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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犀利的眼神中,有窥探,有好奇,不过最显而易见的,却是警惕,是明里看不出来,实则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惕之意。
不过是眼神里精光一闪,老太太很快就转过头去,可这一瞬间的目光交汇,却让祈男怔在了当地。
很快荷风领着人,抬进一只炕桌,上头满满摆满了吃喝之物,老太太端坐正榻上,炕桌摆好后,地下方又摆出一桌来,老太太让祈男和宋梅宋薇:“快坐了吧。”
祈男自然不坐,先走到老太太身边,亲手替她斟上一满杯热茶,又舀出一银厢瓯儿白生生软香稻粳米细粥来,最后在瓯上放上一对牙箸,然后方恭敬地道:“请老太太用饭。”
老夫人先是一声不吭,细细看祈男安排妥当, 听见她说话了,方才牵起些嘴角,微笑着道:“是个麻利姑娘,行了,你下去坐吧。”
祈男依旧陪笑:“老太太爱些什么吃的?我夹到您跟前的银盘子里。”
宋梅宋薇在下看着,早就有些眼热了,听见这话愈发冷笑,宋梅忙就站了起来,冲老太太献媚地一笑:“老祖宗,还是孙女儿替您夹菜得了,大嫂子忙一上午了,也该歇歇。”
宋薇更是二话不说,径直就已经走到老太太跟前,肩膀一耸,将祈男挤到了一旁,口中笑道:“我知道老祖宗爱些什么,自然先来上一块红糟鲥鱼是好的。”
老太太冷眼看着宋薇,突然就变了脸色:“我这儿正跟你大嫂子说话呢,你就这么没规矩起来?平日里你母亲是怎么调教你们的?这样的人儿也好送进宫里去?不知道宫里是个什么地方?到时候吃得你二人连骨头都不剩,渣滓都不留!”
宋薇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了祈男身上。
“老太太何 必动气?大清早的,就听见您老人家呵斥这个,教训那个,品御医才说不让您升肝火的,您这会子又忘了?”秀妈妈从外头进来,脸上带着常见的淡然笑意,口中悠悠地劝道。
祈男扶在宋薇肩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品御医?是杭州那位和叔父?还是。。。
“说得是,”老太太的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秀妈妈几句话便将其平伏了下去,摆手让宋梅宋薇下去,然后对祈男道:“你初初的来,别记在心里,往后就知道了,别听她们说得我老虎似的,其实我呀,和善得很呢!”
秀妈妈轻轻笑了,祈男也赶紧陪笑,宋梅宋薇有样学样。
“既然您新孙媳妇有这份孝心,”秀妈妈刚才人不在屋里,可屋里的事没一桩能瞒过她的眼睛:“就让她给您夹些菜便罢了。二位小姐,这本是新媳妇做的事,您二位也就不必争了。”
轻轻二句话, 解决了 屋里的困境。老太太也就笑了起来:“正是这话。你们要想这样办,”指着宋梅宋薇:“也不必着急,待有了婆家,少不得要一一行来。”
宋梅宋薇脸上飞起浅浅红霞来,这方退回自己桌旁,坐了。
老太太看着二人背影,祈男这方发觉,其实目光里,满满都是疼爱,口中亦低低喃喃地道:“还是孩子呢,知道什么?不如寻个好人家便了。”
祈男陡然想起祈蕙来,心里便有些理解老夫人了。
伴君如伴虎,进宫这条路可不是容易走的。
“行了,你就替我夹一块柳蒸的糟鲥鱼,再配上几样小菜,你看那个好就给我那个吧。”老太太吩咐祈男,祈男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来,听见声音方反应过来。
“哎,就听老太太您的。”祈男脆生生应了一句,看看桌上,红邓邓的泰州鸭蛋,曲湾湾王瓜拌辽东金虾都十分爽口,亦是配粥下饭的好菜,便各样夹了些,过后又放上只热腾腾香扑扑的玫瑰点心,别的例如白烧笋鸡和炖烂鸽子之类腥荤,倒没有动手。
老太太点头不语,挥挥手,让祈男下去了。
玉梭早替祈男将粥盛好,正会子也正好放凉了,祈男才吃到一半,就听见外头荷风惊喜的声音传了进来:“大爷回来了?!”
一屋子人,除了老太太外,都站了起来,老人家放下银瓯,笑呵呵地对秀妈妈道:“今儿来得倒快!想是这里有道子催命的符呢!”
祈男顿时两颊绯红,羞态可掬地垂首而立。
宋抉一身朝服,急匆匆地步进屋来,来不及给老太太请安,先将目光投射到了祈男身上。
还好吧?没人刁难你吧?
宋玦口虽不言,眼神中却全是关切。
祈男落落大方地抬眼回视,亦是答应:很好,我很好,可以应付的来。
宋玦薄削唇角倏地勾起一条不易令人察觉的弧线来,不过也只一瞬间,很快正色起来,走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请老太太安!”宋玦恭敬行礼,老人家坐在上首,满心满眼都是笑意。
“起来吧!”老太太向外有意无意地张了一眼:“你父亲呢?没跟你一处回来?”
宋玦略有些犹豫,看着老太太半晌方道:“父亲回来了,才去了太太那里,说待拜过亲后,便回书房,有些事要处理。”
老太太眼里的热情退了下去,脸上失了一半光彩,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方抬头冷冷地道:“有事有事,整日不过是想捏这个的错,寻那个的不是,好在皇帝面前去弹劾人家!正经国家大事不办,跟人斗倒是一把好手!也不想想,当年他父亲是怎么教导他的!”
屋里无一人应答,都知道这会子说话无疑于自找没趣。
沉默良久,宋玦向前迈了一步,单膝跪下,声音低而恳切地道:“老太太,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家,您何必跟他置气?有什么不是,儿子替父亲在您跟前陪个不是,您消消气,总是小辈儿的错,您就别计较了。”
老太太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秋景深了,耳中只听得一阵一阵秋风,吹得天上的孤雁一声声啼得十分凄惨,虽隔着窗户纸,亦可看出树头的枯叶落下地来,被风卷得东飘西散,如鬼魅般从窗外飘过,留下孤影重重。
“去吧,”半晌,老太太终于开了口:“这里也没事了,你媳妇也来替我斟过茶了,也该轮到你父亲和母亲了。”说着正视宋玦:“你如今是状元了,有些事,不是想脱身就能脱得了的,能不能办到许诺我的事,就看你自己了。才说到计较,也好笑,你妹妹也叫我别跟她们计较。都是一家子骨肉,我也这样答来,说什么计不计较呢?你们好,我便好了,并不能只求独荣。”
最后一句话,不知怎的,竟说得十分凄凉。
宋玦微微颔首:“老太太放心,一切有我。”
这一句既是宽慰,也是承诺。
祈男心里存疑问。这祖孙间的一来一回,说得不像是一般孝敬小事,总觉得有什么关节在其中,又不便明说似的。
还有就是,宋玦答应了老太太什么?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得了,脱身去哪儿?
可她来不及多想,秀妈妈已经走到她身后,轻轻向前推了祈男一把。
原来老太太榻前已摆下两只绣垫,宋玦站在其中一只前,回头看着祈男。祈男忙也走上前去,与宋玦并肩下跪,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老夫人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地受了。
出来后,宋梅宋薇先缠着宋玦说了会子话,不过是要这要那罢了,宋玦几句话就将她们打发了,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二人便脚不点地走得飞快,很快就将宋玦祈男甩在了身后。
玉梭玳瑁亦退得老远,知趣得很。
“还没多谢大爷,让司东回来替我解围呢。”祈男边走边说,边说边笑。
宋玦与她并肩行走,右手与祈男左手时不时地轻轻碰撞,心里便忍不住升出一股冲动来,见前后无人注意,便用自己的小指,牢牢勾住了祈男洁白如玉,细腻滑润的小指。
祈男脸上一热,情不自禁就低下头去,宋玦顿时担心是自己唐突了,不料祈男的手却回应了他,亦反向牵住了宋玦的手指。
长长的衣袖盖住了二人炙热交织的手指,却盖不住那一派绮丽昵侬的*光丽影,宋玦转头看着祈男,觉得她微微张着红唇的模样着实可爱,杏脸搓酥,柳眉耸翠,腮边那两朵红云透出菲菲粉粉的嫣红的色泽来,让他很想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凑上去捏弄一把,看是不是能滴出胭脂来?还是天然如此娇艳?
祈男被看得愈发面红耳赤,只得偏过头去,口中嘤咛软语道:“大爷!”
宋玦一荡,心神舒泰,情不自禁也笑了:“你说司东?这没什么,”说着愈发放肆,竟将嘴唇凑近到祈男耳边:“你是我的女人,说什么谢不谢?护卫你该是我的本份。”
男人呼出的热气萦绕于祈男耳边,她的脸更是烧到烫起,向后退避开去,又被宋玦伸手环住,牢牢固在其臂弯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