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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山口,山道蜿蜒盘伸往远处,两峰凸起,翠蔓层峦。两侧的山坡上隐约有御林军士兵驻守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红亭碧树掩映其间,景色异常优美。
柳钧见到王源很是高兴,骊山显然他也来过不少次,对这里极为熟悉,一边并辔而行,一边和王源介绍骊山美景。
“老师第一次来骊山么?冬天来才好玩呢,可以去华清池洗温泉。温泉里还有鱼,漫山大雪纷飞,但华清池边却还绿草红花繁茂的紧。去年冬天我来这里,徒手捉住了一只狍子呢。”
王源笑道:“这么好玩么?那我可要找机会来玩一玩。”
“那是自然,我还能骗老师不成?不过夏天也还不错。娘他们陪着陛下在石瓮谷东边的石瓮寺里住着,那山谷里有一处大瀑布,冲出一汪深潭,深不见底。老师若是水性好可以下潭游泳,还可以探探底。娘不让我下水,听内侍们,那潭水下边有水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王源被他叽叽呱呱的话语逗得发笑,虽然柳钧比同龄人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想的也是这些玩耍的东西。不过听他在耳边叽叽呱呱,倒也缓和了有些紧张的心情。
沿山路行了半个时辰,转过一道弯道后,猛然间雷鸣之声充斥耳鼓,众人仰头看去,但见一方瀑布自前方断崖倾泻而下,如匹炼接天连地,碎玉乱珠飞溅数丈,距离甚远,空气中便已经弥漫着清新的水雾。
“看,石瓮瀑,壮观不?”柳钧大叫道。
王源勒马远观,惊叹不已,瀑布自百丈悬崖冲击而下,下方果然有一汪潭水,幽蓝深邃,足见其深。王源驻足良久,留恋难行。
柳熏直在身边提醒道:“学士,该去见杨度支了。”
王源这才回过神来,问柳钧道:“你舅父居于何处?”
柳钧指着前方的石头斜坡道:“就在东岭上,和陛下他们都在石瓮寺暂住,明日便要起驾去西秀峰游玩。”
王源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柳钧≠≠≠≠,<div style="margin:p 0 p 0">答应了,纵马上了斜坡,一溜跑隐没在翠树之后,王源打马跟上,上坡下坡一阵疾行,顿饭时间后,已经在半山腰处。但见前方路面从碎石地变成了石板台阶,宽达十余丈,两侧建有不少房舍,御林军士兵们也巡逻更密。
到了一处牌楼前,有士兵上前拦阻,简单询问几句后,众人便不得不下马步行,因为前方便是石瓮寺,也是警戒的禁区了。过了牌楼不愿,绿树掩映中,一方庙宇显出了真容。红墙碧瓦,气势恢宏,依靠着一方巨大的山壁而建,居高临下,甚是气派。
柳钧先进去禀报,片刻之后,王源便看到杨钊急匆匆从山门一侧的道上走来,远远朝王源招手。
王源忙上前行礼,杨钊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王源看看周围众人以及林立的御林军士兵低声道:“可有静处话?”
杨钊头道:“随我来,这边走。”罢转身便往来路上行去。
王源回身对柳钧道:“我和你舅父有事商谈,你去禀报你娘亲,若是方便的话,一会儿我去拜见她。”
柳钧头应了,行礼告辞自顾进石瓮寺中去了。
王源转过头来匆匆随着杨钊往寺旁的岔道上行去,寺旁也建有几处精致的院,显然是给随驾的这些官员和随从们居住而修建的。杨钊进了最东首的院,引王源进了厅,屏退众人之后迫不及待的问话。
“怎么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王源道:“度支郎,先冒昧问一句,这次随驾出来,是否探听到陛下心中的底细?左相的人选,陛下心中到底属意何人?”
杨钊皱眉道:“别提了,昨日晚间我刚隐晦的提到这一,陛下便不开心了,我打搅他的游兴。这些事回宫再提不迟。事后我打听到了消息,高力士这老东西似乎在陛下身边了什么,若李林甫串通了高力士给陛下吹风,我这个左相可是没戏了。我正为这事儿苦恼呢。”
王源道:“高力士若是帮着当客的话,你估计左相之争有几成把握?”
“把握?没听我没戏了么?一成也没有了。我烦的要命,正想招呢。”
王源头道:“那好,如果你这里一切顺利的话,我今日白来一趟也罢了。但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是不乐观了,我急着来见你,便是要跟你个建议,能不能行,请度支郎定夺。”
当下王源一五一十从烧长生观开始,到审讯史敬忠,再到自己心中想出的计划,尽数合盘给杨钊听。杨钊开始还神色漠然,越听越是脸色发白,到听完王源出的计划之后,杨钊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手脚变得无处可放,紧张的直舔嘴唇。
“这……太冒险了吧,这能成么?一旦不成?咱们可全完了。”杨钊压着嗓子道。
王源道:“成与不成谁也不敢保证,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扳倒杨慎矜,左相之位顺理成章便是你的,且断李林甫一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风险也很大,最大的风险其实便是王鉷愿不愿合作。若王鉷愿意合作的话,这件事足可扳倒杨慎矜,毫无疑问。陛下绝不会容忍杨家子孙背地里干这等勾当。但王鉷一旦不合作,此事便立刻泄露,我们便完了。”
杨钊喃喃道:“冒险,太冒险了,谁知道王鉷到底怎么想的,我对他没信心。这事恐怕要从长计议。”
王源理解杨钊的犹豫和担心,但王源对杨钊这种消极的态度是不满的,还没认真的考虑便否定了这个计划,显然是胆怯懦的表现。
“风险多大,收益便有多大,有时候必须要搏一搏才能成事。度支郎,你想想,若杨慎矜当了左相,你还有容身之地么?难不成你又要去仰人鼻息,去看杨慎矜的鼻孔眼?你和李林甫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破裂了,咱们撕破脸皮的用意便是要得左相之位,若此时放弃,当初你便不该推荐我无当查案副使。”
“还不是你劝我的么?我悔不该听了你的话,现在不尴不尬前不得去不得,真是烦死我了。”杨钊皱眉道。
王源心中叹息,果然杨钊心头开始怪罪自己了,虽然恼火,但王源还没放弃劝杨钊。
“度支郎,现在那些事有何用?此事你若怕担风险,那我便当那个跟陛下揭发之人。反正长生观也是我烧的,事情我来揭发,出了事我来扛,你在一旁不出声便是。唯一需要你做的便替我引见王鉷和,我来服他。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提你度支郎一个字。”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也是心烦意乱,难以决断。王源,我刚才可不是埋怨你……我只是……”杨钊絮絮叨叨的道。
“好没魄力的人。”一个清脆的语声从门口传来,王源和杨钊都吓了一跳,不知谁这么大胆敢在门口偷听。
门帘掀开,香风袭来,环佩叮当声中,秦国夫人面色冷峻缓步进了厅中。
“八妹,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杨钊惊讶道。
“我在门口半天了,是我要那些奴婢不许吱声的,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秦国夫人静静道。
王源拱手朝秦国夫人行礼,秦国夫人曼妙的眼神从王源脸上扫过,微微欠身还礼。
“八妹,你别掺和此事,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可不是闹性子的事情。”杨钊道。
秦国夫人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从长计议。回宫之后,杨慎矜便要当左相了,堂兄,我杨家可全指望你了。王源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却是釜底抽薪之计,他一个外人都对我杨家的前途如此尽心尽力,甚至愿意揽下全部失败的责任,堂兄,你难道便没有这担当么?”
杨钊面色通红道:“我还不是怕害了大家?”
秦国夫人怒道:“我看你是胆懦弱,怕什么?就算事情败露,又能如何?大不了陛下责罚,还能杀了我杨家姐妹不成?再了,王鉷那里你都未探听口气,又怎知他不愿合作?王鉷和杨慎矜的积怨便是突破口,只要你许他大大的好处,他那样的人是唯利是图之人,大有可能便会答应你。”
杨钊道:“可是……可是……”
秦国夫人道:“没什么可是,王源得对,富贵险中求,想想你在蜀地过得日子,大不了便还去过那样的日子,又能如何?若成功了,我杨家便有了出头之日。难道你一辈子只要当度支郎么?没出息。我若非女子,岂会让杨家的荣辱由你担当?”
杨钊被秦国夫人一番疾风暴雨挤兑的羞愧之极,秦国夫人的话又正击打在他的软肋上,他野心颇大,岂敢久居人下,只是缺少了些魄力罢了。此刻被一激,顿时热血沸腾,怒道:“干便干,大不了我回蜀地种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