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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徐乐府邸。
作为大唐崛起速度最快的年轻武人,徐乐在唐朝官场上,算是个异数。
一方面他与李家算得上世交,甚至有李家天下徐家打这种说法。
李渊和徐乐之父徐卫虽然身份有差,但是却情同手足,徐乐本人和李世民亦是堪比异姓骨肉。
有这份资历加上赫赫战功,按说朝中文武都该把他视为国朝新贵设法结交才是。
可另一方面,徐乐本人行事作风又太过跋扈。
所行之事往往令看客觉得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刻就天下大乱君臣构兵。
换个旁人,怕是早就抄家灭族几次了。
就算是徐乐战功赫赫武功盖世,又和李家有几代交情,也架不住这么折腾。
再说大家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李家二代之间的大位之争。
徐乐这么高调行事,很容易被当作一个突破口,成为兄弟相争的牺牲品。
再想想当初徐卫满门火焚的凄惨下场,不论文臣武将,对于和徐乐结交都持审慎态度。
即便是李世民这边的人,其实也不例外。
除了长孙无忌之外,其他人基本都不愿意和徐乐来往。
甚至有人私下里劝告李世民,和徐乐逐步切割,别和他走的太近。
以徐乐的性情,迟早会和天子闹翻,犯不上为他牵连。
这么个人,就只适合乱世厮杀,太平年月的日子第一个就容不下他。
固然说不动主公,起码能管住自己,是以李世民着一系的武人,都不愿意和徐乐往来就别说文臣。
徐乐在日,门庭也很是冷落,除了玄甲骑这边的军将外,基本没什么客人。
随着徐乐在玄武门外大闹的一场,随后又带兵出征,徐乐的府邸就越发冷清,可以算得上门可罗雀。
对于府中的人来说,这倒是一件好事。
没有客人就意味着没有应酬,也少了很多麻烦。
不同于那些真正的将门世家,徐乐没有那么深的传承,家里也就没有那些专司应酬的仆役。
日常洒扫清理,都是自力更生,再不就是徐家闾乡亲。
可是说到和大人物应酬乃至所谓的礼节,包括徐乐在内都是一头雾水。
边地百姓直来直去,没有俺么多弯弯绕,更不知道所谓的规矩。
可是长安城如今又是个一天比一天讲规矩的地方,大家生活在此都觉得越来越不自在,连骂娘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就更别说和大人物交际。
固然乐郎君再三表示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按着自己本性行事就好,出事自有自己承担。
可是谁又能真那么做?
谁还不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给乐郎君找麻烦。
没人来就少了这些麻烦,大家高兴都来不及。
至于这种清净背后意味着什么,又是否藏着杀机,就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事。
大家都是直肠子,不痛快就直接说,再不行就翻脸动刀,于阴谋诡计又或者什么见微知著全然不在意。
包括韩大娘在内,那些女眷们都在数着日子,计算自己男人或是儿子离开多久,大概还有多少时日能打完仗。
还有人掐着手指头计算月份,秋高马肥正利交兵,秋天肯定是没指望了,估计得等到入冬之后天寒地冻人无粮马无草的时候才好收兵。
正好趁着这段时日赶制两件棉衣,等到人从前敌回来刚好穿上身。
府中唯一一个异类,就是杨思。
她的身份其实很有些尴尬,尤其经过大战玄武门事件后,就更是觉得怎么都不方便。
固然徐乐以及徐家闾的乡亲不会排斥她,可是她一个前朝公主住在徐乐府邸里,实在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之前没人关注自然没事,现在都闹到大打出手地步,也就少不了有人盯着或是说些风言风语。
按着杨思的想法,就是寻个庙宇剃度出家也算个归宿。
毕竟大唐虽然取隋而代之,但是人文环境社会风俗没法立刻更改,自上而下都保持着自南北朝以来的崇佛风气。
长安内外大小佛寺不计其数,杨思如果想要觅个庵堂落发也不是难事。
只是她的这个念头刚一提出就被徐乐强行阻止,按照徐乐说法就是:“你就在我家中安心住着,和步离、韩约、小六他们一样。
虽不能把你当公主一样锦衣玉食,但有我一口吃喝便不会让你挨饿。
若是谁敢说闲话,某就登门去拜访,与他好生讲一讲道理。
玄武门都打了,还怕了他们不成?”
正是徐乐这句话,让杨思选择了留下。
也正是他这句话,让杨思把自己当成了玄甲骑的成员之一。
虽然自己不能舞刀弄枪,但是不妨碍自己为这个巨大的团体出一份力量。
乃至于在她身为公主时候,都没有这么强的愿望想要参与到朝政之中,可是这次,她真的动心了。
虽然身为亡国公主能做的不多,但是她好歹也是生长于深宫,又是那样一个家庭里面成长起来,对于阴谋诡计的认识远比普通人深刻。
是以早在之前从九娘李嫣口中得知李建成坐镇潼关引而不发,对于玄甲骑不闻不问时,就已经感觉除了大事不妙。
而之后的发展,就越发证明了她的观点:情况不容乐观!李嫣为了给徐乐申冤,甚至搬动了病居宫中的窦皇后。
由于为了李家事业操劳,窦皇后身体亏虚元气大伤,之前不过是凭一口气硬撑。
随着李渊登基窦皇后这口气逐渐泄去,人便撑不住了,在宫中养病不大过问政事。
可是李渊夫妻情深,这是长安朝野都知道的事。
窦皇后不开口是不开口,一旦开口李渊总归会给情面。
可是这次,竟然失算了。
窦皇后具体怎么对李渊说得不得而知,但是结果是李建成并没有受到惩罚,反倒是李嫣、李世民都被叫到宫中,挨了好一顿臭骂。
别看李世民自始至终没有冲到台前,可是李渊何等样人,如何猜不出这里面的机密?
总算李渊对于子女格外宠溺,并没有真的降下什么惩罚,但是明明是徐乐有礼的事情,结果却演变成了这样,就让杨思越发感觉脊背发冷。
如果单纯是瓦岗军能战,倒是没什么要紧。
哪怕前面缺粮少药,也没多大关系。
只要大唐在背后撑着,又或者把事情说明白,就总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若是圣人是这个态度那就是灭顶之灾。
这几日杨思越想越是惶恐,偏偏自己的身份尴尬,又不好到外面打探消息,更不敢把自己的推测对身边人讲扰乱人心。
诸般事情压在一人肩上,压得这位大隋公主夜不能寐,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水。
她不曾学过武艺,也不曾学过朝政,文武两道一无所能,所知帝王权谋手段于眼下的身份而言毫无用处。
想要帮忙不知从何帮起,可就是这么坐视成败,却又万万做不到。
只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见人,却又想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也就在她筹谋在三也想不出好办法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一把拉开了。
虽说徐乐的家宅不是什么高门显贵的府邸,府中也不是任人随意出入的地方。
徐家闾的女人大多会拉弓舞刀,即便不能沙场交战,给自己家当护卫或是去九娘那里教授武艺都还可以。
尤其是在玄武门之事后,对于杨思的保护也格外加强。
大家都担心万一圣人拉不下脸安排人抢人,这是乐郎君破出命保下的,被人抢了去不是打乐郎君的脸?
是以于杨思住处的护卫格外加强,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前提下,直接推门而入的就只有一个人。
“九娘。”
杨思不用看人,就已经先行起身行礼,随后就被李嫣一把按住了肩头,按着她坐回原位。
“我早就说过,咱们之间不必那么多客套,越是客气越是显着外道不是?
咱们谁跟谁?
没必要讲礼数。
再说论起来我是公主,你也是公主,咱们还是实在亲戚,更是没有必要分什么尊卑。
看看你这样子,怎么搞得?
整个人都没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我给你找个郎中?”
杨思连忙摇头,示意李嫣不必如此,随后又说道:“九娘为了乐郎君的事受牵扯,这几日也不见人,今日前来,可是圣人的火消了?”
“什么火?
嗐,你说我被骂的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又算得了什么?
我长这么大,总不会是第一次挨骂。
慢说是骂,就是家法也挨过好几次了,我不还是好端端的,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这几日没出门,可不是为了父皇。
他骂都骂过了,还能不让我出门了?
其实我是偷偷的做了一件大事!”
说到这里,李嫣脸上露出得意神情,示意杨思把头靠过来,自己将头靠过去在她耳边嘀咕起来。
话没说几句,杨思脸上的神情便发生了变化。
先是一喜,随后又化为了忧最后则变成了惧。
九娘的胆子太大了,这样做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