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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管安平亲自带人去了县衙。
许妈妈揣着一颗心,忐忑不安地回了院子里等消息。
天已墨黑,她与紫柃将绿葆移去后罩房里安置好,坐在灯下计较了一回,纪宋氏就带着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提着灯笼闯了进来。
两人甫迎出屋子,一行人二话不说,上前就捆了她们:“……你二人护主不力,累我大侄女走失,如今只得拿了你二人进京问罪!”
这是二老太太的意思?
许妈妈愕然。
即便不是二老太太授意,必也得了其首肯。
方才二老太太还决意尽同宗情分,怎得大总管去了一趟县衙,就变了声色?
急着将自己二人连夜问责,这阵势又像是全然不怕众人知晓,难不成,姑娘已经……
许妈妈脸色一白,身子顿时摇摇欲坠:“老奴自知有罪,不敢不领,只求大太太给个准信,可是我们姑娘……”
声音颤抖,哆嗦着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
纪宋氏斜睨她一眼:“你这老货倒存着几分忠心,放心,我这做伯母的,自然比你更上心,必尽心尽力找寻芜丫头。”
紫柃扶了一把许妈妈,手上一使劲,掀翻两个婆子,柳眉倒竖:“琨大太太!我敬您,称您一声太太,我们姑娘此时生死未卜,您既尽心尽力,但凡有用得着我和妈妈的地方,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决不敢有二话,您倒好,只管先发作了我们,这却是何意?”
立时就有四、五个婆子一拥而上,纪宋氏离得远远地,站在台矶石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紫柃,冷笑道:“贱婢!原来你也明白你们姑娘生死未卜!我知你手上工夫不弱,你要挣只管挣,横竖小子们在这院子外头闲得发慌……本念着你是我大侄女跟前亲侍的,给你留几分脸面,如今瞧来这脸面你是不想要了!”
姑娘暂时没有消息……许妈妈定了定神,飞快地朝紫柃使了个眼色。
院外有家丁护院守着!
紫柃解过味来,脸色一变。
她手上一松,就有如狼似虎的婆子欺将上前,捆了个结实。
赵婆子搀着纪宋氏,一改前几天笑容满面的样子,皮笑肉不笑,扬声道:“紫柃姑娘,我劝你消停些吧!出了这样的事儿,将来若你主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想想你二人可还能有命在?如今不过是捆了你二人,已经是大太太发善心了。往常瞧着精精灵灵一个人,可也别忒不知好歹!”
纪宋氏冷哼一声。
“呸!”紫柃啐了一口,杏眼圆睁,“少在你姑奶奶跟前充大半蒜儿……”
“姑娘这样的刚硬,可能讨得了半分好处去?”李婆子手中提着一盏羊角风灯,站在纪宋氏身后半步,方才她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突然出言打断紫柃,“有什么话,且留着,到燕京老夫人跟前分解去。如今安阳乱成一团,我们太太却没这个工夫听你闲磕牙。”
李婆子说着,上前一小步,恭谨地请示纪宋氏:“……您明儿可还有的忙,想来都指挥使夫人、左右布政使夫人们一大早就该到了,说不得还要来我们府上拜会老太太……若少了您出面打点应承,咱们府中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只怕乱成一团,到时老太太又该骂我们服侍不周到了……太太不如早点回去安置吧。”
“你这婆子。”纪宋氏被这一记马屁拍得熨熨贴贴,心中无比受用,面上却笑骂道,“你如今老了,怎得倒学着小丫头子们怕担事儿推责起来?”
“太太可不能怪咱们说实话,老太太疼媳妇儿,可不就拿着咱们煞性子?”赵婆子见李婆子又抢了先得了好,心中暗恨,赶紧凑起了趣儿。
一径说着,一径簇拥着纪宋氏出了院子。
临出月洞门,李婆子飞快地回头望了一眼。
许妈妈心里一团乱麻。
安阳出了大事……都指挥使夫人、左右布政使夫人明日会来安阳……
……
屋中,紫柃思前想后,越想越急怒交加:“妈妈,本家莫不是与伯府中谁沆瀣一气,存心害了姑娘?”
“这倒不至于。”许妈妈理了理思绪,思及不久前在上房听到的壁角,缓缓摇了摇头,“你也听到了,安阳出了大事,别说官府腾不出空儿来,这府里只怕也无暇顾及姑娘……这才急着将你我问罪,二老太太她们……是想着姑娘寻不回来了。”
许妈妈心中焦虑。
问责,她并不怕,去向本家求助时她已然想到这一层,之前在上房听了管事的回报,她更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此事另有蹊跷,只怕二老太太不愿插手,若然本家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很可能为了推衍塞责,先就要治她和紫柃一个护主不周之罪。
二老太太决意施以援手,她铭感于心,怎得大总管去了一趟县衙,声气儿就全然变了?
纪宋氏那形容,显见得一门心思放在了即将到达安阳的贵客身上。
都指挥使夫人、左右布政使夫人……这是连一省军政要员都惊动了,小小的安阳,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许妈妈神色变幻,紫柃已然听得呆住:“那……那我们还等什么?”
这一会儿的工夫,她已将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许妈妈借着月光看了她一眼,肃容道:“她们既如此行事,又怎会不知堤防?如今这院子外头只怕围成了铁桶。”
“这是什么道理!”紫柃凝神听了听院外的人声,咬牙切齿,“这会子倒是腾得出人手来了!”
一时又暗恨自己学艺不精,生生被困在了这一射之地。
“顾不得了!”紫柃一凝眉,凛然道,“我们若不管姑娘,还有谁管?消息传回燕京,一来一回也是来不及……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也得闯上一闯。”
“力要用在刀刃上!”许妈妈沉声,示意她坐下,声音压得极低,“你就是闯了出去,外头情形我们一无所知,两眼一抹黑,无头苍蝇似的,往哪里找?莫慌,再等等,我估摸着,李妈妈今晚该来这院子走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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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马车停在了一处林子里。
想来这条道是拐子们惯常走的,点踩得极准,林子沿河,并不大,隔河相望遥遥可见零星几家农户,既不用担心猛兽出没,又便宜隐蔽行事。
天色暗下来,就着火把,孩童们被圈着赶到了空地上,一个个神色萎靡,手软脚软,分了两堆围坐。
张老四点了一个看上去异常老实巴结的大孩子打下手,自去生火造饭,黄大黄二两兄弟则和假书生聚在一起,幺五幺六地闲磕牙,负责警戒。
油布车拴在距离空地较远的一株碗口粗大树上,年轻女子下得车来,走到河边稍作梳洗,回来时捏着帕子嫌众人味儿难闻,扭着小蛮腰又上了车。
黄大,也就是刀疤脸,“嘿嘿”笑着跟了上去。
不多时,纪芜炯炯有神地看着不远处剧烈晃荡的油布车。
最原始版的车震?
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女子高低起伏的娇吟声……声声不绝于缕,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声音渐渐大起来,众人多是懵懂孩童,也有一两个年岁稍大的,知了人事,这会儿听着油布车里的动静,也不知是羞是怒,脸孔泛得通红。
纪芜半靠着婉儿席地而坐,感觉那假书生火辣辣的一道目光盯着婉儿直射而来,心里一阵恶心,眉毛皱得死紧。
吴小胖与小厮挪了挪身子,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人面前。
“你小子,原来好这一口。”黄二露出一口大黄牙,一掌拍在假书生肩上,“眼光倒是毒辣,那妞儿是个好苗子,瞧那一身细皮嫩肉,嘿嘿……就只眼下年岁也忒小了点,甭急,回头我与大哥说道说道,到了地头就将这妞儿与你留下,待养个两三年,也就能受用了。”
“当真?”假书生一脸喜色,盯着婉儿看了半响,随即又唉声叹气地摇头,“这妞儿是个稀罕货色,必能卖个高价,只怕黄老大舍不得。”
“你急什么?到时我与你说上几句好话,你再让你姐伺候大哥时花点心思,好好想上几个花样出来……哈哈。”
黄二一脸艳羡,朝晃动着的油布车瞟了一眼,笑得淫贱,“他奶奶的,路上也不耽搁,大哥倒是会享福。”
一时间,粗言秽语不断。
两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婉儿握着纪芜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纪芜用力回握着她,环顾四周,油布车中云雨未歇,另一边,张老四已经蒸上了一笼白面馒头,煮上了一大锅热汤。
纪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我要尿尿。”
“自个找地儿去。”黄二被打断了意淫,脸色不善地斜着眼珠子看过来,“爷丑话说在前头,甭想着打鬼主意逃走,不信邪的大可试试,管保你还没跑出林子,手脚就软喽……嘿嘿,这林子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被野兽叼去也是常有的事,便是你命大,到时再爬了回来,爷们可不会再这样的好声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