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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草原的宝马无力地瘫倒在地,鲜血汩汩流出,在战马身下肆意流淌。侯君集摔倒在战马旁边,一条腿被压在马尸之下。饶是他一身武艺高明,这下却也来不及反应,被实实在在的砸在那,断腿已是必然,还不知道要将养多少时日才能恢复
。不过此时的侯君集并未感到疼痛,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会变成残废,将来是否还有机会继续披挂上阵以武艺重振家声。他现在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自己到底是死是
活?他确定自己刚才已经死了一次。徐乐出手的时候,与侯君集四目相对,从徐乐的眼神中侯君集已经看出了浓烈的杀意,知道这一下是想要自己的命。他也知道那一招自己躲不开,甚至不知该如何反应。乃至那一声大喝传来之后,徐乐的出手速度没有半点迟缓,侯君集分明感觉到冰冷的钢铁已经刺穿了甲页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刹那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腹或是刺成对穿,直到现在他依旧处于一种迷离状态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还是活。徐乐那一击不但快而且力道十足,就算是想收手也未必控制得住。所谓举手不留情,换做侯君集自己那时候也收不住手只能那么刺过去。是以他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现在
只是魂灵在看着这个世界。他拼命张大嘴巴用力呼吸,心和肺都像是火烧一般疼痛,两肋更是隐隐发胀,不知方才那一吓是不是让自己气血运行出了偏差以至于周身都不自在。心中好像藏了个蹩脚
的乐师,把他的心跳搞得凌乱无序,乃至于连运气平息都做不到。
不过侯君集并未因此愤怒,反倒是变得欢喜起来。这些情形证明自己还活着,身上不管多难受都没关系,只要活着就好。直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战场竟然回归了平静。就在自己落马之后,那些飞骑兵也停止了队徐乐的攻击,这实在是有些不寻常。虽然自己是军将,可是对飞骑军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会服从自己的军令,也会为了完成军令毫不犹豫地从自己身上踩过去。这是一支属于李渊的军队,除了李渊本人以外,其他人的性命对他们来说都不重
要。这就是飞骑军设立的目的,也是练兵要的结果。所以自己被打落马并不妨碍他们继续进攻,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可以喝止住飞骑?制止飞骑军动作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道圣旨。虽说旨意上面的内容没有宣布,但是当手持旨意的人出现,宣布停手之后,这些飞骑就放弃了进攻。就如同之前他们争抢
着求死一样,当停战军令下发,哪怕徐乐继续攻击要他们的命,这些人也会乖乖停手罢斗,这便是飞骑!
传旨之人满身戎装手持旨意,赫然正是李世民。也只有他才有叫住徐乐保下侯君集一命的资格。不同于侯君集的惊慌失措,徐乐直到杀人的时候,心中依旧平静如水。所以李世民出现以及喊话,徐乐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并不知道李世民出现的目的,也不知道旨意
内容,但是李世民开了口,自己就要给他这个人情,与彼此的身份地位无关,纯粹因为大家是兄弟。从大闹玄武门到现在,李世民始终没出现。徐乐并没有怪李世民,即便是在处境最危险的时候,他都没有怀疑过李世民更没有担心他会从背后下刀。只因为徐乐相信手足
,相信自己与李世民的交情,他绝不会坑害自己就像自己不会坑害他一样。
他相信李世民不出现一定有他的理由,此时出现也必然是为了平息事端而来,不知李世民到底费了多少力气,又用了什么手段,才拿到这么一份旨意。
屯龙驹驮着徐乐起身,人马都挺直了腰板望着李世民和他手中的圣旨,等着其宣布结果。若是李世民也是替李渊传那道旨意,那自己也只好对不住,连他一起打!“乐郎君,父皇招你到宫中相见。”李世民并未展开旨意宣读,而是朝徐乐发起邀约,就像是之前李渊邀请故人之子进宫饮宴一样。仿佛之前那些事端都不曾出现,今日依
旧是一场家人宴会。随后他才看看四周,接着朝柴绍施礼:“姐丈。烦劳你代替乐郎君在此当值,自当下开始,谁若是再从此出宫传旨,你便学乐郎君的模样挥槊打人。”柴绍看看李世民,并未急着作答,过了片刻之后才微微一笑,将马槊在手中随手舞动几下。“二郎给我派的好差!自从起兵至今,杀人的事做了无数,打人的事情倒是没做
过几回。这一遭且痛快痛快,不知是否有人愿意成全某家,来此让某发个利市!”他这般言辞如同表态,也就是让徐乐放心进宫,不会因为他离开就出现什么变故。其实徐乐也知道,李渊再怎么说也是这大唐天子,如果对臣下用出欺诈乃至调虎离山的手段,就成了天下第一号大笑话。不管是北地世家首领还是当朝天子,体面都是一等要紧的事,真要是这样做了,手下也会看不起他,这天下也就难以控制。是以徐乐并
未理会柴绍,只是将马槊朝马上一挂,随后催动坐骑直奔李世民。
侯君集这时才如梦方醒在后大叫道:“他带着兵器不可进宫!将他拦下了!”可是徐乐和李世民都不曾理他,就连那些飞骑也不再听他号令。毕竟侯君集只是主将,李世民手中则持有代表李渊意志的圣旨。按照飞骑操练时定下的规矩,主公的旨意便是天意,不用理会对错是非,只要按令而行。是以徐乐的马缓缓向前,直奔面前的飞骑而去。那些方才还要与徐乐同归于尽的骑兵此刻一个个乖巧如猫,各自拨开马头
让出一条路,徐乐就这么不紧不慢从人群中踱出来到李世民面前。面前是生死之交,背后则是一地的马尸、人尸以及污血。不过两人谁都没在意那些,而是只看着彼此。李世民虽然戴着巾帻,可是透过巾帻下方露出的青紫,还是暴露了
李世民方才肯定是在铺满方砖的地面上用力叩首,只怕已经磕的七荤八素。徐乐脸上、身上也落下斑斑血迹。虽然他秉持只打不杀的原则,可是那些飞骑自相残杀时飙起的血箭还是不可避免落在徐乐身上。除此之外,他自己身上的箭创也流了不
少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刚刚走下战场。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一起哈哈大笑,李世民将马头拨转,与徐乐并辔而行,齐齐朝玄武门走去。谁也不曾理会侯君集,也不曾向他看过一眼。望着两人的背影,再看看被砸在马下面的侯君集,柴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暗自呼出一口长气,随后向着飞骑吩咐:“找人把侯将军送去营中,尔等在此列队……等待旨意
!”
自玄武门入宫一路直奔书房,沿途徐乐并未开口询问,李世民也不说话。直到走出好一段距离,李世民才道:“乐郎君今日可曾快意?”
“二郎如此言语,莫非是嫌我闹得太大了?”
“若说嫌弃,某只嫌弃乐郎君下手太轻,让那几个卑鄙小人还能开口言语。倘若是打得他们无力言语,咱们还能落个耳根清净,也少了不少聒噪。”徐乐心知,李世民如此言语必然是温大雅、李神通等人挨打之后都跑到李渊面前告状。他们本就是李渊派出传旨之人,挨的打也算是为李渊挨得,前去告状也是情理中事
。他们口中必然没说自家的好话,说不定把李世民也拐在其中,也就难怪李二郎如此不满。
他低声说道:“今日之事害你受了株连。”“乐郎君如此言语,就是不把我当自家人看了。咱们情同手足自然福祸共担,慢说是眼下这等小事,就算乐郎君把天捅个窟窿,也是你我兄弟一起承担,又有什么株连不株
连的?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乐郎君这事做的没错,某从心里佩服。”说到这里李世民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其实话说回来,闹出这等事情害大人面上无光,纵是泥人也有土性,何况是万乘之尊。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大人一时气急攻心行
事难免操切,某纵然有心回护,也不过是多磕几个头,希望大人回心转意。若想让老人家收回成命,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徐乐闻言看向李世民手中圣旨,李世民接口道:“今日之事还得感谢九娘。多亏她来去及时,搬来了一尊真神。有她在大人便不会责罚太重,左右不过是骂上几句,乐郎君
只当看在我的份上千万忍让,左右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也便是了。”说话间两人已经离书房越来越近,徐乐心中也自嘀咕,自己一路行来既无人阻拦,也没人要求自己下马摘除兵器,这到底是李渊的意思,还是那位的心思?他们到底是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