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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这一动之下,但见木浆上下翻飞间,浪花飞溅,百舸争流,颇为壮观,还真像是一回事儿,然则倭寇就是倭寇,虽说勉强都算是百战之辈,可惜全都是在自个儿家里头闹着玩儿的,真冲锋起来,很快就露出了马脚——先前动之初整个舰队还能勉强保持着人字队形,可还没过上多久,就见各船奋勇争先下,整个阵型全都乱了套,所有的船只稀里哗啦地挤成了一大坨,就这么乱哄哄地向着唐军船阵冲了过去。≧
“快,加快度,靠上去,杀光唐寇!”朴市田来津眼瞅着己方冲到了离唐军不过三百步的距离上,而唐军各舰船始终保持不动,既不前来迎战,也没有动弩炮进行攻击,误以为唐军这是被己方的英勇冲锋吓住了,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片子,狂野地嘶吼了起来,立马引得一众倭寇齐声附和,一时间满江面上全是倭寇们嚣张无比的呐喊声。
“弩炮准备,第一排放!”面对着倭寇的猖獗,牛进达冷冷地一笑,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双方之间的距离,待得倭寇船只大多进入到唐军阵列前一百三十步的距离上之际,用力地挥了下手,下达了攻击令,但见旗号一打出,霎那间唐军船阵第一列八艘楼船、八艘斗舰的前甲板上早已待命多时的十六架抛石机纷纷动,将磨盘大的巨石抛向了天空,呼啸着砸向了冲杀而来的倭国水师舰队。
面对着十数块巨石的袭来,一众倭寇压根儿就无从躲起——江上行船毕竟不是6地乘马,哪有那等闪躲的空间,只能是拚了老命地划船冲刺,试图闯过唐军抛石机的拦截,至于从天而降的巨石究竟会打到谁头上,那就只能看运气了,很显然,有三艘小船不幸成了唐军抛石机第一轮攻击的牺牲品,但见硕大的石头呼啸落下,不但砸死了船上的几名倒霉士卒,便是连船底也就此被砸出了个大窟窿,可怜船上侥幸躲过了巨石的士卒忙乎了半天也没能堵住窟窿眼,只能眼睁睁地坐看船只飞进水下沉,一个个鬼哭狼嚎地在江面上沉浮不定地飘着。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
随着一连串命令的下达,分成四列的唐军大船纷纷动了巨石攻击,但见硕大的巨石漫空呼啸,打得江面上水花四溅中,倭寇舰队中又有六艘战舰成了巨石雨的牺牲品,其中三艘小船当即沉没,另有两艘仅仅只是船舷挨了一家伙,虽无甚大碍,可船身的平衡却遭到了破坏,度立刻就慢了下来,被冲锋中的舰队远远地甩在了后头,剩下的一块巨石则打中了朴市田来津的坐船,砸死了两名倒霉的士兵,并击穿了此船的上层甲板,可惜被底舱的压舱物挡住了去势,未能击穿船底。
“巴嘎,反击,快,反击!”朴市田来津先前侥幸躲过了明显是冲着他去的巨石,一看己方尚未与敌交锋便损失了六艘海鳅小船,心中登时火起,好不容易挨到了冲进唐军阵前八十余步的距离上,立马咋呼地喊了起来。
朴市田来津所率的舰队数量虽有百余艘,然则其中比较大型的船只却仅有三十余艘,这些船上倒也装备有弩炮,只不过射的不是石头,而是火箭,当然不是后世那等威力巨大的火箭,其实也就是在*上裹上油布,射前点燃,以此来攻击敌船罢了,射程短不说,威力也小得可怜,至于其它船只的远程攻击仅仅只能依靠船上所载的弓箭手射箭动攻击,待得朴市田来津下了令,一众倭国战舰自是拼着老命地开始了反击,但见三十余支火箭夹杂在密如飞蝗的羽箭中呼啸着射向了当面的唐军舰船,声势倒是不小,准头也相当不错,大部分火箭都命中了唐军战舰,可惜战果却是微乎其微——唐军战舰的重要部位皆蒙有生牛皮,原就不易引燃,加之唐军船大,皮粗肉厚地,哪怕是一些不重要的地方起了些火头,随便一扑便可扑熄,倭军那三十余支火箭攻击过去,连唐军的毛都没伤着一根,倒是那些小船上弓箭手们射出的乱箭取得了些战果,将唐军舰队中停在甲板上的士兵射倒了二十余人。
这回好了,倭军的反击显然惹恼了唐军,先前还有所节制的唐军各舰立马放开了手脚,各舰前后甲板上的抛石机全开,无数的巨石冲天而起,漫空飞舞,各船弓弩手们也纷纷从隔板后头站了起来,大肆地射击个不停,霎那间无数的羽箭如下雨般罩向了拼命冲近的倭国船队,顷刻间便在倭国船队中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十余艘冲在最前头的船只被砸得四处漏水,中箭落水者不计其数,惨嚎声响得震天,到了这个份上,一众倭国舰船别说甚子冲锋了,便是连舵都掌不稳当了,不少的船只相互挤撞在了一起,整个场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加以形容。
“大哥,挡不住了,先撤罢。”朴市田二郎一边手慌脚乱地用盾牌格挡着纷飞的乱箭,一边用眼光的余角察看着己方的船队,见周边的船只全然乱了套,心中登时就慌了,惶急地对朴市田来津嚷道。
“放屁,冲,给老子往上接着冲!”朴市田来津眼瞅着连唐军的船边都没摸到,便已折损了近二十条船,心疼得眼都红了,哪肯就此撤退,狂舞着大刀挡开乱箭,冲到甲板前伸腿狂踢那些个趴在地上躲避乱箭的水手,怒骂道:“滚起来,划船,快,划船!”
面对着朴市田来津的凶恶,一众水手被逼无奈,只得冒着箭雨爬起了身来,拼着老命地划船,尽管不时有人中箭惨嚎着倒下,可余者却不管不顾地用力挥桨,生生从乱成一团的船队中杀了出去,其余各船见旗舰如此勇悍,纷纷鼓起勇气,一边冒着唐军那铺天盖地的乱石与飞箭向前冲去,一边勇悍地射箭反击。
两军之间八十步的距离说长不长,可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倭国舰队来说,这段短短的距离却是斑斑血泪的地狱之旅——为了冲过这八十步,倭国水师整整付出了十二条船战沉的代价,开战至今,倭国前锋舰队已损失了三十一艘大小船只,死伤千余人,好歹算是冲到了唐军阵列之前,按说可以开始接舷战了罢,可遗憾的是——等倭国战舰冲到唐军船队面前之际,这才现唐军船只高大,而倭国船只皆矮了老大的一截,压根儿就爬不上唐军的船舷,立马全都傻了眼,这回可就轮到唐军战舰装备的拍竿上场表演了。
拍竿,又名桔槔,东晋初始出现,南北朝时便已普及,乃是利用杠杆原理,在船上建一大型T形活动架,将巨石系上绳索,套于横杆,一端挂石,另一端人拉绳索保持平衡当与敌船靠近时,将巨石转到敌船上空,然后松开人拉的绳索,巨石便砸向敌船,巨石可反覆使用,操作灵活,是一种破坏性很强的重型近战兵器,只能装载于大型舰船上,唐军舰队中也仅有十八艘楼船有装备此物,这等大家伙威力巨大无比,然却只能用于近战,无法远攻,若是倭国舰队不冲近,拍竿也就只能当摆设而已,偏生倭人好大喜功,瞧不上唐军其他舰船,一冲到近前,十艘船里有九艘都冲着唐军的楼船去了,如此一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起,落!”
“转,砸!”
……
随着唐军各舰指挥官一声声命令下达,唐军楼船上装备的六架拍竿此起彼伏地转开了,一下一个准,将围将上来的倭国战舰砸得分不清天南地北,但凡挨了砸的倭国战舰无有不沉的,这不,仅仅一个照面间,拼死拼活冲到唐军阵列中的倭国战舰已被击沉了十五、六艘,还没等倭国战舰反应过来,唐军阵中的斗舰也开始威了,四下里围住低矮的倭国战舰就是一通猛打,弩炮、强弓可着劲地招呼,打得倭国水师找不到北。
“大哥,快撤,挡不住了,等巨势神前大人主力到了,再战不迟。”眼瞅着己方战舰纷纷损沉,朴市田二郎急了,一把抓住朴市田来津的胳膊,苦苦地哀求了起来。
“撤,撤,快撤!”事到如今,朴市田来津尽管心里头气闷交加,可眼瞅着己方战舰拿唐军没辙,也吃不住劲了,怒气冲冲地跺了下脚,下达了撤退令。
面对着唐军的密集船阵,冲杀进来不容易,要想撤出去也没那么轻松——不等倭国水师掉头逃窜,隐蔽在阵列后头的唐军游艇、走舸、艨艟等小型战舰纷纷杀了出来,痛打起落水狗来了,一通子乱杀之下,倒霉的倭国水师又丢下了六、七条船,这才勉勉强强地摆脱了唐军的掩杀,这还是牛进达生恐惊退了敌军主力,不想赶尽杀绝,早早就下令鸣金收兵,放倭国舰队一马的结果,否则的话,以唐军舰队的实力,完全可以将朴市田来津手下这残存的五十余战舰全部吃光。
惨,无比的凄惨!从辰时正牌开战,到辰时五刻,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多一些时间而已,朴市田来津手下百余艘大小战舰、六千五百余兵力中能逃出生天的仅仅只有五十二艘战舰,还大多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损伤,战死士卒二千余人,重伤者八百余,可谓是折损近半,这等损失之惨重令刚赶到战场的一众倭国将帅全都看傻了眼,一时间巨势神前臣译语竟没敢就此直接投入进攻,而是急急忙忙地将朴市田来津召到了中军旗舰询问个究竟。
“朴市田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尔须给本将军一个交待!”中军旗舰的甲板上,巨势神前臣译语黑着看了狼狈不堪的朴市田来津好一阵子,这才怒气冲冲地叱问道。
“大人,末将,末将……”面对着如此之惨败,朴市田来津张口结舌了老半天,也说不住个所以然来。
“巴嘎,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尔不是一向自夸豪雄么,为何损兵折将至此!”巨势神前臣译语还没有话,刚从右翼舰队赶来的阿倍引田臣比罗夫已毫不客气地踢了朴市田来津一脚,瞪着眼便骂了起来。
百济王子夫馀忠胜见朴市田来津面红耳赤之状着实难堪,心生不忍,忙从旁站了出来,打圆场道:“阿倍引田将军息怒,朴市田将军非惧战之辈,想来是已尽了力的,有甚话慢慢说不迟。”
“哼,废物!”阿倍引田臣比罗夫见夫馀忠胜出面说情,自也不好再作朴市田来津,冷哼了一声,走到巨势神前臣译语身边站了下来,冷眼瞅着朴市田来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之意。
“巨势神前大人,末将一时贪功,中了唐寇的诡计,是末将的不是,末将恳请大人再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愿率部再冲,定拼死向前,不破唐寇,提头来见!”朴市田来津不检点自己莽撞用兵之过,却将罪责全都怪到了唐军的诡计上,梗着脖子嚷了起来。
“哼,尔这……”阿倍引田臣比罗夫一听朴市田来津打了败仗还想当先锋,登时就是一阵恼火,嘴一张,便要再次开骂。
“嗯。”巨势神前臣译语身为主帅,自是不想看到二将战阵之前闹矛盾,一挥手,打断了阿倍引田臣比罗夫的话头,看了眼始终默默不语的上毛野君稚子道:“稚子将军,尔如何看此事?”
上毛野君稚子在倭军中素来以寡言少语而著称,然为人颇有心计,言出则必有物,此时听得巨势神前臣译语出言相询,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皱着眉头看了看远处的唐军船阵,深吸了口气道:“我军前锋败,而敌不追,若非其不敢轻易变阵,便是其中有诈。”
“哦?”巨势神前臣译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表态,而是转向了朴市田来津,斟酌地开口问道:“朴市田君,唐寇之阵可有何蹊跷乎?”
朴市田来津不过一勇夫耳,本就无甚指挥才能,要他冲阵还勉强凑合,要他说出唐军的阵型之奥妙,着实是太为难他了,可怜朴市田来津皱着眉头想了老半天,也就只憋出了一句话来:“唯势大耳,别无其余。”
“尔且说说先前一战之经过好了,某自有定夺。”巨势神前臣译语见朴市田来津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苦笑着摇了摇头,紧赶着追问道。
“是,末将领兵至此……”朴市田来津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这才将战事的前后经过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其中不免有夸大自个儿的英勇无敌的成分在内,可好歹算是说出了些唐军作战中的手段,听得一众大将皆皱眉不止,一时间竟无人对朴市田来津的话作出个评述。
战还是不战?一众大将皆有些子茫然了——不战?周留城之危无法解除,一旦周留城陷落,即无险可守,又无兵可调的百济王城泗沘必定不保,都城一失,百济灭亡就在眼前,一旦唐军腾出了手来,熊津也不可能守得住,倭国想要踏上大6的美梦自也将就此告破,这可不是巨势神前臣译语等人所能接受的结果,可真要战么,面对着前锋舰队惨败的结局,一众大将皆有些子心里头虚,再不敢轻言一战便能全灭唐军舰队,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说周留城那头粮草将尽,便是倭百联军中也没有太多的存粮,实无法跟唐军舰队这么不战不和地对峙下去,究竟该何去何从就成了倭百联军必须尽早决断的难题。
“他娘的,这帮龟孙子半天不动弹,看样子先前一战打得太狠了些,龟儿子们这是被打怕了。”眼瞅着倭百联军到了战场都已半个多时辰了,却始终没有动攻击,等得不耐烦的牛进达无趣地挠了挠头,对着站在身边的副将副将郝万山笑骂了一句。
“哈,天晓得那帮龟孙子怎会如此不经打,这回怕是真不敢来攻了,头疼啊。”郝万山心中所思显然跟牛进达的判断相一致,苦笑着摇了摇头,附和了一声。
“罢了,既然他们不敢来攻,就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头,变阵罢,奶奶的,老夫就不信这帮杂碎真能沉得住气。”牛进达嘿嘿一笑,一挥手,高声下令道:“传令:中军不动,两翼向后转,保持好队形,以撤为进!”牛进达此令一下,唐军阵中号角齐鸣,令旗翻飞,左右两翼舰队立马开始转向,摆出一副准备撤离的架势。
“诸位大人快看,唐军动了!”就在一众倭百联军将领苦思对策之际,一名偏将注意到了唐军阵型的变化,忙不迭地大声嚷了起来。
“嗯?唐军这是要撤了!”阿倍引田臣比罗夫只看了一眼,立马判断出唐军转向的目的是要撤军,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巨势神前大人,不能让唐军逃了,一旦唐军回到水寨,必得6上支援,我军势必更加难攻,事不宜迟,请大人赶紧下令攻击罢。”百济王子夫馀忠胜心挂周留城的安危,一见唐军要撤兵,登时就急了,对着巨势神前臣译语一拱手,语气急迫地求肯了起来。
“这……”巨势神前臣译语犹豫着不敢立刻下决断,迟疑地看向了上毛野君稚子,待得见上毛野君稚子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这才横下了一条心,一挥手道:“好,诸君即刻回舰,听本将军号令,准备进攻!”
“嗨!”一众倭百联军将领见巨势神前臣译语终于下了决断,皆暗自松了口气,齐声应诺,各自奔向旗舰旁停泊着的小艇,急匆匆地赶回了各自的座驾,调动手下各舰船,准备追击欲图逃窜的唐军舰队,一场水上大决战即将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