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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一条堆积许多垃圾的过道,陆亚明敲响面前那扇带了锈斑的铁门,很快就看到方凯那高挺的身子出现在面前,然后就跟着他进了屋。
曾经满是血腥味的客厅早已被清理干净,可陆亚明朝四周一看,还是很快就能回忆起当时那副可怖的画面,莫名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他瞥了眼迅速冲到厨房里的小宜,对坐在对面的方凯说:“说真的,这房子真不该让她继续住下去。”
方凯朝他递过一根烟,无奈地瞥了瞥小宜的方向说:“她现在没有别的去处,我帮她联系了几家亲戚,对方都不太愿意接收。毕竟她妈妈是吸毒的,她自己现在又……”
陆亚明想到那孩子孤苦无依,心里也有些酸,又问:“她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吗?”
方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去医院检查过,身体机能没有问题,还是因为应激心理障碍无法开口,需要去找心理医生治疗。医生说什么时候能说话,得看她什么时候能迈过这个坎儿。”
陆亚明想到此行的目的,心里不由又沉了沉。突然他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转头看见小宜睁着大大的眼睛,小心地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后低着头乖巧地走回卧室,开始趴在小桌上写作业。
陆亚明觉得眼睛被腾腾的热气熏得有些发酸,又叹口气道:“这孩子这么懂事,看着怪让人心疼的,难怪你割舍不下,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她。”
方凯重重吸了口烟,目光变得有些飘忽:“我第一次见到她们,还是我做特勤的时候,那时我在一个黑老大手下当马仔,收到指令到她们家来讨债。她妈妈当时已经吸毒吸得债台高筑,实在被逼得急了,就把女儿推出来,说把她给我们抵债。小宜那时才8岁吧,许多孩子还在沉迷ipad游戏的年龄,可她不但要照顾自己还得照顾她妈妈。我看的出她当时很害怕,可还是死死抱着书包,小声地问她妈妈:我去了那里,还能继续上学吗?你知道吗,我一个糙汉子,为那句话差点哭出来。后来,我就想办法偷偷借了她妈一笔钱,让她还清了欠债。后来我没有做特勤了,还是放心不下小宜,时常会来照拂着点,给她塞点钱让她加菜吃。这孩子确实懂事的让人心疼,就是可惜……小小年纪就得经历这么多,现在连唯一的亲人都死了,以后,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长长吐了口烟圈,“不说这个了,你们调查得怎么样?还没有进展吗?”
陆亚明露出苦笑,专案组这两天集中排查了区域内所有强制戒毒所,并没有发现符合凶犯侧写又有作案时间的嫌疑人。他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目击者这边有没有新进展,但看小宜目前的状况,应该也是一无所获。
他被这个案子弄得很是头疼,又和方凯讨论起了案情:包裹死者下·体的胶带已经确认是医用胶带,而凶犯能准确从大动脉抽出血液、加之包裹胶带的手法非常专业,所以,应该和医疗行业脱不了关系。而两名死者都是吸毒人员,凶犯既能掌握他们的住址,又能取得她们的信任进入家门,所以会把排查目标锁定在区域内的强制戒毒所的医护人员身上。
方凯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说:“据我所知,许多社区医院也会定期送戒□□物给登记在案的吸毒者,他们应该也符合凶犯特征,如果试着扩大调查范围,会不会有所收获。”
陆亚明眼睛一亮,就在这时,兜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立即就变了:“什么!又多了一起!还是一样的手法吗,好,我马上过去……”
与此同时,这一天难得没有去实验室的苏林庭,刚走出自己的房门,就逮到正鬼鬼祟祟在隔壁房门外晃哒的秦悦,于是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世侄,你在找什么?”
偷窥这种事被主人撞上,秦悦就算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心虚地笑了笑,说:“我就是想看看,这间房里到底有什么?”
苏林庭也笑了起来,说:“你还一直记着这事呢。然然那是怕你乱闯,弄坏了里面的仪器,故意吓你的。”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秦悦跟着一探头,发现里面居然是一间实验室,心里那句“切”还没来得及发出,瞅眼就撞见只剩了一半的小白鼠爪子,架子上摆满了福尔马林泡着得动物尸体,心想:“这还真是够刺激的。”
苏林庭领他进了门,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然然除了在警察局的工作,还是我的助手。”
秦悦奇道:“她不是学法医的吗?”
苏林庭说:“她从小就跟着我泡实验室,大学又拿了法医学和生物学双硕士学位,于是我就在家里专门建了间实验室,让她有空就帮我做些辅助实验,记录一些数据。”
秦悦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难怪秦南松非把自己送到苏家来接受再教育,就是自家那个从小优秀的大哥,和苏然然比起来也只能算普通了。
苏林庭脸上却看不出骄傲,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说:“然然这孩子,从小智商就很高,学业上从来没让我操心过,性格也很温顺,没经过什么叛逆期,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就疏忽了她,只是一心扑在项目上。等我发现问题时,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秦悦一边听着,一边忍不住好奇地去扒动旁边的器皿盖,谁知撞见一双泡在水里的眼珠,吓得他差点叫出声。苏林庭却已经陷入回忆,继续说着:“我和妻子离婚的早,我根本不懂怎么去带孩子,也从来没教过她为人处事,所以然然根本不会和别人相处。后来我才知道,她因为经常跳级,性格又孤僻,上学的时候经常会被同学欺负,于是她就索性把自己封闭起来,慢慢习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悦怔了怔,想象着那个总是独自呆在角落,被冷落排挤的苏然然,内心竟产生了些小小的愧疚:当初他可是最爱带头欺负成绩好的同学了。
苏林庭突然叹了口气,说:“可惜我和妻子离婚得早,如果由她来教然然,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秦悦脑子里顿时出现一个成熟版的苏然然,忍不住问:“伯母是什么样的人?”
苏林庭的目光闪过一丝光亮,说:“她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漂亮、有趣、热爱交际,当时可是学生会里的风云人物,追她的人能排满一层楼,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选择了我这么个书呆子。”他突然看了秦悦一眼,好像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说:“说起来,当时你爸爸也追求过她呢……”
秦悦瞪大了眼,想不到父亲还有这么段黑历史,然后幸灾乐祸地想着,以他父亲那么精明又自负的人,居然输给了看起来什么都不如他的苏林庭,心里一定呕死了吧。
苏林庭继续说:“后来,然然上了大学要住校,我一直说服她试着去和同学交往,可并没有什么收效。然后……有个男孩子开始追求她。”
秦悦原本正瞅见一只关在铁笼里的猴子,想着这实验室里居然会有活物,猛听见这句,惊得立即转过头,不假思索地接了句:“那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收到苏林庭投过来极不友善的目光,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说:“那他一定没成功吧。”
谁知苏林庭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不,然然答应了。”他看着秦悦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说:“用她的话说,她很想亲身去探究下,为什么人类会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做出那么多毫无逻辑的行为。”
秦悦简直匪夷所思:“她想用谈恋爱来做实验!”
苏林庭叹了口气说:“我也不赞成她的想法,不过他们只在一起很短时间就分开了,大概只有一周吧。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然再也没提过这事,看起来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我甚至觉得,这件事以后,她也不会想再去尝试了吧。”
秦悦突然想到那张写了同学会的便签,还有那个大大的问号,也许这件事在她心里也不算是毫无波澜吧。这么想起来,他对那所谓的同学会有多了几分兴趣。
苏林庭难得能找到人倾诉自己对女儿长久以来的愧疚,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秦悦却盯着那只关在笼子里小猴子,它正双手扒住栏杆,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秦悦的转头瞥见旁边泡在那堆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寒碜,想着眼前这只可爱的小猴子,不会也要……
他于是顿住脚步,大声喊着:“苏叔叔,这猴子身上没注射什么病毒之类的吧。”
苏林庭望着那只猴子,皱眉想了想说:“这只好像是才送过来的,应该是然然要做习性观察用的吧。”
那小猴子听出希望,连忙钻出半个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期盼地望着他,这让秦悦产生一股英雄豪情,下定决心说:“不如把它卖给我吧,钱从我生活费里扣。”
到了晚上,苏然然拖着一身疲惫地从局里回来,发现苏林庭居然破天荒地坐在客厅看书,好奇地问道:“今天没去实验室吗?”
苏林庭取下眼镜,说:“有个仪器出了问题,今天放一天假。”他见苏然然径直往房间走,突然想到件事,说:“对了,你实验室里的那只猴子,被秦悦要走了。”
“猴子?”苏然然迷惑地回过头,突然想起来那是什么,顿时瞪大了眼,说:“可那只猴子注射了实验用荷尔蒙,它会一直处在发情期……”
苏林庭连忙放下书,和苏然然一起冲到秦悦房门口,只见秦悦正恼羞成怒地瞪着站在自己桌上那只猴子,而那只猴子一边用无辜的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他,一边用两只手勤奋地撸着管……
秦悦一脸要被气疯的表情,指着它的鼻子狠狠教训着它:“交.配是最低级的享乐方式,我们身为灵长类动物,要有更高级的追求,你懂不懂!”
苏然然突然觉得,这一人一猴其实还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