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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丝蹙眉道:“先是煤炭,再是电力,还有电器,只怕资金投入不会小吧?今年上半年仅兴办航空公司一项就动用资金近千万元,此外还出资赞助你的义务教育项目,又给孙文、唐绍仪、王芝祥等人不少政治献金,现在手头哪有那么多钱?”
孙元起不禁哈哈大笑:“据我所知,资本家只会担心项目能不能赚钱,不会担心赚钱的项目找不到投资。你怎么现在反其道而行之?”
莉莉丝不满地说道:“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孙元起正色说道:“实话跟你说,煤炭和电力行业关系重大,我是一定要插足的。如果你现在手头资金不足,那就把致用医药、华熙银行、中华广播、中华航空或者中华工业机械的股票出售一部分。我知道这些股票在市场上非常抢手,肯定很容易找到买家的。”
“别!”莉莉丝连忙制止道,“这些股票都不能动。至于开办中华煤炭公司和电力公司的资金,我会另想办法的。”
孙元起怕莉莉丝为难,又试探着问道:“我们占据中华煤炭公司49%的股份是不是有点多?要不我们减持一些股票?现在可是有不少的山西士绅前来询问能否转让部分股权,坊间甚至传言有人溢价20%收购,想来出手也不是难事。”
“49%还算多?我正想问你呢,你当时为什么不定为51%?”莉莉丝气咻咻地责问道:“算了,中华煤炭这摊子事儿我亲自打理。你就甭管了,反正你对工商业也是一窍不通,忙你的教育去吧!”
“……”孙元起有些无语:除去山西军政府持有的25%。晋省士绅那么多人总共才分得26%,我们占股49%已经很多了好吗?我们如果再超过半数,那些老西儿还不得造反啊!再说了,刚才你不是还说手头没钱么,怎么一转眼又嫌股份少了?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啊!得,我还是继续忙活我自己那堆事儿吧。
接下来几天。孙元起在阎锡山、谷如墉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太原府的教育与实业发展情况,并与省议会议员、著名士绅、硕德耆宿等座谈。座谈的真实用意大家自然心知肚明,一个个也都是盛赞孙元起的功德。拍着胸脯表达忠心。但他们的真实想法,那就人心隔肚皮,很难揣测了。不过阎锡山私下里向孙元起打包票,山西省的10名参议员、28名众议员保证八成以上都是新中国党成员。
此间事了。孙元起便乘飞机来到竞选宣传的第二站。也是袁世凯的老巢:河南。
河南都督张镇芳是袁世凯的表兄弟,两者之间的莫逆关系不言自明。不知是想给孙元起难堪,还是想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在孙元起抵达的前一天,张镇芳居然以围剿白朗乱匪为名离开了省城开封,只留下内务司长王祖同与教育司长李时燦两人出面接待。
尽管张镇芳对孙元起很不待见,但河南学子却给了孙元起最高的礼遇,无论是在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今河南大学前身)、河南省立第一中学。还是在河南公立法政专门学校、河南省立农业专门学校(今河南农业大学前身),所到之处都受到了师生们的夹道欢迎和热烈欢呼。
新中国党秘书长杨永泰此时正好在开封改组河南省委。准备统合全省各支部力量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国会大选,便一直陪着孙元起身边。见此情景笑着说道:“怪不得张馨庵要急吼吼地离开开封,他要是陪在孙大人身旁见到如此场景,你说该多吃味儿啊!”
林伯襄不仅是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校长,还是新中国党河南省委常委,在无论百姓还是文人均唯中央政府马首是瞻的河南无疑是个异数。他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张馨庵都督如何能与孙先生相比?他充其量只是个官僚政客,学校师生自然不待见他,来了顶多就是我这个校长出面捧捧场;而孙先生不同,他不仅是当今世界最杰出的科学家,而且也是中国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教育家,对教育界和广大师生都有深远影响,大家早就非常渴慕能够见上一面。如今孙先生亲自莅临,大家可以亲承謦欬,哪有不欢喜若狂的?”
杨永泰又问道:“伯襄兄,你觉得张馨庵此次以围剿白狼乱匪的名义离开省城,究竟是真是假?”
现在段祺瑞在湖北大刀阔斧地裁撤鄂军,将以前的八个镇军队实际只有六个镇,因为第七镇、第八镇在此之前已经被川陕联军迫降压缩成了两个整编师,接下来很有可能腾出手来对付驻扎在襄阳、宜昌一带的川陕联军,而河南的北洋军各部自重心南移之后一直没有北撤的迹象,眼下张镇芳又突然离开了开封,这不能不让新中国党万分小心。
林伯襄道:“未必全真,也未必全假,应该是半真半假吧?所谓真,就是白狼乱匪确有其事。白狼本名白朗,汝州宝丰县人,因清季局势动荡南北扰攘,遂于宣统三年(1911)十月在老家举事。最初仅有二三十人、快枪数条,实为疥癣之疾。奈何当地县官讳疾忌医,隐瞒不报,至今年春夏之间,乱匪已有部众二百余人,四处剽掠,打家劫舍,成为地方上的心腹大患。
“民国政府北迁后,大总统曾命河南驻军对豫省地面的土匪进行大肆围剿,白朗也在应剿之列。孰料此贼诡计多端,先是设伏,再是夜袭,反而击退了进剿的北洋军、巡防营,声势一时大震。加上豫省连年荒旱,民生凋敝,铤而走险者颇多;共和告成之后南北都在裁汰军队,白朗又派人招募被裁的军官士兵。不断购置军械。短短数月之内,匪众就达到了上千人,成为豫西巨寇!
“白朗乱匪剿袭清末捻匪的故伎。以骑乘骡马为主,一天一夜可以奔行三百里,行踪飘忽不定;他们四处为家,无须携带辎重,攻下城镇便把粮食财物吃光抢光烧光,然后裹挟壮丁再走。故而围剿极其困难。上个月初,段芝泉暂署湖北都督。河南各部驻军重心随之南移,导致豫西一带防务空虚,白朗乱匪乘机北上攻占禹州。禹州号称富庶。距离省城又只有三四百里,顿时全省为之震动。
“张馨庵都督此次离开省城应该就是因为白朗乱匪之事。但他长处在于理财行政,素来不谙军事,平定白朗乱匪根本无须他亲自出马。顶多就是督促各营将领、筹备饷银粮草。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地离开省城。除了有战事紧急、大总统屡次催迫的原因外,更主要的只怕就是想避开孙先生吧?这就是所谓的假。”
其实林伯襄所言不确。白朗乱匪的伎俩除了在骑乘骡马这一点上剿袭捻匪外,当然,这项技术更早的鼻祖应该是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而非捻匪的独创。但捻匪的伟大之处在于把这项技术汉族化,并在广袤的中原腹地大规模使用其他主要战略都是中国自古至今所有巨匪一以贯之的,并非捻匪的专利。
自秦代以降,农民起义的根本原因十之七八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分化juliè、贫民遇到灾荒劳役逃死无地。最后被迫造反。但首先举起义旗的绝大多数都是地痞、无赖、流氓无产者,而不是那些忍辱负重、昏昏噩噩的劳苦大众。也不是那些固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儒家信徒。所以太祖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写道:
“事实上,贫农领袖中,从前有些确是赌钱打牌四业不居的。”
“对于一件事或一种人,有相反的两种看法,便出来相反的两种议论。‘糟得很’和‘好得很’,‘痞子’和‘革命先锋’,都是适例。”
“我这次考察湖南农民运动所得到最重要的成果,即流氓地痞之向来为社会所唾弃之辈,实为农村革命最勇敢、最彻底、最坚决者。”
这些混世魔王揭竿而起之后,响应者往往寥寥无几,因为普通民众总是苟且偷生的,但凡家里有一捧面、几粒米,便绝不愿意跟着这群十恶不赦之徒去干那掉脑袋的营生。那怎么才能让民众加入到造反的行列呢?摆事实,举例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拿刀动枪,威逼利诱?
很显然,这些手段都太复杂,效果也不太好。再者,造反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那些混世魔王也未必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独门绝招,那就是攻下城镇之后不管贫富,都把所有的粮食财物吃光、抢光、烧光,然后裹挟壮丁再走。
被裹挟的壮丁最初必定是十二万分的不愿意,可是家里粮食没了、钱财没了、房子烧了、土地荒了,回去只有饿死,跟着队伍还多少有口饭吃,若是表现积极,甚至能捞得吃香喝辣的机会。混世魔王还会现身说法晓以利害:你们一日从贼,终生是贼,回去也会被砍头示众,还不如投靠我们努力拼杀,赚个封妻荫子的前程。有时候,这并不全是谎言。
就这样,造反大军裹挟的壮丁越来越多,每到一地就如同蝗虫过境,赤地千里,鸡犬不留。最终结局只有两个:他们杀遍了天下人,造反成功;他们被天下人所杀,造反失败。但无论如何,结果都是全国人口骤减,土地、财产重新分配,之前的土地兼并、贫富分化问题得到彻底解决。然后等待下一次大起义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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