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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眼眶有微微地发红。
青苹迎上去,挽着她沉默地离开了吴家。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长公主才停下了脚步,望着青苹叹息着道:“你,都知道了?”
青苹点点头,依然不想说话。
这一对父母,都不是她喜欢的。她也不打算相认,一切就都随缘吧。也亏得是她,否则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可她连穿越的事实都接受了,眼下这点曲折,也依然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只是,接受是一回事,却也无法让她投入更多的感情。
“你恨我?”长公主美眸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青苹淡然地摇头。恨与不恨,又有何意义?
长公主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终归事情发展成这样了。我就算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济于事。我只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你。”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殷切地看了青苹一眼,又说道:“跟我回京吧,做回我的女儿,好么?”
青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会考虑的。”然后却又问道:“我还想知道,当年,你为何要抛弃我?”
长公主凝眉,满脸的茫然之色,似乎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青苹忍不住提醒她道:“就是你刚生下我时,让一个嬷嬷故意把我丢弃在街头的。”
长公主万般惊愣,“这怎么可能?不是说你是被人偷走的么?”她努力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当时我刚生产完,力气已经耗尽,早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只有芸儿了。那会儿身边带的人也不多,都忙着照顾我,也无暇派人去追……没想到,这一错过,就是十七年!”
青苹无法评判她这些话的真假,但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
“对了,青苹,你为什么要这么问?”长公主猛地抬头,看着她问道。显然,她已经反应过来,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青苹想了想,便道:“我所知道的事实,是你身边的一个嬷嬷,亲手将我交给了别人,还说,再不快走,大家都会没命的。”
“有这样的事?那人是谁?”长公主冷哼一声,继而脸色大变,语气略显急促地道:“快告诉我,那人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难道,这件事情她真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绝对相信大哥的话,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可能有偷小孩的动机和心思,那么就一定是那个嬷嬷说了谎,她把青苹送走,回头再谎称孩子被人偷走。只是,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难道就不怕长公主找她算账?或者,她其实也是受人指使?
但是,又有谁有那个本事,能够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人手?而且又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抛弃她的亲生骨肉?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而长公主此时似乎也猜到了那人是谁,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眸子里更是像要喷出火来。她猛地转身,朝远处喊道:“花嬷嬷!”
花嬷嬷和两个侍卫就在后她们身后不远处,闻言急忙应道:“老奴在!”
“传信回京,派人监视赵嬷嬷!”长公主冷冷地吩咐道。
花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应承了下来。
青苹心想,赵嬷嬷,想必就是当年把她交给大哥的那个嬷嬷了。长公主当年带的人不多,自然能够很快就将始作俑者揪出来。或许,除了赵嬷嬷,在她的侍卫队里,也有其他的内鬼吧。只是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情罢了。
回到叶家之后,钱氏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餐。
长公主的情绪掩藏得很好,又恢复了她那高贵华美的模样。
叶家人也都心思玲珑,早已猜到她的身份,不过也没有说破,只恭敬地请她坐了上首。
长公主也不推让,在上首位置坐下了后,拉了青苹坐到她旁边,然后微笑道:“苹儿,你给我说说,家里人都怎么称呼?”
青苹只得将家里人介绍给她认识。
她也亲切地与其他人一一问好。
叶安邦情绪复杂地看了看青苹,后者十分了然地回他以微笑。叶有福闷声抽着他的烟袋,洪氏和钱氏也都默不作声,绿苹如苹则以十分艳羡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神秘的贵妇。宝儿却有些惧怕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亲切地拉过宝儿的手,笑眯眯地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套到他的手上,然后笑道:“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准备礼物,待回京了一定补上。”说着又转头对叶安邦道:“老大,记得有空了带孩子上京来玩啊!”
叶安邦唯唯诺诺地应着,他还是有些心虚。
青苹虽然没有明白跟他说出长公主的身份。可他也不是笨人,自是猜到了这俩人的关系,当年他虽是在慌乱之下带走了青苹,终究是他使她们母女俩分别了十七年。
如果长公主要怪罪他,他也只得受着。
所幸长公主并没有揪住这事不放,她抱着宝儿坐到自己的膝盖上,又夹了一块肉片喂他吃,脸上闪着慈祥的光辉。
宝儿先前还有些害怕,这会儿见她对自己这么好,便有些憋不住话了,忍不住赞道:“奶奶,您长得真好看,又这么年轻,简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奶奶了!”
长公主立时被他的话逗得大笑起来。
钱氏慌忙沉着脸喝斥他,一边又对长公主不停地赔不是。
长公主摆摆手,摸着宝儿的头笑道:“这孩子,怪讨人喜欢的。老大媳妇儿,你要是舍得,让我带回京去吧?”
这话不但让叶安邦两口子吓了一跳,就连一直在边上抽着烟袋的叶有福也不禁变了脸色,他在众人之前开了口,果断地拒绝道:“不行,这孩子,我一天没看见他,心里就不踏实。”
众人的神色又是一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长公主微微地皱了皱眉,没有立即说话。
青苹朝宝儿招了招手。
宝儿飞快地跑过来,腻在她怀里不肯抬头。青苹抱着他,抬头对长公主微笑道:“宝儿还小哩,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我的六弟七弟,他两个就要参加今年的秋试了,如果高中,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在京里帮忙疏通亲系呢。”
长公主听了,面色陡地一喜。
她原本就是以一种赎罪的心态来对待青苹,就是因为她看出,青苹喜欢宝儿,所以才有了这番言语,而眼下青苹主动提到要她帮忙,自然是满口应承了。
长公主的心思,她自己是懂的。
青苹是个很现实的人,学不来文人的迂腐,也不太在意有没有骨气。反正,对她有好处的事情,她铁定会同意的。长公主对她存了歉疚之心,迫不及待地想要补偿她。她也正好利用她的这种心态,为叶家谋一点利益吧。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长公主在叶家住了两日,便启程回了京。走时吴仲楠已完全恢复了健康,但对于青苹的身世,长公主只字未提,吴仲楠也没有多问。
很快,便到了八月,乡试即将开始。
安国和安康两个都去应了考,且都中了进士,虽然名次比较靠后,但对于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这算是飞马村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考取功名的才子。一时间,几个村子都轰动了,叶家更是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香之家,声望盛隆。
洪氏更是整天乐得合不拢嘴,走到哪都有人笑脸相迎,因此也更加感激青苹。如果没有青苹,她的儿子们不会有今天的成绩。就连整个叶家,也不会有今日的辉煌。她不由深悔以前对青苹兄妹几个太苛刻了。
宝儿现在几乎成了她的心头肉,洪氏每天都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隔个几天,就又给他做新衣新裤,出去串个门子,也要带作一路,真正将他当作了亲孙子看待,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看起来,洪氏是真的变了。
对于她的改变,青苹自然欢喜。
她和辰轩,也算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二人的感情突飞猛进,虽是少了一些激情,却多了一份亲情。辰轩也越来越稳重,再不复当年的纨绔和浪荡,对叶家人也相当的尊重和爱护。
她相信他们一定能够白头终老。
虽然还没有举办婚礼,但村子里的人全都知道,这个便是飞马村里未来的姑爷了。至于以前的那些过往,聪明的人,是不会随意对人提及的。
至于绿苹,她虽然仍旧难以割舍那份心思,但以如今的情势,她也莫可奈何。就连母亲,也站到了青苹的一边,她孤掌难鸣。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
然而越是幸福的时光,越不容易长久。
皇帝已连着发了三道密旨,让青苹和辰轩即刻进京。
景苏枫也私下里给她来了书信,说京城里暗流涌动,可能很快就要有一场大变,让她俩尽快回京,早做准备。
在这样的连环催促下,二人不得不依依辞别亲人,踏上进京的道路。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