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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大行之后,按照规矩,太子要以传国玉玺下诏,通晓百官及诸侯王,在宫中小敛哭拜,同时,要关闭九城宫门,动用虎符令羽林军,郎中属及北军五校绕宫屯兵,昼夜不息,为新皇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太子却说,先皇临终前仍旧挂念着临安王,自己也就这一个手足兄弟,一定要等他卸甲回京奔丧,才举行小敛及登基大典。
众人虽然在明面上称颂太子的仁义友爱之心,只是在私底下,也有不少人心存疑惑,嘀嘀咕咕。
太子与临安王之间看起来亲善和睦,实际上却是势同水火,太子又如何真的会为了临安王能参加先皇的小敛,就推迟了自己的登基大典?
有久经官场沉浮的老臣多多少少察觉了一些什么。
原本皇帝是要由太医院医正收敛遗容,由公卿近臣查问起居注,确定无疑后,再由司徒告请宗庙。
可太子却在这些位置上,全数换上了自己的人。
这不但不合规矩,简直是不合常理了。
再联想太子迟迟拿不出玉玺和虎符,这背后若说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真是鬼都不信。
于是有那脾气耿直的,当即上奏,提出质疑。
而以谢正安为首,贺之简为辅的太子近臣,风头强劲,在朝中打压任何跳出来质疑太子的朝臣百官,有不少人因为意见相悖而被罢官去职,获罪下狱。
剩下一些独善其身的,也适时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附和着太子一党的声音。
城中的清贵世族也开始闭门谢客,唯恐被卷入什么阴谋漩涡之中,要知道,历来新皇登基之初,可都是要来一番大清洗排除异己的。
与京都城之中暗潮汹涌,风云诡异气氛相比,西北军营之中,倒是平和的多。
裴然面对让他交卸兵权,即刻返京奔丧的谕令,清冷的面容上并没有什么激动愤怒之情,相反倒是很平静的交出了兵符金印,只带了几十亲兵,连夜打理了行装,踏上了返京之途。
原本一心提防着裴然会抗令不从,领兵生乱的陈明勇面对这样的结果,是一头雾水,向陈令风问道“父亲,这临安王莫不是傻的?难道不知他这一回京,可是凶多吉少啊,怎么还这么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呢?”
陈令风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微眯了眼眸,冷冷一笑。
“他可不傻,不摆出这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只怕他连西北都走不出去,他如今起兵生乱,那就等同与谋逆,手里没有握住些筹码,他是不会那么冲动的。”
“那现在怎么办?”
陈明勇皱着眉头问道:“这么一件大功,就这么白白送给别人?”
“当然不会。”
陈令风收拢五指,拳头用力的抵住桌面。
“既然他早晚都是个死,那就让我们送他一程吧!”
裴然回京,并未走官道,而是出乎意料的走了水路。
大船行至江心,天空忽然响起惊雷,细雨骤然增强,顷刻连成一片雨幕,水面被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雨越下越大,相聚超三步,视线就变的一片模糊。
在大船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几艘油布小船,船上或站或立,挤着十几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俱是体型膘健,面目凶恶,死死的盯着前方大船模糊的影子,视线片刻不离。
蓦的,从小船的水边冒出一个人头,他伸出长臂,用力的攀住船边的木沿,纵身跃了上来。
“当家的,那船的底部已被我凿了个窟窿,咱们可以准备着动手了!”
立在船头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看着仓中正首坐着的一个刀疤脸,大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当家的你还犹豫不决个什么劲儿?管他是什么人呢!在咱们的眼里,就是待宰的肥羊!寨里的老老小小可都等着呢,咱们可不能空手而回,叫他们失望啊!”
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这几月可都清淡的很,再不做票大的,咱们真的得喝西北风去了!”
“就是,管他是什么贵人呢!不过是个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咱们又不惧官府,怕他个甚!”
那刀疤脸表面上不动声色,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既如此,就由张二你带几个人去挑了这笔买卖,我就在附近的码头上候着,给你接应,以防不测。”
那叫张二的高壮汉子面色一僵,握紧了拳头,不甘的说道:“谁知道船上有多少护卫?当家的怎么能只派了我们这几个人去,哪里能成事?”
“你不是说,不过是个游历归家的阔少爷么?就算护卫多几个,那也是花架子,你还担心个什么?”
刀疤脸不为所动,冷哼着说道:“这笔买卖是你接的,我可没细问过底细,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儿!你若是心中无鬼,就自带了人去,得了东西,我赏你一半儿!”
张二的脸色变了几变,咬了咬牙说道:“好,这么多兄弟都听着呢,当家的你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张二呼了口气,转身招呼了几个自己的亲信,一齐上了一艘小船,拉起桅杆,趁着雨色,快速的向不远处的大船驶去。
刀疤脸则带了剩下的几只小船,划向附近的码头避雨。
时近三月,天气回暖,可这江边,却仍是风寒刺骨。
这本就是个荒废了的码头,偏僻无人,几个汉子在码头边的亭子里生了堆火,取了些干粮充饥。
“当家的,这张二到底有什么不对?”有人沉声问道。
在场的都是刀疤脸的心腹,他也就没什么顾忌,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知道,给他送这笔买卖来的是谁?”
“是谁?”
“是驻守西北的威远将军的儿子,陈明勇!”
刀疤脸看似粗莽,实则十分精明,他早前也曾在西北军中任职,只不过犯了事,这才逃了出来,落草为寇,为了生计,在这江上打劫些落单的客船,抢些金银财物。
因着他本就懂些领兵治军之道,十几年下来,也把个小小的山寨整治的有声有色,人数日渐增大,在这江上,也很有名声。
不过,他为了避免惹祸上身,向来是只劫商船,不碰官船,威远将军怎么会找上张二的,他不清楚,只不过,那艘大船上很可能不是什么有钱公子,而是身份不祥的皇族贵人!
连威远将军都只能这样私底下找强盗出手,那船上的人岂是好惹的?稍有不甚,他苦心经营的山寨上下都得陪进去!
可他又不能直接挑明,一口回绝,毕竟这是在西北的地盘儿,不能明着跟陈令风交恶,既然这样,那就让张二自己去,出了什么事,让那小子一个人担着就是了!
众人听了,深以为然。
大家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可犯不着卷进朝廷里的漩涡去,冤枉丢了性命。
“当家的,咱们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迟早是别人砧板上的肉,还是得想个出路才是。”有人叹着气说道。
这句话正触动了刀疤脸的心肠,他沉默了半响,正欲开口,却不知从哪里射来一只利箭,直扑面目。
他到底是军中出声,有些身手,大惊之下,已是迅速的向旁边一躲,瞪着前方模糊一片的雨幕,大声喊道:“可是道上的哪位兄弟?我是秀水寨的!不如报了名号出来,免得伤了自己人!”
回答他的,是数十只利箭的齐声而至。
事发的太过突然,众人没有防备,皆是慌乱成一团。
有许多人躲避不及,栽倒在地,痛嚎出声。
刀疤脸在地上翻滚了两圈,靠在了一块山石后面躲避箭雨,心思急转。
在这江上混的强盗可没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号,自己又没带着财物,应该不是同行来黑吃黑。
这漫天风雨的,也不可能是官府来剿匪。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刚才那艘大船!
难道是张二事败,把自己给咬了出来?
我果然没猜错,那船是碰不得的!
刀疤脸气急,稍稍露了个头,扯着嗓子喊道:“一场误会啊!那劫道的混蛋不是我们派去的!与我们无关哪!”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从远处凭空扔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直的砸到了他的脚边,他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去,当下浑身一僵。
那是张二的人头!
这算是给自己的警告了吧?!
刀疤脸咬了咬后槽牙,趁着箭雨停下来的空当,纵身跃到了高处,单膝跪地拱手低头道:“小人无意冒犯贵人,是手下人受人威逼利诱,才犯下这等大错,请贵人高抬贵手,放了小人一马!”
对面并无回音,片刻之后,一艘小船穿破迷蒙雨雾,靠近了岸边。
从船上下来两个身着软甲的侍卫,抱着一卷毡毯,顺着码头铺陈而开。
一只绣着精致云纹的鹿皮靴不急不缓的踩到了毡毯之上,慢慢的走了过来。
刀疤脸微微一怔,抬头向那靴子的主人看去。
那是一个身披火狐披风,眉目清冷,俊雅尊贵的男子。
旁边的侍卫小心的为他打着油纸伞,他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走着,仿佛脚下踏的是玉砌的台阶。
那刀疤脸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突然,却有些神情激动了起来。
“请问,您可是临安王殿下?”
裴然抬眸看了这他,声音平淡无波。
“你又是谁?”
刀疤脸再顾不得许多,跪地磕了一个头,正色道:“小人是您外祖父镇国公当年军中的斥候,名叫李成,沈家军被打散后,小人便被征调到了这西北军,后来因为被陈令风手下的人排挤陷害,获罪逃了出来,没奈何,便落草当了贼寇,不想,今日还能再见到国公爷的后人,小人,小人······”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眼角竟依稀泛起了水光。
沈如松当年把快要饿死的他从路边捡了回来,给他衣食,又让他在军中学习武艺,让他也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可谓是对他恩重如山。
后来,沈家满门被诛,沈如松被斩首示众,他满心悲愤,可力量微薄,便是想为恩人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后来到了这西北,被人陷害获罪,又逃出来做了强盗,他怕辱了沈如松给他起的名字,便一直用着假名,时间长了,便再无人知道他的底细了。
裴然的眉宇间与当年的沈如松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乍看之下,恍如当年的恩人重生,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裴然也并未想到,这强盗头子倒是外祖父当年的旧部。
他也曾为了找寻当年的真相,暗中派了人手出去查探外祖父生前的一些部将亲兵。
只不过,外祖父的亲信心腹皆被暗害,剩下的普通兵士又并不知晓当年的内情,所以,一直也没有查出些头绪。
这个李成,貌似与祖父有些渊源,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呢?
“你可知道,当年外祖父为何会被突然被人扣上一个与通敌叛国的罪名,那封所谓的告密信又是何人所写?”
尽管不抱任何希望,裴然还是开口问了问,这个疑问,压在他心里已是许多年了,若是不能得到解惑,只怕他一直都不会甘心。
他绝对不相信,正气凌然,忠义两全的外祖父会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去做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来。
李成脸上现出了悲痛之色,闭了闭眼睛,又猛然的睁开,用力的说道:“小人知道!那封告密信是当时与西夏交战的镇北大将军,宁国候顾安思所写!”
宁国侯顾安思?
无忧的父亲?!
裴然神情一凛,眉头不知不觉的微蹙起来。
“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李成咬着牙说道:“顾安思被困孤城数日,处境艰险,国公爷带了一万兵马,日夜兼程,前去驰援,我奉国公爷之命,骑了快马提前去送信,以便让那顾安思能安下心来,再坚守一些时日,却不料我千难万险的从后山悬崖上攀爬进城,那顾安思却说我是细作,镇国公已经投敌叛国,又怎么会驰援?他当即命人将我从城墙上扔下去摔死,那时西夏军正好破城而入,他顾不上我,我便趁乱逃走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的悲愤。
“国公爷打退了西夏蛮夷,转眼却被朝廷说是通敌叛国,这若不是那顾安思中了反间计,写的告密信,又会是谁,能有这样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