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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蒋梦瑶说完的第三天,戚氏就带着蒋梦瑶去了他们开设的店铺那儿,当然母女俩皆是以纱帘遮面,未曾露出真容的,店铺的确如蒋源所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蒋梦瑶估摸了一下,这铺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个平方,光是货柜就有十几张,整个店铺的基调就是古朴大方,用的材料皆是上等,叫人看着就觉得高大上,虽然还未开业,但琳琅满目的货已经摆上了柜台,由一个那这账本前后对账的老掌柜一一盘点着。
老掌柜姓严,戚氏就喊他严掌柜,严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尽管年事已高,但头脑却十分清明,打算盘的手指也很灵活,一点不输年轻人,为人也比较和善,看见戚氏带着蒋梦瑶前来时,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上前接待。
因为铺子里忙,戚氏和蒋梦瑶也没待多久,前后看了看,也就从侧门出去了。
马车上,蒋梦瑶不禁问道:“娘,这铺子以后就是爹来经营吗?”
戚氏莞尔一笑,说道:“你爹要去做其他的事情,店铺的事娘管着。”
蒋梦瑶咋舌:“啊?娘你能行吗?”
“……”戚氏回头看着她,说道:“娘怎么不行啊。在你心里,难不成娘亲就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吗?”
“嘿嘿,娘,你说什么呢,你在阿梦心里是最棒的,只是……阿梦怕娘亲累着。”
伸手在蒋梦瑶额头上点了点,戚氏佯作生气道:“你呀!油嘴滑舌,满嘴的不靠谱,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娘,规矩是干什么的呀!阿梦可不想被所谓的规矩束缚,自古多少贤良将相皆走不出这两个字画出的囹圄,我可不想被规矩困住了。”
对于女儿的一番反动言论,戚氏表示很无语,说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看啊,就是你爹平常对你太宠了,才让你生出这种要不得的想法来,就你这浑天浑地的性子,将来哪户好人家愿意要你哟。”
蒋梦瑶撅着嘴小声反驳:“难道就我爹宠我吗?娘你就不宠我?”意思就是,我会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们夫妻俩一同给宠出来的?
“……”
戚氏被蒋梦瑶这一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母女俩在车上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戚氏才破功发笑,又伸手在蒋梦瑶的额头上点了好几下,然后两人才抱在一起笑闹了起来。
唉,闺女是个没规矩的,并且正如她自己说的,所谓的规矩才是最遏制人性的,世人皆道王侯将相府邸生活富裕,锦衣玉食,羡慕不已,殊不知正是这样王权富贵的人家,才更会被规矩压得喘不过气,男子三岁习文,女子三岁学绣,不论春秋冬夏,日日卯时起,吃饭要学规矩,走路要学规矩,甚至连说话也要学规矩,女孩儿家甚至连张嘴的尺寸都要控制得宜,说话用什么嘴型,笑起来露几颗牙,这些都是有丈量标准的,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世家子女们过的也确实就是这样的生活,纵然她们今后会因为小时候学的这些礼仪获得家长的赞美,进而给她们张罗门当户对的婆家,去了婆家之后,继续严守这份规矩,再用困住她一生的规矩,去困住自己的下一代,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女了,高门大户,王侯将相府的当家主母自然也都需要这种,表面上从不行差踏错,高贵端庄的世家女来做,可是真正这样过活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幸福的呢。
只要是人,谁没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世家女的培养方式就是要你断绝这些,喜形不于色,哀愁不于色,好恶不于色,整个人就像个庙里的泥娃娃,被人搓圆捏扁,别人想让你变成什么样,你就得变成什么样,没有个性所言。
就好像国公府里的孔氏与吴氏,孔氏的规矩就要比吴氏大的多,所以,当家娘子的身份才会只给孔氏,不会给吴氏,因为世家就是要像孔氏这样的,说话八面玲珑,对谁似乎都是和风细语,可是却也能压得下面的人不敢作乱,自有一番主母威严。
戚氏对于自己的闺女,那是疼到骨子里的,她也明白女儿不愿受约束,可是这份不受约束,何尝不是她和她爹纵容出来的呢,因为他们早就受过世家规矩的侵害,所以才不愿让女儿也过那种被规矩束缚的生活,虽然她有的时候也会担心,被他们这样养大的闺女今后可怎么办,世家怕是嫁不成,纵然能嫁,她也不愿意女儿去吃那份苦,只盼寻一家通情达理,能够容忍女儿这性子的人家,不论富贵贫穷,只要真心对女儿好的人就行了,王权富贵的虚名困住了多少人,到最后,又有几个人是真正幸福的呢。
夏去冬来春又至,转眼就到了清明时节。
阴雨连续下了好些天,整个安静都笼罩在一片阴雨蒙蒙的灰色基调之中。
蒋颜正就是在这种天气,带着三百亲兵卫回到了安京。
蒋家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蒋修带着两个儿子蒋舫和蒋昭一大早就到了城门口迎接。蒋修手中还带着从宫里拿出来的迎卷,因蒋颜正这次回安京并不是带兵而回,只是普通的回家,只带了一些亲兵回来。
圣上固然有让文武百官一同出迎的想法,但在途中的蒋颜正得知之后,命人传书谢过,圣上感念国公不愿劳师动众之心,便由蒋修带着圣上亲自书写的迎卷去城门口迎接,还特许蒋国公先行回家休憩,而后再入宫行君臣礼亦可。
直到近午之时,蒋颜正的马队才奔腾而来,为首之人便是六十岁开外的蒋国公蒋颜正了,只见他剑眉斜插入鬓,虽已花白却十分威严,深邃的双目就似天际翱翔的雄鹰,锐利中带着杀气,一张脸生的十分周正,年轻时也曾被人称过美男,年纪大了,失了年轻时的俊逸,却多了年轻人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历练和沉淀。
不说别的,单就这位国公爷六十岁的高龄,竟然还能从边*自骑马而归,这份体力纵然有些年轻人都未必能做到,可是他连续骑马赶路好些天,面上不仅毫不露出疲惫之色,依旧是铁血坚毅,就像一棵老松般屹立在前。
蒋修虽然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可是在面对这亲爹时还是有些发憷的,待蒋颜正停下车马之后,他便赶忙迎上前,举着圣上的迎卷,对高坐马背的蒋颜正下跪行礼。
“儿得知父归,领君命家命再次恭候,父亲大人远行奔波,儿……”
不等蒋修把那套文绉绉的话说完,蒋颜正就一甩马鞭,洪钟般的声音便说了出来:
“别给老子搞那套,起来!”
蒋修心上一突突,当然不敢违抗父亲的话,赶忙又带着两个儿子站了起来,上前去想接过蒋颜正手里的缰绳,却差点被蒋颜正的马鞭挥到。
“别磨磨唧唧,回去让你娘做些吃的,老子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肚子早饿扁了!”
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年迈之时,蒋颜正可以忍受炎热酷暑,可以寒冬刺骨,唯独忍不了饿,行军之时,哪怕啃树皮,吃野草,他也要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是,母亲得知父亲归来,早已备下宴席,就等父亲回家。”
蒋修面对蒋颜正之时,自问只要能够说连牵话来,就是表现好的,他天生胆子小,被蒋颜正眼睛一瞪,他就不由自主的四肢发软,脑子不受控制,全身上下就只剩下害怕,越是害怕,越是恭敬,越是恭敬,越是拘束,越是拘束,就越是不讨蒋颜正的欢喜,越是不讨他欢喜,蒋修就越怕。
恶性循环不过如此。
“那还啰嗦什么!走!”
蒋颜正一声令下,不等儿子蒋修和孙子上马,就带着三百亲兵奔入了城内,往国公府赶去。
蒋修被两个儿子扶着上了马,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蒋颜正,是他的父亲,心里也就释怀许多,擦了一把冷汗,对蒋舫和蒋昭说道:
“都上马吧,你们祖父回来了,说话做事都给我悠着点,他手里的鞭子可不管你是儿子还是孙子,知道吗?”
蒋舫和蒋昭连连点头,他俩从出生开始,几乎就没怎么见过这位传说的祖父,小时候见过两面,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要说感情是肯定没有的,尤其是看到祖父这般对待父亲之后,他俩就更加没有了让祖父刮目相看的奢望。
父子三人,带着府里的侍卫,跟着那像是风卷残云般的抢杀队伍后头,往国公府赶去。
蒋修在心里默默的替母亲点蜡,父亲饿了三天,想必脾气肯定不好,希望母亲不要受到惊吓才好,有心派人回家给母亲传信,可是,他自问带的这些人里,没人能赶在他爹前头回去,也就作罢了。
大大的呼出一口气,蒋修打从心底里希望这父亲永远在边关,不要再回来了,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国公府之所以叫国公府,就是因为他们有一个谁都不敢惹的国公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