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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大福先寺,鼓号吹打的受封仪式中,
站在观礼人群中的崔光远,也在冷笑的看着这一切。他一身夹紫交枝团蔓的大绯深袍,特赐的银线绯鱼袋挂在腰间,昭示着他从四品职事的高官身份,。
相比习惯躲在幕后辅佐总揽事务的薛景仙,也不比地方官员中的代表郑元和,军队烙印深刻的魏方晋,以及在内府掌握机要阴私的温哲,作为内枢密大人在朝中代言人之一,以通政司的身份行走枢密院、政事堂两府,他喜欢这种站在前台的感觉。
虽然有着不一样的野心和欲望,但是这位市井草根出身的前京兆,却还有另外一个有点,足够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本分底线所在,狠辣决绝的智谋和铁血果断的手段的基础,都是建立在那位大人权势和他背后庞大的追随势力身上,离开了这些他可什么都不是。
因此他这次还是来了。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一身崭新紫袍的莲花生,率领一干僧众,正在对着内臣前来敕书的进行大礼朝拜。
作为枢密大人婚后交代的诸多事宜之一,就是把这名青唐带回来的天竺蕃僧,举荐给当今天子,以佛法精深通晓外域事的理由。
广化寺乃是唐密的发祥地之一,南天竺国僧人善无畏来中国传扬佛法,圆寂于洛阳大善寺,后迁葬于龙门广化寺。乾元年间,上皇天子于广化寺为无畏禅师立了行状碑,又建有无畏师塔等。无畏禅师为佛教密宗(又称真言宗)祖师之一。因此也成为同为密教出身的莲花生的驻锡之地。
虽然同样是密教之流,但是显然莲花生通达大小乘,那烂陀寺的出身,远要比金刚智大士在狮子国半路收的弟子要苗正跟红的多,再加上上其人能言善道旁通博类,又懂医道和养生法,很容易就获得当今天子的认可,敕给僧职和道场,明摆就是要撬那位在长安青龙寺,主持编藏典的国师不空上人的墙角。
随之而来的是,相信不久之后,关于内枢密大人,宠信蕃僧,醉心与房中之术之类的传闻,很快会传遍两京,反正这位大人本来就是一不务正业,喜欢搞旁杂之道著称,在多少这一样也不觉得让人突兀,反而对这对如今的政治生态也有好处。
不过最为一个合格的下属和谋臣,该有的姿态还是得做出来,并且做足了,比如对幸进的蕃僧深恶痛绝,多加规谏,并事事予提防之,必要的时候还要发生一些冲突,以示对那位大人做法的不满。
因为莲花生将会加入一个与蕃文馆相对的新设的部门,大唐教化院,当负起管理和指导那些特任僧的重任。
特任僧的全称,叫大唐礼部祠部僧邸司下属佛学院的特委任事进学僧,所谓特任,就是在那些接受佛学院的学问僧中,挑选果敢坚毅之辈,由多个半官方的势力从金钱到人力上进行的赞助,跋山涉水前往帝国的边疆之地传播教化,开启藩人的民智和引导亲附向往大唐之心。
这些僧众多是年轻而,以义净、法显、玄奘,乃至本朝的鉴真上人为偶像,到那些番外不化之地去传教,同时也传播天朝上国的风物文化,因此他们被要求各个领域都能兼同多能一些,比如通晓简单的单方和医道,乃至经营、建造、书画这些杂学都要涉猎一些,并且言之有物还能因地制宜,以体现天朝上国文化代言人的形象。
不过对外传播的教门,就主要采用的是净土宗和唐密的内容,净土宗为民间最世俗大众化的佛门宗派,教义简单门槛很低,基本是来者不拒,只要常常口念阿弥陀佛,就能往生极乐,最适宜那些不通文化的平头百姓。因此也成为后世白莲教、罗教那些本土邪门宗教的衍生土壤。
而唐密取其轨仪和教义的神秘性,并涉及养生、医道、律令、历法等多方面综合内容,能够借助一些器物演变出诸多不可思议之神通,以打动番外的上层人士,
虽然这可能同样是出自哪位大人的策划,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对这位番僧的作为置之不理。来日方长,他在心中默念道,随即转头对着随同前来的,穿深绿衫的刑部从事卢杞低语道
“盯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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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州蓬莱港,
停靠的海船上,凉风习习,灯火通明。我坐在帆影下享受夜钓的乐趣,长长伸出船舷的炽亮的石油精汽灯,引来了各色的鱼群,在昏暗的波影中攒动,不是可以看到大鱼游曳追逐的痕迹。
几乎不要费什么力气,不多时就提起一条,扑通扑通的在水槽里跳跃着。自由厨子挑出品向最好的,钉住头尾,选终端最是肉厚的部位,直接切生成薄片,泡醋酱姜末,给我小酌的甜米酒做下口小菜,一盘吃完,鱼头尾还是活蹦乱跳的。
偶尔还能吊上乌贼什么的,则炭灼串烧送到仓里去,那些小女孩儿们正在玩名为大富翁的棋牌戏。
我看着夜色波光,吹着海风,一边品尝着鱼生白脍,一边看着海南通过海路快递来的《南部鄯州见行记连载》,南部鄯州就是出自西游记里典故,眼下被唐人套用在非洲上的称谓。
当然我看的是没有经过修饰和删减的内参版。
自从发现马达加斯加大岛后,早年从广州出发的远洋船团,虽然目前还是没有找到失落的唐人杜环的下落,却成功在东非沿岸登录,并建立起一系列的固定航线的贸易据点,并积累下一批昆仑列国航海记录。
首先接触的是唐船最早有所往来的三兰国,也是最初输出昆仑奴的国家,属于伯伯尔人的半游牧国家。
然后是位于后市索马里半岛南岸的殊奈国,这个国家在隋开皇年间,就已经有使者抵达长安朝贡,从该国出发,顺季风和潮水,只要三个月就可以到达,
然后是信奉天神地神海神三大神主的阿苏国(埃塞俄比亚境内的阿克苏姆王国)。。
还有关于埃及、努比亚、埃塞俄比亚境内,存在大量大秦景教(基督教)徒的记录,同时又奉大食法(伊斯兰教)为国教,更有游牧在内陆沙漠草原地区,信奉寻导法(原始拜物教)的贝贾人(贝都因人)的记录。
比如,安居国(埃及)境内,富产谷麦,随河水泛滥而熟,
当然最多的还是关于这些地区,不分男女老幼终年赤身遮裆,文面刺身,好歌舞金鼓,蛮荒好战之类奇异的风物习俗,和生产金沙、象牙、珠宝、香药等贵货的记录。让人看起来倒也津津有味。
这一呆就呆到了月色西沉,渐渐的舱的喧嚣声也逐渐淡去,小女孩儿们的呓语,显然大都开始困乏了,我却还是精神的很。
夜风如抚,海天澄色,让我很有些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诗性,问题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首足够应景的绝唱来,倒是在浪影波光中,和刷刷的划水声中,一只平头小船靠弦上来。
踩着登板上来的却是随行值日的书记官戴叔伦,他例行也给我送来了一大堆文犊,白天我在海上游玩,他们就在岸上组织后勤事宜,同时收发来自洛阳和其他地方的公文。
昔日腼腆羞涩的年轻人,如今就也很有几分美须飘摇的成熟大叔韵味,似乎也只有我没有什么变化。
“本家报考新科者,一并十六人,军中及附籍者三十七人,两学三附出身二十一人”
小戴一边说,一边将还散发着墨香的订册奉上来。
“这是他们的行卷投书。。请开府赏鉴”
这些东西,是通过专门的军驿急递,大老远从洛阳送过来,给我过目挑选的,然后根据由此表现出来的才学优劣,好向对有关部门打招呼的。
随着科举在即,新一轮的前往公卿门第投献,名为“求知己”的行卷活动也在热火朝天在,而制科与常客不同,在册官员也可以参加,因此参与的人更多,难度和竞争要比常科大的多。
天宝以前制举的资格,须有由足够职级的品官推荐,天宝以后才开放为士子自行报考,但是有官身推荐和没官身推荐的还是有所差别的。
如果能够得到达官闻人的赏识,制造出声誉和舆论,向知贡举的官员举荐,那无疑入选的几率也会打的多,就算考官向排名次有所偏颇,但考虑到考生的名声,和举荐者的身份,也不会太离谱。
根据内廷的消息,这次内定取士三十名左右,主要用来补大批外放后的诸殿阁馆院缺,因此这次考的文史兼优和博学通艺两门,以策问三道为主,由皇帝亲拟的。
而此时的进士科,还没有达到后世那种显赫的地位和高度,重进士之风,也是开元年间才逐渐兴起的,但尽管如此,开元九名相,也只有一个进士出身,而且还不是进士及第的,其他大多是荫补或是特进,累进的。
再加上,按照传统,制举及第无需考揭试,是可以直接补官的,外放的话就是九品上下的县尉,流内就是正九品下的太子校书、馆阁篆字,成为众多京官一员。
就算是以白身起步也要比进士科高一两阶,如果有官身的制科及第,那则在原职上递进加阶。成绩特别优秀的,甚至可以加授三四阶。
因此不定期开办的制科,才是天下士人最荣耀显赫的仕途出身。
我虽然是武班臣首之一,但是也挂着参知政事的头衔,没事可以从枢密院跑去政事堂串门,如果不能让我满意,大可以在内朝会上歪嘴,或是干脆提议将这批考官换掉再来,足够他们屁滚尿流的折腾上好一段时间。
我粗粗看了一下附上的名册和表字,似乎没有记忆中熟悉的人名,有些失望,什么大历十才子到现在还没几个出头么。随即决定把这些东西都丢给小丫头去看,她对古文诗词策论的造诣,可比我这个白话文和简体字熏陶出来的冒牌货,给力的多。
随即我又看到一份剑南十七场的生产配额和计划书,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对已各种铁器制品的需求反而大幅增加了,应此几乎加班加点生产,还要扩充一部分临时性的季节短工以满足需要。
一方面是重返家园的百姓休养生息和官方大规模有组织垦荒的需要,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被那些商人订购的,由于军工造的铁器质量上乘,哪怕在海外也很有市场。更不要说铅铜锡等矿冶制品。
军品生产要维持一个库存保有量,技术和人工积累也要维持一定规模,哪怕不能说停就停。象横刀,长剑等不属于禁品的护身兵器,民间还是有相当的市场需求,不过作为军品转型倾销的代价,就是民间大量的小作坊破产或是转行。
“请追加一千件甲骑具装?。。。”
我看到最后几栏时,突然注意到一项。
“主要是供给火字营备换的。。”
戴叔伦立即回答道。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顿时想起这桩事来。。
作为枢密院直属教导军出身,前龙武中军亲率虞侯军九营之一的火字营,也是唯一全面实行统一甲骑具装的实验性部队,
披甲以工艺复杂而价值不菲的帛甲和量身打造的大块钢片搭配,兼顾了足够的防护和轻便,马战用的直刃横刀成为冷锻的曲刃厚背窄刀,马槊的比例逐渐消失,代之长杆刀斧,以及狼牙棒,鞭锏,铁蒺藜等成为主要兵器,因此这只重装骑兵更加注重搏斗,而非冲锋。
作为战斗的补足,还有一个按照小营八百人编制的,专擅弓马的胡骑大队,一个不披马甲的轻装越骑大队,以及一个骑马的伴随步军大队为辅助。这些骑兵和骑卒除了坐骑外,还有两匹以上,备换驮乘的马,因此各人还有一具到数具的骑手弩或是转轮弓,在需要的时候也要形成密集远程的覆盖,兼以远近。
因此他们还有一个颇具古风的别称——陷阵营。因为他们出现的时候,都深陷在敌人的核心,或是推动者战斗最激烈的地方,从安史叛军核心健儿的范阳“老三边”,到南诏王的精锐死士“罗苴子”,从回纥拱卫可汗的帐前护军,附离子和鹄卫,到吐蕃的高原甲骑登比隆布,他们几乎面对和挑战过大唐大多数敌人。
现在他们要追随解思,去安西去挑战新的敌人,作为枢密使调遣本军的权利,也是有所限度,既然数量上受到限制,那就从质量上变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是来自青唐都护府,关于吐蕃残余的通报,长期一直淹没在龙武军诸多将帅光环下的严武,独自留守经略青唐后,慢慢开始展现他独当一面的才干和手段,首先是收缩前方的供给,逐渐停止了深入吐蕃袭掠活动。
虽然藩军各部对吐蕃腹地的攻掠烧杀,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但在来自外部的压力和威胁逐渐消失后,残余吐蕃政权占据的最后几个域内,却因此陷入此起彼伏的暴动中。
先是王属臣领下的手工匠人首领韦.阔竭勒登,从康域举事,攻陷王臣丹波总管的克尔达孜(城堡),四处烧掠,裹挟万余人。
然后卫如的小领主洛波洛琼杀死当地的岱主(千户长),将附近十余个城堡庄园,自称却巴小王,引娘氏叛军入卫茹腹地。
接着在山南山口修建城堡以备敌,从各地召集来的大批奴隶和庶人不堪苦役,以钦普和工布之地的许布达泽等六人为首领,喊出“砍木头不如砍人头容易!”的口号,发动暴动,杀死监管冲进山南。
与当地流民首领唐如汇合,攻陷重镇穷结城,并将吐蕃王朝历代赞普的陵墓掘毁多处,取出的殉葬财物,作为军资收买人心,并派人厚资从当雄各部所在的山前借道,向山外的唐军请求义附,自称归义部。
当然要说其中没有土谷浑人、苏毗人、乃至唐人的影子,自然是不可相信的。
而千里之外的贺兰山脉以西的山道中,被押解的一行人,也正在蜿蜒的山路间行进着。
他们都曾是吐蕃近卫军薛昂诺季布的成员,号称登天射雪的勇士,其中不乏曾经宿卫赞普的红牌卫士,不过自从星宿川会战后,这些吐蕃王家的骄傲和荣耀,也等于被打断了脊梁骨,
降伏的达扎路恭之子达泽诺布,携收拢残余军民及部众两万多人,被迁移到了海西草原上,筑城定居,由附近的土谷浑和苏毗国就近监视。其中就裹挟的这些“薛昂诺季布”。当然,之所以没随赞普返回罗些川,主要是因为他们在马向执政时期,多少有点这样那样的瓜葛,而不被复位的放心而已。
此外,还在在吐蕃腹地的叶如和茹拉、伍茹收拢的吐蕃流民和乱军,大概也有十几万口,按照青壮的规模被重编成几十个千户,逐一分散到靠近西域的羌塘和麻羊去耕牧,与吐蕃本土远远的分隔开来。
按照逐渐增兵西域的规划,还将从这些青海部众进一步抽丁,发戍西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天下大定,人心思安,休养生息才是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的主旋律,我真要开倒车,力主在数千之外的安西,和所谓的潜在大敌大食人再打一场大规模战争,阻止和反对的不会太多,看我不得人心的笑话最后怎么收场的也不会少。
毕竟对那些好不容易才得了太平岁月和安定生活的士民百姓来说,什么大食国的扩张野心,什么绿教东进的威胁,都是相当遥远而鞭长莫及的事情,除了少量不安于现状的游侠儿和世家子弟,很少有人回去相应这种东西。
所以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顾及和经营自己的家乡为由,直接或间接的分批给安西那边有限的援助和支持以积少成多,朝中能够调集的资源有限,我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比如,用军将和士官组成的教导团,替代标准的混成步军团,在编的正军不能调用,就调动地方的,理论上无定员的团结兵和守捉兵,以及用杂编和临时差遣性质的藩军,充当短期的军役。
只要不把他们往东往关内调遣,就不会那么轻易触动那些枢使宰臣们的敏感神经和心理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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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海岸,突尼斯,船队停泊地,众多当地的部族酋长和土著官吏们,都聚集在港口的官邸中,等候远道而来征服者的接见。
但作为后倭马亚王朝的哈里发拉赫曼,正在一种复杂的心情中徘徊在一艘大船上,因外他遇到了传说中的塞利斯人和他们送来的埃及宫廷的信使。
而真主似乎再一次让命运眷顾了他,他的一位远亲,柏柏尔人政权中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在一次意外中得到了塞利斯人的救助,踏上了前往东方塞里斯国度的旅途,并成功的进入塞里斯人的宫廷,觐见了他们的君王,并得到一位权势显赫者的庇护,为此派出了庞大的船队和使团,进入安息海岸打击海盗,进行贸易和海上权益的诉求。
以埃及的政权为中间人,直接越过阿拔斯人在陆地和海上的垄断,直接与富饶而多产的塞里斯国度进行贸易,似乎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通过被征服的马格里布地区的逃亡者消息,目前这些塞里斯人,在那位罗马皇帝的默许下,先后在塞浦路斯,克里特岛,还有西西里岛,建立了停泊港口和贸易据点,并通过埃及的地峡,将来自红海和阿拉伯海,以及更远方的货物,输送到帝国的各个行省去。
现在他们又触手延伸到了亚历山大,突尼斯等地区。
成为那些占据传统海上贸易领域的法兰克人和希伯莱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这支造型奇异的塞里斯船,不顾关于安全的劝阻,亲自登上这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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