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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点漆如黑曜石的眸子骤然缩如针尖,古绯连呼吸都屏了。
杀父仇人?助纣为虐?
这是指……墨长河?
她睁大了眸子看向墨长河,斯文的眉目,一身书卷气,可手段却是不动声色就能致人死地,像这次一样,云淡风轻地就将墨老夫人手上的棋子瓦解,还将人给幽禁起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想要去问询的心思,待墨长河将墨家几房的人都给遣散了,她才冷漠地道,“这一场的利用,不知墨族长给出多少酬劳?”
墨长河低笑了声,他瞥了眼古绯周围的尸体和血迹,“酬劳?我以为阿绯已经拿到了。”
说完这话,他便旋身离去。
古绯又沉吟了好会,尤二提醒她尤湖过来了,她这才回神,吩咐回绯园。
绯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院门被除了的紫竹林,重新栽种了紫藤萝,搭着花架,等藤萝长成了后,必定阴凉又舒服。
古绯进院的时候,尤湖已经搬了躺椅斜躺在游廊下,悠闲又自在。
许是听到动静,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挑,露出些许晶亮的玄色光亮来,薄唇一掀,醇厚如清泉的声音就传来,“姑娘回来了?”
古绯点头,夜莺将轮椅推过去,一行几个下人就散了,各做各的事去。
古绯想了想道,“墨长河利用我的手,拔除了墨老夫人手上大部分的势力。”
尤湖听着,他脸色透白,有一种没血气的气色,像是元气大伤了一样。
古绯迟疑了瞬,继续道,“墨老夫人跟我说了一句话。”
说道这,她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尤湖,一字一句地道,“她说,我是在帮杀父仇人助纣为虐。”
闻言,尤湖长眉一皱,“此话不可尽心,可也不能不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没去问墨长河。”古绯道。
这当,夜莺泡了花茶出来,为两人各自倒了盏,又悄然退下了。
尤湖瞧着古绯小指头翘起,动作优雅执茶盏的动作,薄唇勾笑,“既然如此,不若让小生为姑娘查清此事吧,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有结果。”
古绯应允,她呷了口茶水,感受到花香在蓓蕾上蔓延升腾,杏眼虚眯,“墨家有个叫明修远的死士,暂时他是我这边的,你可从他入手,就说是我提的。”
尤湖满眼的都是暖人淡笑,他长手一伸,勾起点古绯的柔软发梢,轻声道,“姑娘如今能独当一面,小生甚为欣慰,如此的姑娘,让小生越发移不开眼,真真是可人的很。”
古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头发,放下茶盏问道,“那笔银子如何了?”
墨家银库里有多少的银子,没有人比古绯更清楚,那么一大笔的银子墨长河说是酬劳就不要了,她却不能不多个心眼,至少短时间内,那笔银子是不能出问题,只能放着。
尤湖轻咳了声,面颊带起点薄红,唇边就又有血丝带出来,“小生出的手,姑娘还不放心么?”
“不过,若不是小生提早回大京,亲自上阵,只怕那笔银子一等那老婆子藏起来后,想要再找回来,可不容易,”尤湖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银子还没运出城,就被小生给劫了下来,现在在个谁也不知的地儿。”
古绯嘴角露出嘲讽笑意,“那是她自作孽,眼见是香饵,就忍住下口了。”
尤湖也笑,“还是姑娘道高一丈,这下那笔银子,算是彻底入了姑娘的手,黑锅旁人来背,是以,姑娘打算将那笔银子如何处置?”
听闻这话,古绯转头望着尤湖,眸色幽深如深潭,瞧的人发憷。
尤湖敛了笑意,眉目正色,“小生想跟姑娘讨那笔银子另作他用。”
古绯面无表情,好一会,她才淡然道,“随你便。”
却是应允了。
尤湖低笑出声,眉眼都开出璀璨又俊美如仙的流光来,“姑娘这般体贴,问都不问小生有何用,就同意,叫小生如何不欢喜姑娘。”
在古绯恼羞成怒之际,他又道,“姑娘放心小生,小生自然也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心意,那笔银子就当是姑娘的嫁妆可好?暂借小生,日后小生所有的家业全凭姑娘做主。”
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古绯看着那张皮相,就觉手指头发痒,只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将那笑给打压下去。
然,她还没来的及动作,手倏地就被执住了。
“姑娘若是不累,这会小生就为姑娘治腿,血肉带过来了, 再晚点就不太好用了。”尤湖郑重地道。
有欣喜的点光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瞳绽放出来,古绯再没心思想其他,“好。”
是以,当躺到榻上,瞧着尤湖一剪子下去,将她里衣裤管从膝剪掉,她还觉一种不真切之感。
“治了,我就能行走?”她问。
尤湖嘴角有浅笑,他将自个袖子挽起,边上尽是银针和锋利的小利刃,还有一撮药粉,听闻古绯的问话,他笑道,“当然,小生的医术,姑娘还信不过么?”
“没有。”古绯否认道。
尤湖点头,示意边上的尤二再多点点油灯,将整间屋子照的亮若白昼,“小生一会会用点麻沸散,这样姑娘才能受的住疼,古绯若是觉得有了困意,莫要惊慌。”
“晓得了。”古绯记下,紧接着她就见尤湖捻起那撮她不认识的药粉,混入一种古怪的药液之中,散发出很不好闻的气味。
一刻钟过去,尤湖确定古绯彻底昏睡过去后,他才艰难地松了口气。
尤二在旁看在眼里,赶紧搬来张椅子让他坐下,“公子,您为何如此心急,想给姑娘治腿,您完全可以带姑娘到南齐,让国师出手,且又何必……”
“闭嘴!”尤湖靠在椅子上缓过劲来,他冷喝一声,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笑意,尽是冷酷无情,且眉目隐带仄人的威压,“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说着,他目光一霎深沉锐利起来,直射尤二,字字如冰珠地道,“你若在她面前泄露半句,就滚回南齐去,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属下不敢。”尤二赶紧单膝跪下。
尤湖扬起下颌,这一会,他那神色和口吻,简直就和逍遥王殷九狐一模一样,身上不存半点书生文弱气息。
似乎手脚有了力气,他才拿起边上一指来长的小刀,一揭旁边托盘了的绸布,就见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团血肉,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就充斥满整个屋子。
“一会完事,先送本王回去休息,多的话一句都不能说。”动手之前,尤湖又叮嘱了尤二一句。
尤二应声,哪里敢违逆半句,只垂眸站边上给尤湖搭把手。
两个时辰后,房门打开,尤湖是被尤二给搀扶出来的,踉踉跄跄,连走路都是颤的。
“公子,得罪了。”尤二说了句,然后伸手一捞,就将尤湖整个人给抱了起来,并飞快地送回他的厢房,还边让夜莺烧点热水。
夜莺照做,她猛然不经意回头间,就见尤湖脸色青白的像是死人一样,双眸紧闭,气息微弱,且他胸口的衣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也不是谁的血。
她吓了一大跳,只得赶紧烧了热水送过去,本想进门伺候,哪知尤二接过热水,暴躁的将她赶了出来,且吩咐她不得对古绯提及半句。
古绯幽幽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她是被饿醒的,饥肠辘辘,好久都没有过这般饥饿的感觉了。
夜莺端来吃食,也没让她下床,就那么摆到榻上,让古绯用。
吃的半饱,她觉耳边太过清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问道,“尤湖呢?”
夜莺一怔,继而回答道,“尤湖公子在休息,尤二说公子累着了,需要多休息。”
古绯眉心一拢,她想起昨个给她治腿的时候,尤湖的面色比在春意行苑的时候还不好,且还咳血,她虽没问,可想也知道,都咳血了,若是能治,早该就治好了,也不必时时咳血。
用完膳,她揭开锦被,瞧了瞧搀着白纱布的腿,试着想动一动,可还是不太有感觉,自晒一笑,顿觉自己心急了。
她这一双小腿,遍布疤痕,特别是腿肚子的地儿,当初更是被墨卿歌给生生削掉了,纵使昨天尤湖给她治了一回,也还是才治一小半,其他的要等这次填补的血肉长合了,才能继续下去。
总归都坐了好几年的轮椅,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在夜莺的伺候下梳妆好,她重新坐到轮椅上,开口道,“去尤湖那边看看。”
夜莺不敢阻拦,只得带着古绯过去,到了西厢房,还在门口,就见尤二席地坐在门口,像个门神一般挡着,谁也不让进的架势。
“姑娘,”瞧着古绯过来,尤二眸光微闪,又很好的掩藏起来,“您来看公子么?”
古绯点头,“昨个见他脸色不好,所以过来看看。”
尤二一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公子这会还在休息,没醒,姑娘估计见不到了。”
闻言,古绯面露狐疑,和尤湖认识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尤湖睡到这会的时候,“开门,他若没醒,我叫醒了便是。”
“姑娘,公子真在休息。”尤二为难起来,他再了解古绯的性子不过,一时半会压根就不知要如何才好。
古绯可不管他,目光带冰冷审视地看过去,她一伸手,嘭地推开门——
“呵,姑娘这是迫不及待?才一夜不见就想念小生了?不过,姑娘是否先容小生穿好衣裳再说。”
投射进去的氤氲光线之中,晦暗不明之处,能见尤湖背对着古绯,他一身光裸,长至大腿的如绸黑发一泻千里,堪堪覆盖住瓷白又肌理如流水般好看的身躯,如此明媚*光,当叫人眼花。
他微侧头,并未看向古绯,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蛊惑的意味,他竟然恰好在换衣裳!
古绯撇开头,发髻下的耳根微微发热,可语气依然晴冷似冰水,“给你两刻钟时间。”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尤二赶忙进来,啪的关上房间,几步蹿到尤湖面前,骇然惊呼出声,“公子……”
尤湖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尤二扶住他坐床沿,光线不明的房间里,能见他光裸身躯上,胸口的位置正有一半个巴掌大的伤口,血肉缺失,泊泊鲜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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