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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音一落,像是秋风还打着卷,古绯心里瞬间感觉一股冰凉的恶意。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额前碎发投落出的暗影,将她眸子里的沉色掩盖,素白的脸像是极品白玉,柔和而安宁。
“原来如此,”逍遥王发出感叹,那种有气无力的声线中难掩兴味,他紧接着问,“可记得有哪些配方墨丸?”
“卿歌自然记得,”墨卿歌这声回答显得有了点中气,“有龙香墨、宿香、还有一古配方,此三等最为重要。”
听闻这话,古绯心头冷笑,墨卿歌还真是胃口大,张嘴就要她压箱底的东西,若不是怕这会玄朱坊吞不下,估摸连那也想一并从她手里夺去来着。
简直就是豪夺不成便巧取。
白纱帷幔随风而起,露出一点逍遥王玄色带朱砂红袍摆的华服,就听他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听见墨大姑娘说的了么?稍后还不将配方和墨丸奉上!”
“若是耽搁了,别怪本王不留情面!”逍遥王云淡风轻的威胁道。
杏眼骤缩,古绯对逍遥王偏向墨卿歌那边,她毫不意外,主要是墨卿歌能得到墨家继承人的身份,他暂且由着她,也是说的过去的。
“属下参见王爷,属下有事回禀!”谁也不曾想到,这当口,当先站出来开口的人居然是从刚才就没吭声的苦妈。
能注意到帷幔之中,逍遥王转了下头,他似乎透过白纱再打量苦妈。
“属下卫五。”苦妈提醒了句。
而这当,帷幔之中的墨卿歌再也撑不住,听到逍遥王应允了她,她开始浑身发冷,放心的让自己陷入晕厥之中,以致于苦妈的话,她根本就没听到。
逍遥王抽回握着墨卿歌的手,随后从一边站着的婢女手里接到纯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道,“卫五?本王可是记得两年前,是给你任务离大京的。”
“是,王爷,”苦妈单膝跪下,她低着头,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回头看古绯一眼,只得让自己平静且无情的道,“属下想回禀的正是此事,王爷,经属下两年查探,绯姑娘制墨天赋非常人可比拟,假以时日,定能比墨大姑娘更有把握把持墨家,是以,配方和墨丸万万不可交由墨大姑娘。”
逍遥王沉吟片刻,他一挥手,院子里的侍卫和轿夫以及婢女连同那名御医齐齐退了出去,“卫五,你们也退下。”
苦妈犹豫片刻,她缓缓起身,提溜着那断刀男子,瞥了尤二一眼,跟着走了出去,整个院子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墨卿歌,以及死了的墨戈弋,和古绯逍遥王。
古绯半垂眼眸,从苦妈站出来的那刻起,她就面无表情,耳鬓发丝随风而起,安静疏离地的仿若画中人。
修长骨节匀称的手,撩起白纱帷幔,玄色锦缎面金线纹绣祥云的软靴从銮驾踏了出来,紧接着是同玄色朱砂红滚边的袍子,再然后便是那张俊美无双的精致面孔。
斜长的眉微微上挑,带出不经意的风流,逍遥王迈出銮驾,他看也不看墨戈弋的尸体一眼,径直望着古绯啧了声,“这还是不良于行,都弄死个人,若是稳当了,那岂了得。”
他边是说着边走到古绯丈远的地,那里一锭银子半掩在尘土里,正是之前解救了古绯的那枚。
薄凉的唇有玩味,逍遥王上下抛着那锭银子,尔后低低的道,“还藏着作甚?莫非要本王请你出来不成!”
最后一字,赫然带着金石铿锵之意,哪里还有半点有气无力的虚弱。
古绯冷不防被惊的心头一跳,她抬眼就见漫天树叶簌簌而落,有衣衫轻响之声,然后另一抹玄色朱砂滚边华服的尤湖从天而降。
同样玄色软靴,脚尖略点地,他稳稳站在葳蕤树下,眉目淡漠又陌生。
不自觉握紧轮椅扶手,古绯说不上来心头是何情绪,她总觉这模样的尤湖才是真正的尤湖,而非往日在她面前调笑无度的书生。
逍遥王偏头看他,后又看看古绯,蓦地他抬脚走过去,与尤湖并肩而站,对古绯道,“说起来,你还是第二个见着本王与他同时出现的外人。”
古绯压根就不会傻的问第一个人是谁,想也知道,那并不是个明智的问题。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点漆黑瞳之中,不远处,同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一样的华服,一样的头冠,甚至那风流恣情的长眉凤眸,连同眉眼之间的贵气和无情,都一般无二。
古绯微微眯眼,就觉那一袭的朱砂红滚边,越发像是鲜血浸染出的色泽,而玄色,一如脚下晦暗不明的影子,两者结合,都像是不详的存在。
皇族双生子,生来而不详,或两人皆不存,或只可存一人……
她眼波转动,看着尤湖居多一些,倏地就明白他作为影子陪衬的悲哀。
生而为人,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甚至他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那也是算做别人的容貌,即便如卑微尘埃,在日光下还可见行踪影迹。
可尤湖,他不存,明明鲜活的活着,却根本在这世间留不下半点的痕迹,即便有,那也从来都不属于他。
她突然觉得,兴许只有她眼里的书生尤湖才是一个实在的人,也可能如同“怪医九先生”的身份,那也只是他众多面目中的一个罢了。
她哪里能那么高估自己。
“两年前,本王只那么一提,墨家似乎出了个天才,可先行拉拢一番,不曾想,你居然亲自出马,”逍遥王施施然走向古绯,“如今两年过去,如何不向本王回禀?若不是今日,本王还只当这天才半路夭折或者只是浪得虚名。”
古绯呼吸一窒,她知晓这多半就是两年前苦妈为何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后来到了易州,尤湖尤二等人也相继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
一切莫名亲近的都有了答案,若不是她有一身的制墨本事,又会与墨家为敌,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谁若向她伸手了,那便是恩情滔天。
如此的算计,才符合尤湖一惯的性子。
她淡淡冷笑,不咸不淡的道,“民女,承蒙王爷看的起了。”
逍遥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话却是对着尤湖说的,“知情不禀,你这是想要……”
“背叛本王?”
轻若落羽的几个字,像是惊雷嗤啦乍响,让人心惊胆颤。
“不,”尤湖缓缓开口,他的嗓音都与逍遥王没太大的差别,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听出他的音线略微低沉一些,“不是不禀,她如今还不具与墨家抗衡的资本,还需历练累积,故而未禀。”
“哦?”逍遥王转身看了尤湖一眼,他绕到古绯身后,颀长的身子一躬,从后圈过古绯脖颈,伸手挑起她下颌,让她面对尤湖,“不够实力的棋子,弃了便是,什么时候你也有那等累积的耐心了?”
随着话语,喷洒出的热气扑在古绯如玉脖颈,直蹿她衣领,她握紧扶手,就见到尤湖抿紧了唇,黑曜石般的凤眼之中闪过讥诮,“偶然随心而起罢了。”
他顿了顿,薄凉唇畔的暗影深邃,他的目光穿过古绯,直接落在逍遥王身上,“还是,连这等玩宠,你也有兴致?”
“呵,”他抬手掩住上翘的嘴角,狭长的凤眼之中有恶劣的点光,眉目邪佞闪现,只那么一瞬又很快消泯,“莫不是銮驾里头的第一美人你已经腻了?那正当好可以互换……”
剩下的话没直白的说完,可古绯哪里不知尤湖想要说什么。
她心起愤怒,不想去理清到底是为何,只知这刻任人鱼肉的滋味甚是不美,她有心回击两句,可也知这时她还是不说话为好。
这一沉默,她瞧着尤湖那副陌生的神色,微微低头,心里是止不住的冷笑。
世间人,皆是如此,有利便可图,无利便任人宰割,兴许连有的温情暖意,都是幻灭一场。
逍遥王倾身,他鼻尖蹭着古绯小巧如贝的耳垂,一边还看着尤湖,然后轻笑了声,“互换?不,本王有个更好的法子。”
尤湖眉梢一挑。
“本王侧妃之位悬而未决,这既是你的玩宠,本王便一起娶为侧妃,兴许,你还能亲眼瞧瞧本王与两位侧妃的洞房花烛夜,”逍遥王一说完就大声的笑了起来,他手下一用力强迫古绯转头看着他,“他与本王皮相一般无二,你可分得清谁才是夫君?”
胸腔之中的愤怒犹如熊熊焰火,然而古绯面目平静,像是所有的怒火都被包裹在了坚冰之中,能见跳跃可不闻灼热的温度。
她杏眼弯如新月,眼瞳之中铺陈浮冰碎雪,一眨之间,就簌簌而起冰寒,“夫君?不,民女会和他苟合到一块,然后取了王爷的性命去,皮相一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世间,只剩一个逍遥王。”
下颌一阵痛,却是逍遥王不自觉掐了下去,他撇头看向尤湖,“你的玩宠果真好的很。”
嘴角上扬一丝弧度,亦只有尤湖知晓古绯那话,说的是大实话,若真到那地步,她还真敢那么干,不过——
和他苟合?
这当,面对逍遥王,他居然分神想了下那场景,顿觉,好像也不错。
血缘最是亲近的双生子,即便尤湖那点很小的变化,亦没能逃过逍遥王的眼,他心头戾气稍缓了那么瞬,放开古绯直起身来,一捻胸口发丝,就道,“你养了两年的玩宠,若真有那等本事,这次摘的贡墨冠首,本王将之赏于你也无妨,总归,指不定她根本分不清你我之别。”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挑衅恶心人一把。
见尤湖眸底起了厉色,他才舒心地踏进銮驾之中,朝外唤道,“来人,回府。”
尤湖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脚步一转,就藏身于大树之后,苦妈冲进来,眼见古绯没异常,才松了口气。
逍遥王如来时般走了,临走之际,他还多看了那断刀男子一眼,没提要交由刑部的事,古绯也乐的不说。
庄子,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的,古绯吩咐尤二将一些痕迹清除了,押着那断刀男子,一行人悄悄地回了乌衣巷,她也没说见过尤湖的事。
吩咐苦妈和尤二将人丢进柴房,用绳索捆起来,先行轮流看守着,她一进房门,门还没关上,就被人蒙住了双眼——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