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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向晚知道周安然聪明,但亲眼看到她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还是有些惊讶——今天可是周安然成亲的日子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而周安然却还能似往日一样冷静、警觉,绝对不是一般人呐。
谢向晚还发现,同样是聪明,过去的周安然很理智的将它控制在一个恰当的范围内,即既能让人不低估了她,又不会引起旁人的忌惮。
可以说,在谢家寄居的周安然并没有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此刻却不同了,周安然仿若一朵傲然绽放的牡丹,将自己所有的美、所有的气势统统释放出来,再无保留。
谢向晚挑了挑眉,她很想说,大嫂,您不用这般,咱本来就打算将东苑全都交给您的。
当然,周安然的这个表现,让谢向晚愈加放心了,东苑,哦不,确切的说,是整个谢家恰是需要这样能干、强势的主母。
有“才子”大哥在,有谢家数代积累的巨额财富,谢家兴盛在即,唯一缺少的就是能镇住内院的当家主母。
周安然若是能一直“聪明”下去,谢向晚真不介意帮她一把,让她尽快在谢家站稳脚跟。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眼下还有件紧急的事儿要办呢。
“大嫂,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谢向晚笑着恭维了一句,而后敛住笑容,严肃的说道:“是这样,方才上善庵的丫鬟跑回来报信——”
周安然坐在方桌前,一边用着糕点,一边听谢向晚说话。
听到这里,她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咽下嘴里的吃食,拿着帕子擦手:“难道她想闯喜堂?”直到一个月前。她都住在谢家,小洪氏为何被送去上善庵,外头人不知道,周安然却是清清楚楚。
想想小洪氏的处境。再回忆一下此人的行事作风,周安然很快便做出了与谢向晚一样的推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谢向晚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命人暂时守住了家里的各个入口。”
有重兵把守,就算今天谢家因着办喜事儿而有些忙乱,小洪氏也无法轻易混进来。
周安然却没有这么乐观,她端着一碗热茶,小口小口的轻啜着。足足喝了小半碗,她才道:“如果二太太寻人帮忙呢?”
只要小洪氏没有蠢到家。她就该知道,单靠她自己,很难闯进谢家。
谢家今天办喜事,来往的宾客很多,其中就有不少女眷。小洪氏曾经是东苑的当家主母,也曾代表谢家出去交际,多了或许没有,但总有一两个谈得来的“好友”吧。
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倘或她们真的愿意帮小洪氏出头,这事儿。还真有些麻烦呢。
谢向晚却傲然的抬起下巴,道:“咱们谢家虽是盐商,可也不是任人欺侮的人家。有哪家女眷会冒着得罪谢家的危险去帮一个被放逐的弃妇?”
当年方家、李家的事还没有被人彻底遗忘,今日谢家又摆出了如此阵仗,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周安然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说道:“如果那人与咱们谢家不和呢?”
话音一落,室内静了静,周安然与谢向晚对视一眼,旋即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公孙大娘!”
没错,如果说在扬州还有什么人与谢家有宿怨、却还不怕得罪谢家。那此人非公孙大娘莫属呀。
谢向晚想了想,而后站起来,“这件事暂时先交给我来处理……大嫂,今天是你和大哥的好日子,切莫被那起子小人扫了喜气。”
周安然听出了谢向晚的言下之意:小洪氏是谢向晚处理的最后一个东苑家务事,待此事了了,她便会将一切都交给周安然。
周安然没有假惺惺的推辞,更没有装作没有听懂,跟着站起来,对上谢向晚的双眸,郑重的说:“我明白,妹妹,今天就辛苦你了!”以后东苑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唇角上扬,谢向晚浅浅一笑道:“大嫂太客气了,大嫂,忙了这大半日,你也累了,先歇息一下吧。我就不陪大嫂了!”
周安然也笑着说:“妹妹只管去忙。”
谢向晚点点头,没有废话,径自离去。
既然已经知道了小洪氏有可能去的地方,她就要尽快把这人找到,然后立刻送回上善庵。
周安然目送谢向晚出去。
谢向晚出了新房,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赶紧走了进来。她们是周安然的贴身侍女,是周家的旧仆,当年周家出事后,陈家和谢家帮忙找到、并由谢家出钱买了回来。
两个人与周安然年龄相仿,一个叫凝碧,一个叫水玉,皆是行事稳妥之人。
“小姐,您没事儿吧?”凝碧年纪小些,方才见出门的谢向晚面无笑意,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情急之下,竟忘了改称呼。
水玉年长些,性子也更沉稳,轻斥道:“又浑说,大小姐与咱们大奶奶素来亲厚,有她在,咱们大奶奶能有什么事儿?还有,都什么时候了,还叫‘小姐’?记着,要叫大奶奶!”
这几年她们一直陪着周安然住在谢家,对谢家早就熟悉了,对谢家的大小姐更是了解,那位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如果凝碧的这些胡言乱语传到大小姐耳朵里,这、这不是给自家小姐惹祸嘛。
凝碧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嘴,怯怯的看向周安然。
周安然摇摇头,道:“好了,妙善不是小气的人,她不会跟你个小丫鬟一般见识的。不过,水玉说得没错,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谢家的大奶奶,而不是借住在谢家的‘官婢’,以后你们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知道吗?”
“是,大奶奶!”
凝碧和水玉齐齐躬身应声。
周安然摸了摸脸上的“粉墙”,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去打些热水来,我要好好洗把脸。”
外头的事儿有谢向晚负责,周安然也就放下心来,准备好好度过这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夜。
而随后的事实证明,周安然放心得有些太早了。
一夜**,次日谢向荣和周安然这对新婚夫妇前往中路去给长辈行礼。
谢嘉树高坐主位,袁氏坐在左手边,谢向晚、谢向意和谢向安也都早早的赶来见礼。
“父亲,请喝茶!”
周安然仍是一身喜气的红色衣裙,规规矩矩的跪在主位面前的蒲团上,双手捧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茶盏。
谢嘉树笑眯眯的接过茶盏,拿起盖子轻呷一口,又笑眯眯的掏出一个首饰盒子放到托盘上,“这是咱们家祖传的物件儿,老祖宗传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又传给了你婆母,如今,便交给你了!”
周安然心里一动,她知道,公公这是认可了自己,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那敞开的盒子,见里面放着一对通体水润的羊脂玉镯子,忙再次行礼谢道:“谢谢爹。”
祖传玉镯?
袁氏眼底充血的看着那匣子,手里的帕子已经扭成了麻花,心里暗恨不已:谢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宝贝?且是专门传给长媳之物,可为什么她进门的时候没有?说好的两边都是妻子呢?怎么不一样对待?
好吧,就算祖传的镯子只有一对,可一对不是一个,完全可以她和大洪氏一人一支呀。
结果,她连一支都没有。
谢嘉树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他心目中,自己这个西苑太太根本不算是他的妻子,而只是个“妾”?
越想越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袁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若不是身侧的谢向意一直拉着她的衣袖,此刻她已经跳起来质问谢嘉树了。
就在此时,谢向荣引着周安然来到了袁氏近前,而小丫鬟也已经体贴的将蒲团放好。
“大伯母,请喝茶!”
周安然优雅的跪下来,双手举着托盘,恭敬的行礼。
“哼,不敢!”
袁氏终于忍不住了,不看周安然还好,一看到她,袁氏就不禁想到了那祖传的镯子。一想到那镯子,她就有种莫大的屈辱感。
当年她争不过大洪氏也就罢了,现在竟是连个刚进门一天都不到的新妇都比不上。自己好歹在谢家熬油似的熬了十多年,如今、如今竟变成了没资格戴祖传镯子的“妾”。
这口气,袁氏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哪怕谢向意不停的给她使眼色,她也顾不得了,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哪里敢受大奶奶的礼?”
此言一出,谢向意用力闭了闭眼睛,心道:完了,完了,娘亲又要惹祸了。
在场的其它人,包括谢嘉树,全都一脸错愕的看向袁氏,这个女人抽什么风呀,大好的日子闹事,而且还是以这种撕破脸的方式?
当然最难堪的要数仍跪在蒲团上的谢向荣和周安然,尤其是周安然,俏脸立时红了,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想到今天是自己过门后的第一天,周安然不想惹事,忍住了火气,故作惶然的问:“大伯母何处此言?莫不是侄媳妇哪里做得不好?大伯母,您是长辈,倘或侄媳妇真的做错了什么,您只管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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