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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己父皇的手里接过军报,伸展开,细细的看去,司马玉的眉头,也跟着拧紧了起来,不过,只是一瞬,他便又笑了出来,把这军报,交还给了司马青。
“这还不是简单的很么,父皇?”
司马玉笑着在椅子上坐了,抬起头来,看向了司马青,“儿臣问父皇一句,之前,雪儿丫头可曾与那泗水国的质子,有过什么交情?”
“至多,也就是见过一两面罢,怎了?”
见司马玉只是笑个不停,司马青便稍稍的放心了些下来,毕竟,司马玉是跟在纳兰雪身边,学了好几年的功课的,可比自己,要更了解她的多,瞧他这半点儿都不紧张,只像是在等着自己跟他问,就“显摆”上一下儿的样子,便是知道,这事,该不是如这信最末处写的猜测这般了。
“父皇觉得,雪儿丫头是不是那种,没有半点儿定力,只见了人几面,三媒六聘都没,就以身相许的女子?”
见司马青已是在等着自己解释了,司马玉便不再卖关子,呵呵笑着,继续跟他说道,“那泗水国的旧太子,之前送他离开莫国,归去故土天星城的时候,父皇也是见过的罢?又瘦又丑,还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听父皇降恩赠予,更是紧张的跪都跪不稳当……这样一个连奴才都不如的人,父皇这般英明之人,会信这写信之人谗言,以为雪儿丫头是会倾心于他了?呵呵,父皇,你便是要考验儿子,也该寻个难点儿的问题罢?这种三岁孩童都骗不了的伎俩,该是留到以后,用来逗你孙儿的才是……”
“恩,为父也是这般想的。”
司马青最是好面子,这时,司马玉都留了台阶给他,哪有不下的道理?顺口,接了司马玉一句,便又“考”他道,“你来给父皇分析分析,雪儿丫头这般的做,是怎么个意思,父皇来给你瞧瞧,你分析的,对是不对。”
“儿臣以为,雪儿丫头这般做,目的有三。”
司马玉抿了抿唇瓣,沉思片刻,才继续给司马青一一解释。
第一,这般做,可以让商国和风国知晓,她已经有意他人,并对那人,芳心暗许,从而放弃,对她的求亲。
商皇是想要迎娶她回去做皇后的,如果,知她心里已经有了旁人,定会将此事作罢,皇后之尊,却心系旁人,他尚扶苏,自然是丢不起这人的。
而风国,想要求亲的,是风皇的大皇子长仙枫,这长仙枫,可不是唯一一个得风皇喜欢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名唤长修缘,也是极有可能将来竞逐风国皇位的人选,若长仙枫不顾纳兰雪的“坏名声”,执意求娶,让风皇丢人,那,他就会失宠,从而失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且不说,这长仙枫是不是舍得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皇位,单是风皇的面子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第二,这般做,可以让她得了自由,从此以后,婚配不再受人约束。
常言道,聘为妻,奔为妾,她这般的与人“私相授受”,便是与同那人私奔无异了,既已为妾,便不再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初嫁从夫,再嫁由己,她的“夫君”已经亡故,那,她要再嫁,便只随她自己的愿意便好了,连纳兰籍和纳兰述,她的这两个兄长,也无权过问。
第三,这般做,可以趁机交出兵权,让司马青以“罚”的形式,把这些她一路收编的兵将,纳归莫国所有,并让司马青的这“收权”的行为,不遭任何人的指点,顺理成章,同时,跟司马青表明,她,纳兰雪,对这些兵权,全然不感兴趣,让司马青可以放心的信任纳兰府,不耽误她两个兄长的前程。
“父皇觉得,儿臣说的可够全面了?”
司马玉没一下把“所有的理由”都说给司马青听,故意留下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让他下台,反正,现在,司马青已经冷静了下来,能够好好儿的思考事情了,他也没必要,把“聪明”都一个人占了,以司马青的小气,不给他留面子,便是等于,不给自己留活路,他可不想,以后,司马青再拿别的难办事情,来刁难他,纳兰雪已经二十一了,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浪费了!
“还有一条,我儿没有想到。”
司马青呵呵一笑,心情很好的说出了那仅剩的一条“理由”,“她这般的忠心,将来,朕定是不会亏待了她的,等过些时日,这风声儿过去一些,朕再下旨,给她赐婚一个正妻的身份,她便可以不吃半点儿亏的风光出嫁,将来,那夫家是得了朕的赐婚,家中之人,定不敢给她为难,朕也可以得一个好名声儿,日后,做这丫头一辈子的靠山!呵,这丫头,可真真是聪明的不像话,把朕一起算计进去她的谋划里,朕还只能给她叫好儿,给她撑腰!”
“那这谗言之人……”
从刚才,司马玉就在心里琢磨,要如何收拾这个胡乱猜测,险些害纳兰雪获罪的人了,此时,见了司马青高兴,哪里还有不提的道理?
“这等陷害忠良的佞臣,自然是不能轻饶的。”
司马青稍稍想了想,便随口说出了对那“谗言”之人的处罚,“朕以为,诛九族有些重了,不如,诛三族?”
“儿臣以为,错只在一个,罪不及家人。”
司马玉摇了摇头,虽也是对那人恨得很,却不能表露得太过,莫国律法里,是有规定的,谗言妄上,陷害忠臣,若未造成忠臣名望损失,人身伤亡,则只罚一人,发配苦寒之地为奴,明显的,这是司马青对他的又一试探,他,可不能只凭一时喜怒,而中了他的圈套!
“那便依了我儿所言,将这佞臣,发配苦寒之地为奴!”
司马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给这“告密”的人定了罪,提笔研墨,亲笔写了一道圣旨,交给了司马玉的手中,“为免夜长梦多,我儿这便启程,亲往汲水城,给雪儿丫头宣旨去罢,记住,宣完旨后,定要与她私下里谈一谈,让她知道,她的意思,朕都已经知道了,也很赞赏她的这番智慧,她所求的,朕都应下了,冤枉污蔑她的人,朕已经发配苦寒之地去为奴了。”
……
另一边,尚扶苏所带的商国大军,也已经打到了与汲水城只五十里之隔的登临城。
听了斥候禀报,纳兰雪在汲水城下的一番言辞,尚扶苏不禁一笑,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
“你这狡猾的女人,我才刚刚自以为是的觉得,你是对我有意的,这才几日,你就给我泼这么一大盆冷水下来,让我死心?”
尚扶苏笑着打开了自己面前的一只精致木匣,自里面,取出了一块儿人手掌大小的,雕工精致的硝石,拿在手里把玩了起来。
硝石本就怕水,遇水便会消融损坏的厉害,而工匠雕琢,却都是离了水冲降温不可,所以,鲜少有人会把这东西雕刻成精美的物件,一来,费时,二来,费力,三来,不值钱……但,为了跟纳兰雪下聘时好看,尚扶苏才不管这三七二十一,只下旨意,让把商国中几名最手巧的玉匠请来宫里,人手一块儿大硝石,就雕他们各自最擅长的花纹,现在,被他从盒子里取出来把玩的这一块儿,便是他从几百块儿雕琢好了的硝石里面挑出来的,觉得最满意的一块儿。
“相信,过不多久,这事儿,就该传得满天下人都知道了,皇后娘娘她……怎能为了莫皇的江山基业,这般的自毁呢!”
伺候尚扶苏的太监总管,是原本在尚应世身边儿服侍的,耳濡目染了这许多年,对这些时局之类的事情,也多少有些耳闻,此番,站在尚扶苏的身边,听完了人来斥候来禀报,便是略略的猜测到了一些,其中的意思,“陛下对娘娘一番痴情,娘娘也对陛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觉得,她也是对我有意的?”
太监总管的话,让尚扶苏听着很是舒服,本能的,便露出了笑意来,“何以见得?”
“何止是老奴这么觉得?陛下随便找个人来问问,也得是跟老奴一样以为的!”
太监总管抿嘴笑着,伸手,给尚扶苏添了一盏茶,依着自己所想的,跟他解释道,“莫国的几十万大军,一人未损,便被娘娘都给遣了回去,只带着一万的轻骑,几千的弓弩,继续征战,如今,到汲水城下,便已是又有了三四十万人了,莫国又不是缺兵少将,一口把意国都吞下了去多好?若非娘娘对陛下有意,干嘛要平白送咱们商国这么大一个好处?几十座城池,意国的半壁江山呢这可是!”
“朕也是这么觉得。”
尚扶苏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把那块儿他拿在手里的,雕工精美的硝石小心翼翼的放回了盒子里面,眯起眼睛,看向了窗外,“朕以为,皇后说这话,该是受人所迫的,而逼迫她说这话的人,就是司马青这老狐狸……八成儿,是司马青这老狐狸寻思着不对味儿了,心中猜测,是皇后跟朕有了谋划,让他吃了亏,所以,才以皇后两位兄长的安危相胁,迫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毁名声儿,让朕畏惧天下人的口舌,而不敢再求娶她为后……哼!朕就偏不怕这老狐狸的诡计!朕就娶定了纳兰雪,来当朕的皇后了!”
“陛下圣明。”
与其他商国的兵们一样,伺候尚扶苏的这太监总管也极是喜欢纳兰雪这“尚未过门的皇后”,会带兵的女子,啧啧,这可是多少商国男子梦寐以求的良配!陛下可真是有福气!
……
意国覆亡,莫国和商国各占了一半儿,长震天这找不出半点儿借口出兵的皇帝,早就赌气的不行了。
原本,好好儿的事情,眼瞧着就可以使人带了聘礼,跟着长仙枫去莫国提亲了,这一下子闹得,一耽搁就是大半年了。
这该死的意国,也真是不开眼,那么着急送死作甚,好歹,也等他遣人去把亲提了,再发兵去莫国逼婚……他也好在这讨伐里面,掺上一脚的啊!啧,原本,少说也能抢回几座城来的!
都怪那些该死的礼官!说什么一定要符合规矩,要备上如何如何多的东西,打点修整好了新人大婚用的宫殿,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废话!若不是他们絮叨,浪费了那许多的工夫,哪里就至于……唉!当时,他就该坚持己见,让长仙枫带上东西和几个下人,快马加鞭去莫国提亲!那些俗礼什么的,何时补不行呢!这般的大好时机没了,以后,可哪里还会有呢!
“启奏陛下,有细作传来的密信。”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从门外跑了进来,来不及站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手里所捧的东西,递到了长震天的面前。
“恩,知道了,下去罢。”
长震天睨了一眼小太监,半点儿也不着急的从他手里取了那卷成了圆筒的密信,打开,慢慢的看了起来,意国已经没了,别说是肉,汤都没有一口能喝得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值得上这般着急的?索性,不过是些莫国和商国的无聊事情,没有好处,他才懒得费神儿!
但,只是这么随便的一看,长震天便是险些从他坐着的椅背儿上掉下来,这,这是什么?!是……骗人的罢?莫国郡主纳兰雪,在汲水城下,以未亡人的身份,为泗水国旧太子江越诉冤?呃,不对,这不能算是诉冤,这该是……算了,不用管是什么了,反正就是……就是……她用的,是未亡人的身份!
该死!
他就说,为何当时,泗水国的那个旧太子,就偏偏只向纳兰述那个小屁孩受降!原来,原来,是他们莫国,早就跟这江越有了交情!这纳兰雪的这个未亡人的身份,怕就是,就是那时候,就把她许出去的!
可恶的司马青,还道是不干涉那个纳兰雪的婚配之事,我呸!他倒是想干涉来得!都许过了人的,由得他干涉么!
“来人,去给朕把仙枫唤来。”
沉吟片刻之后,长震天便静下了心来,这话,虽是纳兰雪亲口说,但,谁知道,是不是有司马青逼迫的原因在里面?
想她只带了那么点儿的兵将出征,短短几个月,拿下了意国的几十座城不算,还收拢了三四十万的兵将……这样好的一个将才,莫说是司马青,便是自己,也是会不舍得出手的罢?这会不会……是司马青的一个计谋,只为了让自己和商国都死心,然后,趁机,把纳兰雪留在莫国,永远为莫国效力?
以司马青那只老狐狸的心智,可绝对能做得出这种缺德事儿来!
长震天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就该是这样,末了,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来,冲着门外吼了一句,“让你唤的人呢!死去哪里了!”
“父皇息怒。”
长仙枫推门而入,一脸的平静,“儿臣仙枫,拜见父皇。”
在路上,长仙枫已经听人说了大概,但,他并未在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他想来,像纳兰雪那般优秀的一个女子,会有人传她的谣言,坏她的名声儿,这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他若事事在意,还不得被活活儿气死了去?
他喜欢她,便该信她,chong她,一辈子待她好,不管旁人怎么中伤她,欺毁她,他都该坚定的站在她的背后,哪怕,是满世上的人都与她为敌,为忤,只剩了一人与她比肩相携,那人,也该是他。
“前面传来了密信,说是你要求娶的那位纳兰郡主,自称是泗水国旧太子江越的未亡人,这事儿,你怎么看?”
长震天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密信丢给了长仙枫,依旧踩着椅板,坐着椅背儿,半点儿都没有要下来坐稳当了的意思,“你是我宠爱的儿子,我尊重你的想法,只要你能说服的了我,之后决断,皆可由你自己做主。”
“儿臣以为,这是莫皇不舍良将外嫁,而使出来的阴损招数,不足为信。”
长仙枫看都未看自己父皇丢过来的“密信”,毫不犹豫的,撕了个粉碎,然后,双膝跪下,恭敬的朝着长震天拜了下去,“儿臣心中,只纳兰郡主一人可同白头,若父皇觉得,儿臣迎娶她,会丢了皇家脸面,儿臣,愿放弃皇子身份,自贬为庶民!”
“你可是朕疼爱的儿子,哪有说自贬就自贬的道理?”
长震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手,扶了长仙枫一把,让他起身,“想当年,你母后,也是朕从旁人的花轿里抢回来的,你瞧今日,可有人敢笑话朕的?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争取不来,就去抢,抢不来,那是你没本事,就跟你保护不好属于你的东西,被旁人抢去了,同样道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