利索,说话做事油滑而又面面顾全,极会左右逢源,虽说没什么大学文,但为人处世,竟然比一些大文豪更为厉害,就因为嫪毐为人八面玲珑,一时间竟然在吕府混得风声水起,吕氏门下一些自恃有身份的食客知道他不过是吕不韦手中棋子,再加上嫪毐又惯会讨好人说学逗唱,因此一时间竟然没惹人妒忌,反倒人缘极好,相比起当初李斯进吕府时受的刁难,嫪毐简直一帆风顺,吕不韦府中人尽皆知有一个会说学逗唱之人,府外却是瞒得极紧,轻易不教人得知。
李斯眼见时机成熟,因此给吕不韦献计:“主公,这嫪毐身体有异于常人,实在是主公如今一大助力,不若早些让他展现才能,好叫太后得知。”
吕不韦早有此意,只是不好自己说出来,免得外人看来只将他把赵姬当成包袱恨不能甩开般,这会儿李斯提议,正中他下怀,自这几月以来,李斯越发得他看重,这会儿李斯提的话又合他心意,因此想也不想就欣然应允。
咸阳城里夜色正浓,吕氏府上却是灯火通明,章台宫里,嬴政透过窗户朝吕不韦府邸遥遥望去,虽然此时隔着厚重的宫墙,但他依旧能感受得到吕不韦心中的欢喜与得意,犹如谢幕前的华丽,嬴政眼里闪过冷意,一旁的赵高瞧在眼里,却是心下只觉发寒,不多时,窗外一个漆黑的身影跃了进来,带起一阵寒风,殿内顿时一片阴沉气息,赵高心下惊,下意识的双掌握了握,回头看着面上带笑的嬴政一眼,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做下决定来,一下子侧身挡在嬴政身前,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嬴政似笑非笑,像是明白赵高心里的小算盘般,那跃进来的人影一下子跪伏于地上,安静不吭声,嬴政示意赵高让开,这才看着地上的人影微笑:“流云,事情可已办妥?”那地上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冷孤绝的面庞,正是上回嬴政受了重伤,却半夜带回来的少年,赵高心下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自己这一着是赌对了,只是不知道嬴政心里到底有没有记着自己这一回的情,他亦不敢抬头去看,连忙跺了身子走到一旁。
“奴已办妥,那嫪毐已受奴指使,自愿吞下毒药,供您驱使。”少年沉默了一阵,才阴冷冷的回答。不过是几月功夫不见,他身材越发消瘦了些,眉宇间冷厉之色浓郁,要不是刚刚他自个儿现身出来,殿内众人竟然没人能发现他的到来,显然身手更长。
“今日吕相府上可当真是热闹。”嬴政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那名叫流云的少年沉默了一阵,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话,只是身形又渐渐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如嬴政所预料的一般,吕不韦看中嫪毐身体特殊之处,因此让他表演了一个传流于所世的节目,展现此人于房事中的特殊之处,能以阴关转动桐木所做的车轮,绕庭三匝而不坠落,满堂中自有鸡鸣狗盗之徒认为吕不韦此举让人甚为欢乐,但更多的,却是有识之士见到如此粗鄙的节目,而心下失望无比,生出离去之心。吕不韦一心沉浸在可以摆脱赵姬纠缠的欣喜当中,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许是他心里已经知道,但他认为自己只要与赵姬撇开关系,这些食客自然会重新投入他的门下,以他为尊,因此也并未放在心上。
这名叫嫪毐的人,经过吕不韦的渲染,传进了兰池宫中,赵姬果然心下生出兴趣,但她钟情吕不韦多年,两人之间除了欢好之事,亦有真正相伴之情,因此这会儿也并未生出其它心思,听到时只是笑笑而已,但吕不韦此时开始称病,躲在家中不出,赵姬几次深感寂寞,下旨召他进宫,吕不韦都避而不见,天长日久下来,赵姬心内难免感觉到慌乱,她此时正值中年,女人最为妩媚多情之时,哪里耐得住这样的寂寞,因此再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在吕不韦府上因表演不堪节目的嫪毐时,倒是令赵姬心下一动。
吕不韦眼见时机成熟了,也知道自己久拖不妙,因此故意作出柔弱状,主动进宫见太后,赵姬一听吕不韦过来,当下兴致大增,她已经足足快有三月没见吕不韦的面,心里早已经慌得厉害,这会儿听他求见,早早的就沐浴打扮了一番,又怕吕不韦等得不耐烦,二人不欢而散,因此急急忙忙点了燃情助兴的香就出来,谁知出来时,见的并不是那个虽人到中年,但霸气依旧的男子,反而是胡子头发如杂草般,脸色苍白,整个人毫无精气神的一垂垂老翁。
赵姬当下就愣了半晌,心里无端生出幽怨与不满来,吕不韦却率先苦着脸求饶,只说自己身体不适,因此许久未进宫见太后,见他这模样,赵姬虽然扫兴,可也知道勉强不得,心内窝了一肚子的火,两人相识多年来,就是心里对对方颇有不满的时候,亦从未有过这般沉默不说话的时候,吕不韦看赵姬脸色,心里冷笑了两声,面上却无奈道:“臣扫了太后兴致,实在是臣之罪。”他越是这么说,赵姬越是肚子中窝了一大团的火,偏偏又发泄不出来,吕不韦看她脸色,伸手抚了抚胡须,黯然道:“臣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如从前,还望太后开恩才是。”
他这样将二人之间的关系说得如此不堪,实在是令赵姬心下厌烦,看到他这模样,哪里还能与当年俊美郎君相比,又厌烦的挥了挥手:“吕相既然年纪大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为妙。”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内室,将自己之前精心装扮的发束与衣裳扯了下来,闻着殿内甜腻的香味,赵姬越发觉得难奈,这会儿也顾不得羞耻,趁着外头吕不韦还未走,也不顾自己身子半裸,直接走了出来,看吕不韦脸上的冷色,心里既是觉得厌烦,又有一种悲哀涌上了心来,她并不是真的蠢,只是依旧男人惯了,这会儿吕不韦厌烦了她,赵姬哪里看不出来,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怒来,看了吕不韦一眼,突然咯咯笑了两声,脸上媚态横生:“既然吕郎年纪大了,奴家听说您府上有一位名叫嫪毐的年少人,颇有些本事,不若带进王宫,让奴家也开开眼界,不知可否?”
听赵姬这么一说,吕不韦心里涌出一股欢喜来,他谋划这么久,等的就是如今,不过看赵姬竟然如此轻易就抛弃自己,他虽说早已经厌烦,但心里仍旧生出一丝不满来,脸色一下子就板了起来,赵姬看他这模样,越发笑得畅快,酥胸半裸,身子因笑不停颤抖,心里痛快无比,却是见吕不韦黑着脸答应了,头也不回的出宫,竟然心里比当真颠龙倒凤之后还要快活,也就更坚定了要用嫪毐报复吕不韦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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