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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觉一把拉住了我,“嗵——”地扑倒在地,表情惊恐慌张到了极点:“公……公主!皇……皇上突然断气了!”
我与蘅若面面相觑,诡异的沉默只维持了一秒旋即被惊慌失措的脚步声打乱。“父……父皇!”我率先冲入了寝殿,高旷的殿堂透出莫名的古怪,悬挂着的明黄流云帷幔肆意翻飞,我步履慌乱地冲入内室,高床之上静卧着形容枯槁的老人,他闭着曾睥睨苍生的双目,似在安详入睡。
“他死了。”倾城从榻边站起,平静地注视着我,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我蹙眉狐疑地看着她,径直走到榻前,伸出手往皇上鼻下一探,像触电般立刻收回了手,整个人刹那间像跌入寒渊之中。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想要对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做出反应,却只是木然。
“夜深公主还在此停留,当真是孝顺。”萧贵妃从帘子后踱了出来,姿态优雅,脸上还挂着笑意。
我心中狐疑更甚:“贵妃娘娘又为何在此?”
萧贵妃葱指轻叩玉镯,空旷的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凤目微挑,意味不明地笑望着我,半晌,悠悠道:“皇上在哪儿,本宫就在哪儿。”
我紧紧握住拳头,往皇上臂旁靠拢,心中担忧不已。看着翩然立于眼前的萧贵妃,我的理智逐渐归位,后脊却逐渐发凉。门外忽然响起异动,踢踏脚步声伴随着高举火焰的队伍由远及近而来,众人齐齐跪在殿外,手中火把好似一条熊熊燃烧的巨龙。
“父皇——”太子抢先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一屁股跌坐在榻边便开始嚎啕大哭,差点背过了气。
我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原本紧张的气氛瞬时变得如同闹剧,莫名地令人哭笑不得。
殿外跪着出巡中的宗亲,东宫诸率分立两侧,火把将行宫夜色照耀得灯火通明。为首的是太子舅父平阳侯苏秦,此人一路上不声不响,今日倒率先急乱了阵脚。
“侯爷夜里如此兴师动众,率领宗亲来此有何贵干?”萧贵妃一人缓缓步出了内殿,太子的嚎啕令她蹙起眉头,眼风向下凌厉一扫,“惊扰了皇上歇息,你们谁人担待得起?”
四下响起一阵骚动,众人纷纷交换了眼神,旋即齐齐跪倒在地。“皇上,嫡嗣之易兹事体大。四皇子中庸,府中还藏了前朝罪臣之女,实难担当辅国重任!太子不过一时糊涂,还请皇上三思啊!”
头颅砸在地板上作出此起彼伏沉重的声响,一声一声传入了内殿,太子作势抹了两滴眼泪,伏在床头痛哭不已。
回应众人的是无声的沉默。萧贵妃施施然地站在苏秦面前,冷眼旁观着宗室为太子求情的举动由声泪俱下逐渐转为敷衍。
“难得民间传闻,太子舅父平阳侯苏秦两袖清风、恭顺谦和,今日却为了立嗣之事深更半夜打扰圣上清静。我朝向来立贤不立长,且不说如今皇上还未拟旨,就凭皇上还在这世上的一天,你们也休想更改圣意!”
苏秦一拍衣袖,怒气冲冲地站直了身子起来,几步上前与萧贵妃对峙:“贵妃娘娘可曾听过牝鸡司晨?皇上受人蒙蔽,才信了太子莫须有的罪名。若我等再不站出来,实在无颜面对高家列祖列宗!”他拱手一托,语峰忽而一转,“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此时当真只是睡着?”
“皇上已经歇息,你们休想入内!”
“你!”
“牝鸡司晨?侯爷平日里当真是在不言不语,此刻一开口直教人意想不到。”内殿层层垂下的帘帐,隔绝了殿外剑拔弩张的气氛。我坐在皇上的榻旁,清脆的话语透过帘帐打破殿外的僵持,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代帝祭天、妄议朝事,侯爷你说那昭元算不算得牝鸡司晨?”
“这……”苏秦迟疑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大公主在里面。皇上现下当真是歇下了吗?”
“皇……”我话为出口,却被刚刚还在痛哭流涕中的太子一把捂住了嘴巴,我没有挣扎,却见他松开手后旋即又扼住了我的喉咙,瞪着我的双眼通红,透着凶光。
“太子,不要!”蘅若几步跑了上前,拉住了太子的衣袖,“难道你忘了血浮屠?我们万不能再对公主如此了!”
“我们?你给我滚开!”太子抬起脚就朝蘅若心窝子踹了一脚,“你倒帮她说起话了,你可知就是这个夜叉,才将东宫害到了今日的地步!”
蘅若跌倒在地,头上发饰散落了一地,发出凌乱声响,她捂住胸口看了还在对峙中的我与太子半晌,终于吐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太子,你可知公主手上握着父皇钦赐的国玺密诏!”
“你说什么?”太子上前一步,拽住了蘅若的衣襟,就势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她手上……握着国玺密诏?”太子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我,一时之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气氛顿时陷入微妙而诡异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听得十分清晰。他的眼珠又转向静卧在宽敞的龙榻之上的皇上,断断续续地道,“父……父皇果真驾崩了……连一点退路都不留给我……父皇,你好狠的心!”
说着,太子竟轻吹一声玉哨,回过头看我,发红的眼睛似要将我洞穿,笑得狠戾阴险:“高息月,你不过一介女子,不过降生之时东泽出现了什么异象,就凭这样你也想与我争嗣夺权?大周从未立过皇太女,就算你拿着国玺密诏,也不可能令我俯首称臣!”
殿外突然响起潮汐般的异动,四面八方而来的脚步声与呼喊震透浓密低暗的夜空,殿外陷入一阵骚动。“贵妃娘娘,你以为萧氏只手遮天,就能改变先皇旨意?太子众望所归,乃是皇位不二人选!成王败寇,此刻我们就可见分晓!”说罢,苏秦叩掌一击,只见无数身着玄铁重甲的军卫鱼贯涌入了寝殿,手持刀刃迸射出冰冷寒光——“大周的天子,只能是太子景滦!”
“成王败寇,昭元,事到如今你可懂得这个道理?乖乖将你手中的国玺密诏交出来!”太子阴笑着看我,表情极为放肆张狂,“从这一刻起,我让你尝尝输的味道。”
我被他扼住脖子,动弹不得。这一夜太漫长,漫长到我独自一人看着父皇静卧在床,独自听闻殿外众人刀剑相向。我目光嘲讽地直视太子,眉梢带着冷笑:“不到最后一刻,昭元不会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