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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昙满心欢喜的写了一封信给乐妃,其间,仍不忘添油加醋,贬低用尽,本可以用几句话,就说明白了的一件小事,愣是写了满满的三张纸笺,才算罢休,其间,更是把纳兰雪说得一无是处,错漏百出,自己聪明睿智,天上有,地上无。
待写完了这封告密的信,司马昙又“怡然自得”的念了几遍,只觉得,自己写得这信,文笔上佳,字字珠玑,任什么人看了,也得当宝贝般的收藏起来,留供日后翻阅,直急得俞氏催了三四遍,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封装了起来,交给了她的手上,让她趁夜进宫去一趟,把这封信呈给乐妃,然后,叫醒司马青,趁着司马青半夜被人吵醒,心情不渝之时,把火儿都发到纳兰雪的身上去,下旨定她一个欺君之罪,来不及等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求情,就把她给拖出去砍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司马昙自以为是的算计,她等的禁军围府,拖纳兰雪出去,大刀片儿砍头的情景,到最后,她死不瞑目之时,也没有盼到。
……
纳兰雪的小院儿里,风灯里的火烛,已经燃了一半儿。
纳兰雪跟尚扶苏的摆棋,也已进行完了十局。
尚扶苏表现不错,十局棋里,有九局,是半子不差,余下的一局,是在他自己的刻意改动之下,比棋谱上所摆的结果,更上层楼。
“真没想到,商国的皇帝,也是个文武皆俱的全才。”
纳兰雪笑着把属于自己的黑子,悉数收回了棋篮之中,微微抬头,瞧向了坐在她对面,也正在收拾白子的尚扶苏,“之前都是在摆棋,这一局,咱们撇了那些个棋谱约束,当真拼杀一盘,可好?”
“郡主若想继续,扶苏晚上再来。”
尚扶苏也是一笑,加快的把盘中白子悉数收回了棋篮之中,抬头,看向了窗外,已是有些泛起了鱼肚白的天,“扶苏男子,被人说去,也不过是被评说一句风流,坏不得半点儿名声儿,郡主女子,若被人知晓,留扶苏这么个异国的男子在闺中一夜,传出去,可该遭人耻笑了……来日方长,不欠这一时半刻,郡主以为如何?”
“你倒是细心。”
听了尚扶苏的这一句劝告,纳兰雪心中对他的好感,又是多了不少。
她自小被当成是男子来养,这些府院之中的碎言杂语,从不入耳,如今,虽是已恢复了女子的身份有些时日,但,撇去了带兵征战的那大半年光阴,所剩的,却是连两年,都不足了,而且,这不足两年里,她还要有一半儿的时候换装成纳兰述,给司马玉授业……说起司马玉来……白天时候,他急匆匆的跑来,扎了一头,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没了人影儿……该不会,是要去做什么傻事罢?
算了,他那么一个得皇帝溺爱的皇子,便是做了傻事,只要不是谋反逼宫,皇帝也不会当真把他给怎么样了,至多,也就是关他几天,让他面壁思过罢了。
要说,司马玉逼宫……她可是怎么都不会信的!瞧着如今,皇帝对他的倚重,估计,再有个一年半载,就该让位给他了,谋反这种出力不讨好,还未必就能成了的傻事,司马玉那么精明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去做?
直待后来,纳兰雪从旁人的口中得知,司马玉当真为了她,而打算去逼宫谋反,被司马青关在了御书房里了整整一月,几次自残自伤,都未换得司马青心软,应下他的恳求之时……已是在这之后,又过了五年……那时,司马玉已是莫国皇帝,她,已是五皇子司马殇的正妃,兵临,昭阳城下……
……
送走了翻墙离去的尚扶苏,纳兰雪就回了自己的闺房之中,少少的吃了燕娘使人做来的早膳之后,便把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都“哄”了出去,让他们各自回去补眠。
她跟尚扶苏下了一夜的棋,棋逢对手,不觉光阴似箭,纳兰籍和纳兰述两人,也是在一旁陪了整宿。
她是他们的宝贝妹妹,还没嫁人之前,哪敢放心?
虽然,尚扶苏这人,并不像是个坏人……但,事难保没有万一,单是这万一,他们两人,就赌不起!
“郡主,是不是瞧上这商皇了?”
给纳兰雪塞好了被角,燕娘坏笑着打趣了她一句,燕娘是擅棋的,在一旁观看两人对了整整十局,哪还会看不出,其中奥妙?虽说是给了结局在摆棋的,但,纳兰雪的落棋手法,已是没了往日的凌厉,多了许多的柔软,换句话说,她对这尚扶苏,可是手下留情了不少的!
“就你话唠!瞧等我睡醒了,杀你个片甲不留的,看你还敢不敢打趣我!”
嗔了燕娘一句,纳兰雪便卷起被子,蒙了自己的脑袋,背转了身过去,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跟尚扶苏下棋的时候,就总觉得,他的棋风,跟千叶有些相似,但,仔细的去辨别,又不是全然一样,这让她有些欣喜,又有些苦恼,便决定,待今晚,跟他杀上一盘不顺照棋谱的,再好好儿的推敲一番!
……
皇宫之中,乐妃得了俞氏送去的司马昙的信,也没启封,就遣人把她撵回了纳兰府去,自司马昙被罚面壁思过,就没少给她送些诉苦的信来烦,寻常无事的时候,她看一看,象征性的给她回两句,捎点儿东西回去安慰一番,也就罢了,今日,竟是大半夜的,就使人来了!这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了!
皇帝,可是好久都没来过她这儿了,难得今儿,司马玉那傻子,不知为何的,惹了皇帝恼怒,被关在了御书房里思过,皇帝正在气头儿上,皇后灵玉那里,也没心思去,恰巧她闲暇无事,去御花园里采花儿,遇上了皇帝在哪儿生闷气,便把他给请来了自己殿里休息,这休息来,休息去,就翻了她的签子,留了下来。
这般好的机会,乐橙哪会放过?司马昙使俞氏送来的信,算个什么玩意儿?想坏她的好事,休想!
……
于是,第二日,司马殇例行的来跟乐妃请安了时候,便见着了这封随手丢在桌子上的信。
恰逢乐妃正在梳洗,百无聊赖的,便手欠的给拆了开来,打算瞧瞧,自己姐姐,是如何跟乐妃撒娇,又想要跟母妃讨要什么东西。
不想,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这封信,竟是司马昙写来,让乐妃去跟司马青告状,说纳兰雪是装病,犯了欺君之罪的!
在司马殇想来,纳兰述那般精明的一个人,怎可能,就落这样的把柄,在司马昙那么一个脑子不够的人手里?这其中,定然是计!为的……恐是趁机打压了自己的母妃,彻底的帮了皇后立足后(和谐)宫,帮扶太子司马玉……更得皇帝信赖宠爱的!
已故的纳兰段,是司马玉的先生,纳兰段亡故以后,纳兰述,便又接起来了这太傅的名号……估计,是自己这一番时间的造访,惹了他的紧张,想要彻底的把自己,连同乐妃一起,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还好,这信,是先落在了自己的手里,没先被乐妃那只一心争皇帝怜爱的女人打开!不然,后果……恐不堪设想!
“没脑子的女子,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不得了的聪明人了!你若真是个聪明的,还能被人反将一军,被罚面壁思过一年么!”
司马殇暗骂了一句,便把这封信,给重新折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衣袖之中,他要做的,可不是跟纳兰雪为敌,而是,要慢慢的渗进她的生活里去,让她对自己离不得,舍不得。
这样一来……他将要起大事之时,她的那两个兄长,便会顺理成章的被归为自己的一边,司马玉跟司马青一样,都是善疑的人,而一旦,他们对纳兰家的两个兄弟,生了疑心,不再重用他们,那莫国的皇位,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乐妃梳洗完毕,自后殿里出来,便是见到了自己儿子的满脸阴沉,眉头一拧,便忙不迭的走近了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紧张的跟他问道,“怎么了,殇儿?可是哪里不舒服了?用不用娘亲给你唤御医来?”
“眼见着,就该被你这脑子不够使的女儿,给弄得人头落地了!看不看的,还不都是个死!浪费那些个银子作甚!”
司马殇恼怒的从自己衣袖里面,取了之前收进去的那封信出来,摔在了乐妃的身上,对着她大吼道,“这般明显的陷阱,她都敢往里面跳?纳兰府里那三个兄妹,哪个不是精得跟狐狸崽子似的?!她真当,人家也是跟她一样的蠢,会露这般大的一个马脚出来,用来给她发现不成!你说你这当娘的,也不知好好儿的管教管教她,就由着她在这里添乱,还整天唠叨个不停点儿,说我不求上进,不知跟司马玉比一比,人家家里的娘亲和妹妹,是怎么个精明,再看看你和司马昙,一个就知道缠着父皇撒娇,一个就知道给我拖后腿,我拿个屁去跟人家比,跟人家斗!”
被司马殇这么一吼,乐妃便是愣住了,司马殇长这么大,还从没这般的冲她发过火儿,忙不迭的捡起已经掉落地上的信笺,朝着上面看去……再依着司马殇说的这么一想,便是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还好,昨儿晚上,司马青来了她这里,她无暇拆看这封信笺,不然,没有司马殇的提点,她可该早就满心欢喜的拿着这信,去打搅皇帝睡觉,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了!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她说的这事儿,是个真的,她司马昙能趁着这个机会,扳倒了纳兰雪,掌了纳兰府里的财权,以纳兰籍和纳兰述的性子,又怎肯罢休?明面儿里不说,将来,得着机会,还能善饶了她们娘俩这阴谋黑手?恐怕,到时候,不光是她们两人得完蛋,连着司马殇和她背后的乐氏一族,都得跟着倒霉!
“殇,殇儿啊,你,你说这,这可该怎么办啊?”
想明白了这些,乐妃已是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忙不迭的扶了一把椅子,在上面坐了下来,就要拿起那信笺来撕毁,“这,这祸害,我,我……”
“不能撕!”
司马殇一把抢下乐妃手里的信笺,拿手捋了捋,折好,放回了自己的衣袖里面,“那傻女人使人送信来的时候,绝不可能,不被纳兰述使人盯上,现如今,纳兰述之所以,还没参奏皇帝,反咬咱们一口,八成儿,该是在等咱们的态度……如果,咱们的这态度,不够好,不能让他满意……那,接下来……”
“那,那你说,殇儿,咱,咱们该是怎么个态度?”
乐妃终究只是个仅善府院之争的女子,当真遇上了事儿,哪还有什么主意?此时,听自己的儿子说,麻烦迫在眉睫,早就慌了手脚,哪还想得出,半点儿的法子来?
“如今之计,唯有弃卒保车。”
司马殇的眼中,闪过一丝泛了红色的杀气,看得乐妃,险些吓得从椅子上面滑下来,“以司马昙性命,换我x后前程,母妃,是舍得,还是不舍得?”
“舍得!那有什么不舍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如今,早已是纳兰家的人了!能你的前程,哪里能比?!殇儿,你只管放手去做!莫说是她一人的性命,若是能让你前程似锦,便是要把娘亲的这条命也一并搭上,娘亲也舍得!”
乐妃这辈子,就司马殇这么一个儿子,对司马昙,本就不甚疼爱,此时,听司马殇说,用司马昙的性命,能换了他的前程,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不舍得!
“娘亲还要跟着殇儿享福呢,怎么能死。”
司马殇一改之前的凶狠颜色,微微一笑,伸手,扶了乐妃,在椅子上面坐好,“需要死的,只是司马昙那没脑子的女人而已……待儿子夺得大位,成了九五之尊,娘亲还要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呢……”
……
将信件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被人偷偷换掉,司马殇便下了马车,进了纳兰府的大门,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弥天之赌,如果输了,便是万劫不复,可以说,他是已经铁了心,要孤注一掷的,但,若是赢了,将来,便有可能,从此,直上青云。
“雪儿病着,不便见客,五皇子殿下还是改日再来罢。”
见司马殇前来,纳兰述也是一愣,昨日,纳兰府的门槛儿都要被人挤爆了,唯独,他没有来,今日,可算是得了清闲,他,怎竟来了?
“殇不是来见郡主的。”
司马殇轻轻的抿了抿唇角,四下里瞧了瞧,做为难状,“丞相可愿舍殇一盏茶的工夫,容殇跟丞相,说几句话?”
“也无不可。”
见司马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纳兰述微微一愣,对这传说里的,一无是处的纨绔皇子,以前时候,他是没什么交情的,但,自之前时候,他突然开始日日前来,跟纳兰雪一起品一盏茶,说几句话,不待他和纳兰籍下朝,就告辞离去……他便是隐隐的觉得,对他印象不错了。
不睦富贵,不交权臣,这般的性子,可是跟那乐妃娘娘,天差地远的很……大抵也正是因此,才会被那些想要攀附他的人,污为纨绔的罢……
在纳兰述的引领下,司马殇走进了纳兰述所住的西院,知司马溪正在养胎,不堪惊扰,便刻意的放缓放轻了步子,这一点,更是让纳兰述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在院中石凳上坐定,司马殇又四下里看了一下,见着实没人,才扭扭捏捏的,从自己的衣襟里面,取出了之前时候,从乐妃那里拿回来的,司马昙所写的信件,放到石桌上,小心翼翼的推到了纳兰述的面前。
“今晨,殇去给母妃请安,见她正拿了这个,匆匆忙忙的准备出门,心生好奇,便跟她讨了来,不想,竟是写得这些个胡言乱语。”
司马殇稍稍顿了顿,紧咬唇瓣,满脸的委屈和矛盾,“殇虽是与郡主只君子之交,却是知道,她不会是这般欺君罔上的胡闹女子,好生跟母妃劝了一番,才是给母妃劝得消了跟父皇告状去的心思……原本,打算把这封信就地烧毁,当做未见,却又怕,日后,姐姐再生事端,扰了府中安宁,坏了殇跟郡主的交情……想着要把这信给郡主一览,以便日后提防,但又恐……郡主本就病着,再见了这般诬蔑,更气得严重了……好在遇上了丞相,不然,殇可真不知该要如何是好了……”
纳兰述是真真没想到,司马昙会成了纳兰府里的内鬼,还险些害了纳兰雪!
此时,见了司马殇送上的这封信笺,心中虽怒,面儿上,却是不能就这般的发泄出来,让人坐实了纳兰雪装病的这档子事儿!
“多谢五皇子殿下面恤,待雪儿的身子好些了,述定让她亲自跟你拜谢。”
无所谓的收起了信笺,纳兰述表现的很是随便,“昨日,遇一自称神医的大夫,说是能医得了雪儿的重病,并留下了方子,昨儿晚上,雪儿喝了一副,像是好了不少,今日,还得继续喝才行……算着时候,那正煎着的药该是差不多了,述就先不与五皇子殿下闲聊,先去瞧一眼煎药的人了……”
纳兰述的镇定自若,更是让司马殇认定了,司马昙写给乐妃的这封信,原本,就该是纳兰述下好的套子,心里惊惧,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让纳兰述给纳兰雪带好儿,就转身离开了纳兰府。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