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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又等了刘承志等人从酒楼回来。
因天色已晚了,雪梅和刑氏看到祖孙三人吃得醉薰薰地倒也没有埋怨,而是坐着马车回了明珠家里。
明珠有了身孕每日倒有一多半的时间在睡觉,等到她们归家之时,明珠早早就睡了。雪梅就和刑氏丽质一起服侍着祖孙三人睡了觉,也觉得困乏,各自回了屋子安睡。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亮,赵顺便和媳妇儿子一起带了一车的礼物来到了赵家粮铺,即是送礼也是为刘家送行。
“怎么不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你们一家难得来一趟,现在明珠又有了身孕,不能四处走动,你们过来陪陪她,她不知道多高兴呢。”赵母拉着刑氏的手说道,明珠也在一旁拉着刑氏另一只手不舍得松手。
刑氏向着赵母歉意的笑笑,又回过头捏了捏大女儿的手,“我也想留下多住几天,可是你也知道家里人都出来了,还是让孩子他四叔在家里看家,虽说是自己亲兄弟可哪能天天劳动他?再说马上他四叔又要往城里送药材了,我们要是不回去,怕是不行。”
赵母听了这话就一脸的惋惜。
大宝人虽小,却是极为机灵,见到姥爷和姥姥似乎是要走了,踉跄着走到刘承志身边抱住了他的大腿,死死不松手。这是刘承志第一个孙子辈,平时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见到外孙抱着腿咧着嘴要哭,连动都不敢动,生怕他站不稳。
“你瞧瞧,这孩子也知道和你亲哩,你们就多住几日,咱们老哥俩多说些话。”赵父蹲下扶着孙子的腰,又转过头面向了刘老爷子,“老爷子更是难得来我家,不住几日怎么能行?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我不尊老?”
刘老爷子是真心地想快点回家,闻言便呵呵地笑,蹲下身子逗重外孙玩,嘴里说道:“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老的老小的小,这两天也是叨扰你们了,哪能再麻烦你们?”
赵父就再三的苦苦挽留。
……
知府三堂,后罩房。
天色刚蒙蒙亮时,后罩房院子里便站满了女使和婆子,等着房门打开,她们好往里送水梳洗。
叶知府字哲光,现年三十六岁。身材硕长,眉目清和,颌下有三缕美髯,容止雍容。与叶秋鸿相比,多了一股雅致秀逸的名士风度。
董宜人和叶明府成亲将近二十年,夫妻感情甚笃。叶哲光少年时虽荒唐过,到了快三十岁时却喜爱起了清净,将壁妾和通房打发得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和宜人过起了日子来。
俩人膝下原本是有三个孩子,大儿子生下没两年就夭折了,只剩下二儿子叶秋鸿和女儿叶飞霜,夫妻二人视若珍宝。
叶哲光父母在靖难之时双双亡故,是被祖父抚养长大,刚刚中了进士祖父却去世,他守孝三年后才外任为官。这些年来带着妻儿山南海北的外任,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回到金陵。
俩人起身后,唤过了在外面的女使婆子,梳洗过后,董宜人便亲手替叶哲光穿戴常服。今日不用上堂,只需要在二堂办公,穿着常服即可。
常服穿完之后,便到了外屋,吃早点,这时女儿叶飞霜进来请安。留着叶飞霜吃了些早点,叶哲光便心事重重的摆手让女儿出去。
董宜人见状就挥手让女使婆子们下去,亲自奉了茶,“老爷是有什么心事?”
叶哲光接了茶盏,在嘴上浅抿了一口,“是有些心事,只是不知当不当说出来。”
“你我夫妻一体,若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不能替老爷排忧解闷,还要来何用?老爷有话只管说。”董宜人柔声道。
叶哲光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了眼没有关上的窗户,低声道:“你可知登封县的主簿要回乡探亲一事?”
董宜人向来不关心前堂的事情,也从不看外面的状子和公文,听到丈夫这么问便摇摇头。
“这登封县刘主簿娶得乃是郑家庶女,说起来和咱家还有些渊源。只是我来了这河南府已有两年,他已经在登封做了三年主簿,怎么他早不探亲晚不探亲,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来探亲?”
“郑家庶女?”董宜人微微张大了嘴,想了想京城中哪个人家姓郑,突然间眼前一亮,“可是吏部左侍郎郑文和家的?”
叶哲光赞许的点点头,妻子就是记忆力好,自己在朝中交往的势力,有时都会记不得他家的亲戚名字,妻子却只需要见一面便牢牢记在心中。自己只是略略提了一下郑家,便立刻能猜出是哪个郑家。
“这倒奇了,若是这洛阳城里有刘主簿家亲戚,怎么他这些年来连个探亲牌子也没有递过?更无书信来往。”董宜人微微侧过了头,露出诧异之色。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这洛阳城中谁是他家亲戚,若是我在不知道他家亲戚是谁的情况下不小心得罪了。只怕我将来和郑侍郎见面之后,会有尴尬。”叶哲光有些意兴阑珊,语气颇多埋怨。
做官就是做的一团和气,自古以来,你在任上照顾我的家人,我在任上又照顾你的家人。哪怕就是生死大敌,除了谋反和叛乱,几乎就没有罪及家人的道理。所以各位官员的亲眷,在故乡中都被人照顾的极好。
一个小小的主簿他当然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是从九品小官罢了,可是他的背后却是郑家。明明有亲戚,却一直不肯告诉河南府的官员。万一下面的衙役不开眼,得罪了他亲戚,将来再和郑侍郎见面时,便多了一丝尴尬。
“是了,我倒想起一事。”董宜人突然抬起头道,“近日听说京中诸王已到了婚配年龄,要为各王爷挑选王妃,莫不是这刘主簿是为这个?我以前倒是听别人讲过,说是郑家庶女嫁人之后连生三女,竟是未得一儿。他家是从九品,想必也是在遴选之内呢?他是不是来故乡挑选替换他女儿的人选?”
“不会,”叶哲光摇了摇头,“以庶充嫡,以远充近,这可是欺君之罪,一旦查出就是灭族之祸。他虽是主簿,然而郑侍郎却是官至三品。如果刘主簿的女儿当了王妃,郑侍郎要立刻致仕,想必不是为这件事情。若是他家的女儿真被选上了王妃,只怕郑侍郎宁可要让他女儿死,也绝不能进王府为妃。”
董宜人长吐了一口气。
这大明朝哪里都好,就是这选妃的制度不好。一旦家中的女儿进了宫或是进了王府,那么整个家族就要和仕途完全脱离。也幸好,后宫只从五品官以下的官员中选取。
一到选妃的日子,所有五品官以下的官员都是战战兢兢地,生怕自己被选上。在朝中做重臣的人,更是害怕。若是家里的子侄之女被选入宫,自己便和朝堂永远的说了再见。
董宜人叹息归叹息,却混没将这事放在心里。自家丈夫是五品知府,不管怎么样选也轮不到叶家。别人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故意陷害,这可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的事情。毕竟,只要开了头,那么以后就会陷入了无限的报复之中。
你陷害了我家亲戚的女儿入宫,难道你家生得全是儿子?只要你有女儿,我就能把她弄到宫里去。你不让我做官,我也不让你做。
“老爷又何必为这事烦恼,现在是月底,还有几日就要见刘主簿,到时不是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吗?”董宜人看到丈夫愁眉不展,温言劝道。
“你不懂……”叶哲光摇了摇头,“郑侍郎是金阁老得意门生,与老师同在内阁。这刘主簿明明在任三年,却从来没有向我说过他在洛阳城有亲。你说,会不会是内阁中有了变故我们却没有得到消息?要不然的话,我们明面上同为一派,怎么刘主簿却不肯和我互通有无?”
“他纵是探亲,也应与我私下修书一封,好让我有些准备,事先安排下。可是昨日却是从布政使司下的探亲牌子到府衙,走的可是公函。而且公函中也没有说他要探的亲住在哪里,名叫什么,这岂不是叫人生疑?”
听叶哲光这么一说,董宜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是官员,考虑事情和普通人不同。有时也许就是一件小事,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元朝时一个重臣之孙下乡玩耍,地方官员因为忙于农桑事先下乡去了没有来得及跑回迎接。结果重臣便找了一个借口将这个地方官员夺职罢官。说起来就是小事,可是有时小事却能引起很大的风波。
叶哲光见到董宜人半响没动静,抬头望过去,见到她神情凝重。
“想什么呢?”叶哲光问道,“可是这件事让你烦恼?这些不过是公事,既然他准备公事公办,那我对他自然也是公事公办即可。”
“老爷不如给老师写封信,问问他内阁中可曾出了什么变故,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刘主簿三年不通音讯。”董宜人说到这里,突然犹豫了起来,想了想后又道,“你说……这刘主簿是不是因为刘家的种子?”
叶哲光闻言,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将妻子的手握在手中,用力晃了一下。
“着哇!他定是为了这个!”
“我要给老师写信,把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他,”叶哲光冷冷地哼了几声,“若是不提防着些,怕是马上调令就要下来了。到时刘家哪怕就是一亩五石,又和咱们叶家有什么关系?和老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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