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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和雨燕端来了盥洗的用具,侍候着雪梅和姜恒盥漱,又铺床叠被之后便退了下去。
雪梅帮姜恒宽衣,替他将宽大的朝服挂在了衣架上。
看着雪梅笨拙的往衣架上挂朝服,姜恒忍不住笑着过去帮忙。
“前几日和你说过,伯母想在家里办一个赏雪宴,一来是赏赏雪景,二来是让阿鸿相亲,正好日子就定在后天,阿鸿今日上值的时候,就顺便把请帖送到了我那里。”姜恒笑着取出两份请帖。
“我怀着孕,能往外跑吗?”雪梅有些担心,她知道京里的规矩极重,象她这样有身孕的人,很多地方是不能去的。尤其是这种宴会,万一遇到别人生了病,或是家中有人流了产,就极有可能冲撞上。
雪梅倒不怕带来晦气什么的,而是怕不小心没守好规矩,让人嘲笑她不懂事。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五品宜人的身份,可是骨子里依旧对那些贵妇人有敬仰之心。
“怎么不能?”姜恒很是意外,“这是去伯母家里,又不是外人?而且飞霜也去,你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自从雪梅有了身孕就经常难受,再也没有出过姜府的大门,不由得怜惜起她来。
轻轻揽住了雪梅的肩膀,轻声道:“我这一段冷落你了,等到过年,我会一直休到十五,到时我好好陪你。”
雪梅倚在姜恒的怀里,柔柔地笑。
姜恒抚着雪梅隆起的肚皮,突然说道:“等到咱们的孩子生出来,到时你就有了空闲,可以出去应酬,也可以结交一些新的朋友。”
雪梅听到这里,扑哧一下笑了,“生了孩子只有越来越忙的道理,哪里会得闲了?孩子一岁前得天天抱着,等一岁以后又得操心他吃坐拉撒,还要教他说话。等到好不容易能站起来了,又要怕他跑的快,摔着自己了。等到能跑了,他就开始满世界的撒野,身后要围着一群人。等到终于不野了,又要开始读书习字。你说说,这哪里有清闲的时候?”
姜恒却听得津津有味,不停的点头。
“咱们的孩子必是随我,性子定好,哪里会像别人那样满屋子乱窜?”他说着,轻轻拍了雪梅肚子两下,俯下身道,“小子,你听好了,以后给我乖乖地听话,要是敢不听话,看我不教训你。”
也不知道是回应他的话,还是表示抗议,姜恒只感觉到手下肚子动了起来,不知是手还是脚把他踢了一下。
“雪梅?他踢我了?”姜恒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雪梅。
雪梅的心微微一颤,一丝生命的玄妙感油然而生,嘴角噙着笑意。
看得姜恒双眼明亮。
“即是要去参加赏雪宴,咱们准备个什么礼物才好?”雪梅按住姜恒不规矩的双手,轻声问道。
“要不,咱们去库房看看?寻个礼物给伯母?”姜恒侧着头想想,说道。
“这都多晚了?进库房还得点灯,多麻烦?”雪梅哑然,“我记得你手里好像有几块黄田石印章料子,不如拿出来给伯母好了。我记得伯父前一段还收了好几块,定是喜欢的。”
姜恒听得很是意外,他竟不知道叶哲光前几日收了印章料子。
如果他知道的话,定会将手里的石料送出去的。
雪梅继续说话,“伯父这一段想来是极忙的,他现在在吏部做考核磨堪,听说每天要到快午时才能回家,第二天一早又要勿勿忙的上值。听伯母说过,好几次伯父都是在轿子睡熟了,被下人抬到床上的。”
姜恒的眉头紧紧皱起,过了半晌才松开。
“伯父和伯母自小把你养大,论起理来就跟亲生的父母没有什么两样,我算起来也是他们家半个儿媳妇呢。”雪梅仔细的看了看姜恒的脸色,小声的往下讲,“这一段伯父这么忙,我们做小辈的理应多去伯母身边陪陪呢。”
姜恒看向雪梅的目光,不由深沉了几分。
雪梅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澈。
姜恒的额头有细细的汗冒出来,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
“我不是不敬伯父,只是你也知道,我最近……”姜恒嘀嘀咕咕地垂下头。
雪梅微微叹气,“你将你的打算告诉伯父了吗?伯父是什么意思?”
姜恒茫然的摇摇头,神色间全是惆怅,他不是没找过叶哲光,可是叶哲光一听他准备为父亲翻案,二话不说就教训了他一番,让他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去博。
他心里有疑惑,这明明是前朝的事情,建文朝的事情,为什么他就不能翻案呢?
建文帝不得民心军心,永乐帝起兵之后打到南京,竟然不废一兵一卒就进了南京城。
由此可见,南京城的百姓也是极不喜欢这个皇帝。
既然这案子是建文朝时出的,他怎么就不能翻?
他想不明白。
雪梅微微地叹,道:“早点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
姜恒摇摇头,“你先睡吧,我要写一篇折子,还要想想事情。”
雪梅点点头,就先睡了。
第二天一早,看到姜恒面带倦容,躺在床外侧,眉宇间全是愁容。
雪梅禁不住拿手指轻轻替他赶着愁容。
想到他如此可怜,连为父亲翻案也受到这么多阻止。心里一酸,眼睛都有点发涩起来。
别人都反对他翻案,自己身为他的妻子,所做的只有默然不语。
不管别人在自己耳边说什么,都只当没听到。
轻轻叹了口气,帮着姜恒掖掖被角,扶着无邪和雨燕的手,绕到床尾下了床。
低声嘱咐了两人,让千万莫吵醒姜恒,便到了外屋梳洗。
她没有看到,姜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角里全是泪水。
将头埋到了被子里,深深的埋了下去。
……
叶府的赏雪宴,转眼间就来到了。
姜恒和雪梅联诀而去。
因这个宴会主要的作用就是给叶秋鸿相亲用的,所以来的全都是小辈和未婚姑娘。
叶秋鸿在京城中是最热门的相公人选,不知多少姑娘的目光都着落在他身上。只可惜他眼高于顶,对所有的人都不屑于顾。
这次,董宜人借着赏雪宴替自己相儿媳妇,不知打动了多少姑娘的心。
她们也顾不得矜持,穿戴了最好的衣裳首饰,来到了叶府。
姜恒到了叶府,就去了叶哲光书房,留下了雪梅陪董宜人。
雪梅就和叶飞霜一左一右陪伴在董宜人身边,遇到有客人了就上前去迎。
董宜人拉着叶飞霜和雪梅手,悄悄地指着一个身穿月白色小袄的姑娘道:“这姑娘你们看看怎么样?”
雪梅定晴一瞧,只见这位姑娘面如满月,冰肌莹彻,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不由得暗自点头。
“这是国子监于祭酒家的姑娘,今年只有十六岁,说起来,和飞霜还沾着点亲戚,于祭酒的内兄娶的就是飞霜婆婆的表妹。”
雪梅打量了一眼董宜人,只见她看着于姑娘露出满意之色,便知这事情八九不离十的算是成了。
不一会,于姑娘的母亲就带着她转到了董宜人这里,俩人很快的谈论了起来。
于姑娘就向雪梅和叶飞霜行福礼。
董宜人亲切的朝着她笑,语调轻快,“不必拘礼,这是雪梅,这是飞霜,一个是我的媳妇,一个是我的闺女。你想和她们说什么就说什么,随便怎么胡闹都行。这俩妮子都是脾气性子极好的,很好相处。”
于姑娘就红了脸,冲着董宜人再次福了一福。
董宜人就和于姑娘的母亲一起笑了起来,手拉着手走到旁边,轻声谈论了起来。
虽说是替叶秋鸿相亲,可是叶秋鸿根本就没有出现。
他一直呆在叶哲光的书房里,看着叶哲光和姜恒说话。
“我听说,你前几日在翰林院里的抽走了一张药方?”叶哲光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姜恒。
“是,”姜恒心知瞒不住,每天翰林们要处理的东西都是归了档的,他虽然可以借出来抄写,可是别人肯定是会知道。
“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要翻出来?”叶哲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声音放得和缓。
姜恒深深的垂下头,脸上的表情即无力又沮丧,“先父不知何故在宫中暴毙,我身为儿子,理应替他查明死因……”
“查?你要怎么查?”叶哲光觉得自己的好性子快要被姜恒磨光了,“这件事牵扯到洪武爷,你难道就不知道吗?如果把这事给翻出来,当年那些人会怎么办?”
姜恒听到这里,突然抬起了头,露出惊讶之色,“伯父,您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哲光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件事不要再往下查了,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你自己要陷进去。”
“爹,您即是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和阿恒说呢?这样瞒着,却又不许他查,还不如把您知道的事情和阿恒讲个清楚,这样也省得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飞乱撞。”叶秋鸿坐在旁边听了半晌,不由得撇撇嘴。
“你懂个甚?”叶哲光当即大怒,“这件事情牵扯到洪武爷,别说是建文帝在,就是当今,也绝不允许有人翻案。当今以孝治国,最恨的就是别人对洪武爷不敬,如果被他知道了你在翻以前的案子,还有什么好下场?”
说到这里,叶哲光的语调突然柔和了下来,“你现在也不小了,马上就要有孩子,你纵是不为你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难道你还想让你的孩子过和你一样的日子?将来被人收养吗?”
姜恒听到这句,突然哑了声音,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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