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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顺着假山之间的缝隙吹入,撩拨着肌肤泛起丝丝凉意。
“这里风冷,姐姐还是先跟我去屋子里歇歇。”家禾担心石墩太凉,反而刺激的家欣更加不舒服。
“不必,过会子我自然就好了。”家欣咬着牙,额角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好端端的怎么就犯了胃痛。蓦地想起前些日子云氏同家禾去了乡下的时候,自己也曾中招,眸光顿时转冷,却碍着家禾在场不敢表露出来。
其实之前五太太说家欣生病并非空穴来风,的确是有人悄悄给她下了药,只是白芨心细发现的及时,并未摄入太多,即便如此也还是胃痛了好些日子,后来她怕云氏同家禾担心,自然就隐去了这段不提。
怪只怪自己这回太大意,又着了那人的道,家欣心中暗恨,用力咬牙,强撑着要起身。却在这时,突然听到假山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怎么回事?”姐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齐齐的将目光投向假山,只听见男子恣意的笑声传来,嘴里咕咕哝哝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但这含糊的感觉,便可知是个醉汉。
家禾担心惹上什么麻烦,连忙要扶家欣起身,却不料到底晚了一步。
“哐啷!”假山上的碎石砸在地上,随之而来是一股浓烈的酒气,熏的家禾同家欣顿时闭气。
“哈哈……别人笑我太疯癫……”那男人又是大笑一声,这回,家禾听清了他嘴里的话。
都醉倒这副田地,竟然还有什么诗性,家禾默默地犯了个白眼,抬头看时,只见一双微醺的桃花眼笑盈盈的看向自己,菱红的薄唇上还带着酒渍,在明晃晃的日头下闪着亮光,清晰的五官在白皙的肌肤上犹如石拓一般。
家欣皱眉看了这人一眼,不知为何,竟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面熟,旋即又自嘲的笑了笑,她定是疼的神志不清了,否则这样的长相和风姿,见过了又怎么会不记得。
家禾本以为是府里喝醉了的小厮,但是见此人一身皂色蟒袍,金冠束发,显然身份不凡,心中不由得疑惑渐生。
那人看到她们姐妹,便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家欣立刻警觉,强忍着腹部的痛感将妹妹挡在身后。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那男人也不恼,反而愈发笑的肆无忌惮起来。
家禾吞了吞口水,勉强笑道:“不小心挡了您的路,我们这就走。”她见此人穿着打扮皆不似普通人,卫国公府寿宴也请了无数达官显贵,还是谨言慎行,不要得罪的好。
语毕,她就拉着家禾要走,谁知一股酒气又冲了过来,转眼间男人挡在她们面前,玩味的看着她道:“你这小姑娘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家欣皱眉,不想和神志不清的醉鬼理论,谁知还不等她抬脚,冰凉的扇柄就抵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将脸抬了起来。
“啧啧……这张脸,我倒是瞧着有几分眼熟。”男人含糊不清的说着,家禾站在家欣的身后,隐隐担忧。
“这位爷,还请您放尊重点。”从小到大,家欣还从来没有被人用如此轻佻的姿态对待过,心中虽然已勃然大怒,但还不能同他撕破脸皮。
听了这话,男人非但不收敛,还反而上前一步,微醺的桃花眼半眯着,像是打量猎物的一般看着家欣。
“看着你,我倒是想起了一位故人呢……”男人诡谲的笑容让家禾心中愈发不安,她挣脱家欣的手,飞快的从她身后跑了出来,用力的推了男人一把。
许是真的喝了不少,男人果断晃了下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家欣如获大赦,连忙拉起家禾就要跑,却不料身体太不争气,还未跑两步,竟然就痛的眼前发黑,低吟一声,捂着腹部蹲了下来。
家禾虽然心里着急,却又不敢逼家欣太紧,既盼着有人过来救场,又担心被有心的人瞧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大虞不是西蛮,名节直接关系到一个女子的一生。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们的窘困,笑着走来伸手就要去抓家欣,家禾怕他酒后失德,忙抓住他伸过来的胳膊,却不料他这回用了不少力气,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推开,家禾把心一横,低下头就这男人修长白皙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男人没有料到这小丫头居然下口这么狠,转眼手背就见了红,他气急败坏的想要将她甩开,却又痛得不能自已,原本被酒精麻木的神反而清醒了些,盛怒之下,他伸出另一只手狠狠的甩在家禾的脸上。
谁知道小东西挨了这一巴掌却也不肯松口,反而咬的更紧了,男人恨得咬牙切齿,突然将手中的折扇一甩,只听见“沧!”的一声,扇尖竟突然冒出一个锋利的冷刃。
原来这扇子中还有机关,家禾心中暗道不妙,嘴巴早就被那一巴掌震的发麻,正犹豫着该如何去躲时,突然见到家欣猛的起身,作势就要去夺扇子。
家禾来不及阻拦,眼看着冰凉的刀刃就要戳到家欣的身上……突然,耳边刮过一道风声,只听“当啷!”的一声,男人手中的扇子突然被假山空隙中飞来的石子打飞,狠狠的砸向地面。
“哎呀!手滑了,不好意思。”少年清润的声线徐徐从假山后传来,醉酒男子也收敛了火气,疑惑的撇头,家禾见状忙松开口,用力扯着家欣站在一旁。
不多时,少年自假山后走出,细长的眉眼清清上挑,黑如点墨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家禾,绛唇划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竟然是他!家禾只觉得心口一紧,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庆幸见到陆沉。
“原来是你小子。”男人冷哼一声,飞快的掏出帕子掩住手背,似乎并不像让少年看到上面的伤口。
甄琢也不戳穿他,只是笑道:“我本想着打飞落在假山上头的那只麻雀,可谁知道竟然一不小心冲撞了景王殿下您,甄琢失手,还请殿下责罚。”
景王?!他说此人是景王!
家禾和家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恐惧,要知道当年文二爷得罪的人就是虞文帝的九子景王,现如今,她们姐妹竟然又同景王以这样的方式相遇。
想到自己咬的那一口……
嘶!真疼!
看着家禾由红变白最后又绿掉的小脸,甄琢忍不住在心底轻笑,其实刚刚他原本可以不必直接说出景王的身份,但不知道为何,那一瞬间他竟然没有抵抗住想要恶作剧的心情。
“不知殿下身份,冲撞了您,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的幼妹计较……”家禾疼的额角直冒冷汗,但还是强撑着道歉。
景王不悦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又着实不想再甄琢的面前折了面子,只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家欣才脱力扶住假山,转眸对甄琢道谢:“多谢世子解围。”
甄琢却神情严肃,良久突然叹息一声道:“你不必谢我,我虽救了你们一时,但以九殿下这样阴鸢难测的性子,难保以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听到这话,家禾只觉得脑袋里有一根神经猛的崩断,难道说,前世家禾口中姐姐嫁入王府,说的就是景王么?
只是以文二爷爱护女儿的态度,又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纷乱的情绪冲击的她喘不过气来,突然,面前晃过一道白影,只见一个雪白的锦帕凑到她的嘴角,鲜红的血渍转眼被擦得一干二净。
家禾这才回神,连忙撇开头捂住嘴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甄琢好看的眉毛蹙了蹙,只好将帕子递给她,家禾只当这人洁癖的很,断然不肯留用过的东西,于是赌气的接了过来。
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甄琢见她这样的态度,暗暗嘲笑自己多此一举,苦笑之余看向面如纸金的家欣道:“文大姑娘可是身子不适?我这就叫他们去请大夫来。”
家欣本想拒绝,却被家禾抢先一步:“真的?那就劳烦世子爷了!”
甄琢嘴角又是一抽,这小东西,还真是不客气。
“不必麻烦了。”家欣还想再说,却因为刚才是凭一口气硬撑着,如今景王走了,这口气一松,整个身子也顿时垮了下来,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都已经这个样子,就别死撑着了,还是快点看看的大夫要紧,否则姐姐这样回去,岂不是让娘更加伤心。”家禾柔声相劝,家欣听了也觉有理,便也不再拒绝。
甄琢看着家禾小大人似的摸样,顿时联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心口不由得一窒,忙吩咐丫鬟过来,将家欣扶到客房暂且休息片刻,家禾执意要陪,他便打发人去通知了老国公夫人同文老太太。
不多时,大夫被请了过来,问诊之后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家欣误食了生的白果。
闻言,家禾脸色陡然巨变,生食白果易中毒,就算家欣不清楚,她身边的白芨也不是吃干饭,又怎么会搞出这样的乌龙,而且今日在宴上,她也不曾见到白果,由此说明,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家欣!
至于是谁……家禾捏紧拳头,葡萄似的晶莹剔透的双瞳中骤然迸射出愤怒的光芒。
甄琢站在门边,将她的表情动作一个不漏的收入眼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