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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第二日,刘广德和郑倩打点了行装要随着刘承志一起回村。叶哲光和董宜人准备好了各色礼物,又一起将刘家人送到了二门。
“本来就是想要你们多住几日,没想到还是没有留住。”董宜人拉着郑倩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郑倩笑了笑,道:“外子只是请了半月假,这来回路途就要用去七八日,留给我们亲人团聚的也只有短短几日。这次聚的时间短,等到过年时,我们还要回来,到时再来叨扰宜人。”
董宜人听了这话也不再挽留,将人送到了马车之上。
临走之时,她又特意拉住了雪梅的手,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记得常来找飞霜玩。”
雪梅心知她话里的意思,便福了一福,说了声知道了,便也跟着上了郑倩母女的马车。
一路上,思真和绮萱活泼的很,倒是冲淡了路途上的无聊。到了快中午时,几辆马车终于驶入了南河村界内。
南河村外。
张平此时正在农田里劳作,抬起头擦汗时看到远处远远驶来一个车队,便直起身观看。
只见乡道上有驶来七八辆车马,前面五辆均是可乘人的,后面两辆放着行李,最后一辆车上黄布掩盖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都是什么,另有几个劲装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左右护着,一看便知道是官员的长随。
“咦,前面那辆车坐着的怎么像是刘二叔?”张平手搭凉棚望了半天,忍不住奇道。
旁边一块田里的人此时也直起了身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第一辆车坐着的确实像是刘承志。
“前面是张平吗?”俩人听到马车上的人喊道。
“刘二叔,是我啊,你咋坐马车回来了?”张平走到了田边,将手中的农具放下,跑到了马车旁边,仔细的打量这几辆马车。
“劳烦你去我家老宅喊一声,就说家里有贵客来了,让我爹和大哥三弟四弟出来迎接。”刘承志说着就往怀里摸去,摸出十个大钱塞到了张平手里。
张平得了钱,也顾不得再打量这几辆马车,急忙小跑着就往刘家老宅而去。
刘承志跳下了马车,走到了刘广德那辆车旁,拱手道:“二叔,咱在这里歇一会吧,一会我爹和大哥他们就过来了。”
刘广德点点头,扶着刘承志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到这片曾经无比熟悉的土地上,只觉得万分的感慨。
“一晃十几年了,没想到还能有站在这里的机会。”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他花白的头发,带起了一丝萧索,吟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知,笑问客从何处来。”
“既是二叔找到了家,以后时常回来就好。再说了,爹娘知道二叔回来,不知道多欢喜呢。”刘承志听着诗里的意思,知道他心里悲苦,便笑着劝他。
听了这话,刘广德顿了顿,然后笑道:“欢喜?呵呵……也许吧……”
刘承志闻言一愣,见到刘广德往地头走去,急忙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俩人站在初冬的麦浪中,看着农田中翻滚的麦浪,一时间痴了。刘广德又问了问哪片地是用的高产种子,刘承志便如实的说了。
听完之后后,刘广德叹气道:“承志啊,你是个老实人!和你爹不一样……”
刘承志闻言,不由愣住。
二叔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老爷子有什么误解不成?可是这些年来,老爷子每次谈起刘广德时都是痛心疾首的表情,倒像是真心为兄弟难过。而且每到刘广德生辰之时,家里都是会为他庆贺的,年年如此。
虽然他承认老爷子私心较重,可是老爷子除了偏心大儿子这个毛病以外,却没有害过别人。
刘广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到村子里远远走来了一群人。当先一人满头白发,身穿短打,身材虽不高却是极精神,正行色勿勿的往这里走来。
刘老爷子离老远就看到了儿子和一个老者站在田垅边说话,又看了看这七八辆马车,不由得疑惑起来。难道是叶知府又下乡了?如果是叶知府下乡,怎么李粮长和里正都没有通知过他呢?
只见这老者的背影微微有些熟悉,却又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人。来不及细想,便往刘承志身边走去。
“承志,这位是?”刘老爷子先笑着向老者拱了拱手,再转头询问刘承志。
“爹……”刘承志指了指刘广德,却不知该如何向老爷子介绍,一时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刘广德看起来自然些,他哈哈一笑,冲着刘老爷子朗声道:“怎么?十几年未见,大哥竟是记不得我了?是了,一定是我老了,头发白了脸上起了皱纹,让大哥认不清了。”
刘老爷子原本脸上还带着笑,可是听到刘广德的声音后,却莫名其妙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刘广德继续说道:“十几年手足兄弟不见,没想到再见时竟是陌路人。大哥,你过得好吗?”说到最后一句时咬得极重,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广……广德?”刘老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可不就是我?”刘广德呵呵地笑,伸手握住了刘老爷子不停颤抖的双手,“大哥,听说你这十几年无时无刻的不在思念我。我这个做兄弟的,不知心里多欢喜哩……”
一股莫名的气场在俩人面前旋转,看得他们身边的刘承志疑惑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冲破云霄的大喊声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二叔,你是二叔?二叔,我是承业啊,我是你大侄子承业啊……”
刘承业急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广德的身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嚎啕大哭。
“二叔,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这十几年来,我一想起二叔在受苦,我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恨不得自己替二叔去受苦。”
他一边说一边以头抢地,放声大哭。
刘广德笑了笑,抚了抚他的头顶,把目光放到了前面的刘承礼身上。
“是你……”刘承礼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刘广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一天早上你到我家打听事情,我媳妇把孩子抱到院子里还着了凉。居然是你?是你?”
多少年来,别人都有父母只有他没有,他跟着大伯生活,是个没爹娘的孩子。他无数次的想要爹娘回来,也无数次的想过爹爹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一天见到的无名老者居然是自己亲爹,而这个亲爹居然没有先认了他。
一想到母亲活活病死,死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一股莫名的愤怒从心底‘腾’的升起。
“承礼?是我,来,让爹好好看看你……”刘广德向他伸出手臂,柔声道。
刘承礼咬了咬嘴唇,并没有像刘广德想象的那样扑到自己怀里,而是就站在他的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了下去,直挺挺的跪在他的面前。
“儿子给爹请安……”刘承礼的语调里没有丝毫喜悦,也没有悲伤,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这孩子,是欢喜的傻了。”刘老爷子终于正常了,抹了抹眼泪说道。
“这些年,承礼多亏大哥照顾了。”刘广德深深的看了刘老爷子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老爷子脸上难掩黯然,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
“爹,二叔,既是见过了,我看不如先回家去吧。有啥话,咱到家再讲。”刘承志见到刘承贵也过来见了礼后,便提议道。
刘老爷子点点头,转身就要引着刘广德往家里走去。
“来时和承志商量好了,就先借住在他家的新宅院里。”刘广德道。
刘老爷子闻言一愣,转头往刘承志那里看去,见到他点头便顿了顿,又长吁了口气道:“即是安排好了,那就先住承志那里也行……”
刘承业却在一旁着了急,他刚刚已经看清了,这位失踪多年的二叔穿的是官员才能穿的青色对襟富贵团华大袖禙子,前襟上系了一枚赤金七事,脚上穿着大红色履。这一身上下就足以说明他现在是朝廷的官员,怎么能就放到老二家里去住?
再看到老爷子不仅不阻拦,反而像是长出口气似的,忙开口说道:“爹,咱院子也是挺大的,可以将二叔安排到敬东院子里。敬东那院还有人侍候呢,也方便些。”
“住嘴!即是安排好了,就照着走。”刘老爷子勃然变色,冷冷的甩下一句话,当先走去。
刘承业莫名其妙的挨了骂,不由得愕立当场。
几辆马车得了刘广德的命令,便缓缓的往刘承志家的方向驶去。
随着这几辆马车往刘家地慢慢的走,刘广德回来的消息也像潮水般的在村子里蔓延开来。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刘广德被流放的消息,眼见得他不仅回来了,还带着几马车的东西回来。这可是一个惊天大新闻,凡是得到消息的人,都往刘家二房这里赶来。
“大哥,我回来了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啊?”刘广德挨近了在前面引路的刘老爷子,低低的附耳道。
刘老爷子浑身一颤,突然停下了脚步。
刘广德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伸出手架住了刘老爷子的胳膊,引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是不是巴望着我永远不回来了?死在路上是不是?这样,你做的亏心事就没人会知道是不是?”
“我的好大哥,不知你这些年来晚上睡的可安稳?李尚书可曾找过你?他可是被人活活剥了皮……”说到这里,刘广德猛的松开了架着刘老爷子的手,眼看着他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然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大哥,你是怎么了?”刘广德满脸关切的向着刘老爷子伸出手,殷切的想要搀扶他起来。
“没啥,没啥……”刘老爷子不敢看他的眼睛,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
旁边跟随的村民不由得唏嘘出声,“这老刘看到了他亲兄弟,竟是高兴的站都站不稳了?”
“是啊,他们兄弟感情真好,你看还扶老刘呢。”
“哎哟,那后面的马车里都是什么?我怎么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
“这老刘的亲兄弟是不是发财了?这些马车那得多少银子啊?”
“发什么财?你个蠢材,你没看到他的衣着打扮,那是当官了……”
“啊……官?”
刘老爷子听到这些议论声,脸色青白交杂,浑身哆嗦着往前走去。
刘广德脸上带着笑,紧紧的跟在兄长身后,只是那双眼睛里却不知为什么射出来的全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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