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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李文随风书易来到三进院的时候,彭季耘正在书房教大儿子习书法,阙吉祥则在院子里教小儿子念《三字经》。
看到风书易领着一名肩背医药箱的中年男子跨入院门,阙吉祥就知道来人必定是卫嫦说的李文李大夫了,忙让嬷嬷照顾小儿子,只身迎了上来。
“有劳风管事和李大夫了。”她客气地笑道。
风书易忙躬身回礼:“二小姐客气了。”随即向阙吉祥介绍身侧的李文,“二小姐,这位就是李文李大夫,明儿起,他会搬来园子里住,日后南下,也会随我们一道走。”
“这样就最好了。”阙吉祥微笑着朝李文颔首致意,“日后少不得要麻烦李大夫了。”
“二姑奶奶客气了!这是李某应该做的。”
在来的路上,风书易已对他简要介绍过园里的成员了,特别是主子一列,包括刚加入南下队伍的阙吉祥一家四口。知道她是主子爷的二姐,无论是不是回娘家做客,称一声“二姑奶奶”必不会错。谁让他已经答应入驻园子,成为阙家一大家子的驻府大夫了呢!
“季耘在书房,李大夫请随我来。”
风书易将人领到就功成身退了,阙吉祥带着李文跨入堂屋,往一侧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彭季耘早已将院子里传来的对话声听了个全,见妻子领着来给他诊脉的大夫进来,便凑到大儿子耳旁,低声吩咐了几句。
“娘。儿子突然想吃娘做的松花团子,爹说他也想吃,您给我们做好不好?”
彭言莘眼珠子一转,帮着老子支使走了老娘。
彭季耘等母子俩离开。才往李文跟前一坐,伸出了右手腕,微笑着朝李文点点头:“有劳李大夫了!”
看到这一幕,李文若有所思。特别是在把完脉后,更是瞎子吃水饺——心中有数了:阙府这位二姑爷之所以支走自己的妻子,许是怕她在得知他的病情后担心吧?
“二姑爷后脑部位有处血瘀,导致周边筋络不通,若是长时间不能消散,恐怕……”
“李大夫直说无妨,彭某心中多少有数。”彭季耘见李文欲言又止,淡淡一笑,示意他不必忌讳。
李文沉叹一声。迎上彭季耘的平静的视线。如实告知:“后脑片区的神经会被逐渐压迫坏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彭季耘的才华,不消李文多做解释,他也能猜到了。
脑部神经一旦坏死。活着也只能是个活死人了……
真的,没法救了吗?
真的要和妻儿生离死别了吗?
他甚至还未能将有关妻儿的记忆如数拾回。就要带着满脑子的空白离开人世了吗?
“若说是绝症,倒也称不上,只不过,治愈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找到拾忆草,否则,就算消散了血瘀,也无法捡回缺损的记忆。
一听有方法可解,彭季耘原本静若止水的黑眸,划过一丝光亮:“李大夫的意思是,彭某后脑部位的血瘀能有法子消散?”
“我只是说有可能,但无法保证。”
李文摇摇头,眼见着对方清亮的黑眸再度黯淡,不忍心地安抚道:
“针灸疗法固然能疏通经络,但无法保证将血瘀全部吸收,得看个人的造化……至于缺损的记忆,老实说,经我手的病例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了,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个案。按理说,那么大一块血瘀压着周边神经,不残也瘫了,可看你的言行举止,丝毫看不出哪里不妥……”
“只是表象。”彭季耘轻叹一声,指腹摩挲着手里的杯盏,苦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晕厥过两次了,严重的一次,足足昏迷了三个时辰,至于头晕目眩的感觉,站久了就会出现,有时还伴随耳鸣、恶心……”
“这就对了!”李文听他这么说,反倒呼了口气:“我原本还奇怪,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会一点病兆都没有……不过照你这么一说,那就没错了,许是血瘀所处的部位比较运气,并未压迫到至关紧要的几处经络,否则……”哪里还能这么好过?别说站着了,躺着都会瘫痪。
不过这话,李文没说出口,而是婉转地岔开了话题:“这样吧,我试试给你疏通经络,但也别抱太大希望,另外,到了南域,看看有没有机缘找到医史上记载的拾忆草,若是能找到它,你的病症也就有救了。只不过,这拾忆草我只在医史上看过简短的记载,只说是南部一种味道奇苦的药草,服食一段时间后,能修复缺损的记忆,不过连我太师父、师父他们都没机会得见,别说我了……”
那就够了!
彭季耘朝李文感激一笑:“只要有希望,就够了!”
送李文出去前,彭季耘想了想,恳请道:“还有一事,彭某想让李大夫帮个忙。”
“是暂时不想让二姑奶奶知晓吗?”李文已经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在他把脉前,二姑爷就让甥少爷将二姑奶奶支离堂屋。
“只要二姑奶奶不来问及血瘀的事,李某定不会主动说。”
言外之意,他不会主动宣扬彭季耘的病症,但也不会在阙吉祥问上门时,还要想办法替他编谎隐瞒。他李文要是这么热心又主动,就不会毫无建树地做个居无定所的游医了。
见他回驳得如此直接,彭季耘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罢了,反正吉祥还不知情,应该不会去问李文什么,等他陪她和孩子们到了灵秀城,探望过岳母大人后,再做定夺吧。
李文离开的时候,阙吉祥正被两个儿子缠着在厨房做松花团子,直到松花团子新鲜出锅。她才得空回书房,一跨进门槛,就见彭季耘神情悠哉地坐在桌边喝茶,心猜诊脉的结果应该是好的。遂笑着问:“李大夫回去了?可有说什么情况?”
“没什么大碍,就说伤处的淤血还未完全散尽,他明儿搬来和我们一道住,日后会给我针灸化瘀。相信很快就能痊愈。”
彭季耘笑着说完,朝妻子招招手,待她走近,给她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渴了吧?一直在厨房忙吗?”
“可不是嘛!莘儿也不知打哪来的主意,突然说要吃松花团子,好在这会儿松花有现成的,不然还真没法给他变出来……”
阙吉祥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才发现这是他喝过的茶盏。不禁有些脸红。可看他镇定自若的淡定样。不禁暗自唾弃:都老夫老妻了,有什么好羞的!真要害羞,也该是失了忆的他才对。自己有什么好慌的!
这么一想,她清清嗓子。将杯盏还给他,随后岔开话题:“快开午膳了,厨房那边送来一锅鸡煲和几个家常菜,你若吃不惯江南菜,我这就去给你整几个江北菜来……”
“别忙。”彭季耘拉住她,“吃什么无所谓,趁着这会儿莘儿和勋儿都不在,你继续和我说说咱俩以前的事?我记得昨晚刚说到定亲……”趁着这会儿精神劲还好,他想尽早记起有关她的一切……
阙吉祥最难消受的便是他柔望她时的眼神,那让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于是,午膳前的短暂光阴,彭氏夫妻躲在书房里共同回忆成亲前的点滴温馨……
……
次日晌午,李文如约搬进了宅子。不过因为是孤家寡男,没得进员外郎家的后院住,而是被风书易安排在四合院的东厢房,有什么事,找他也方便。
与此同时,佑佑的奶娘也换了人。
原先的奶娘赵子凤,在多给了她十两银子后,就让风书易送出了大门。
当然,在此之前,卫嫦也已找她谈过,亲自向她解释了不能继续用她的原因,无非是宅子里男丁多,没法安排奶娘的妹妹住进来,而若就此不管,她心里也过意不去,索性就放奶娘回去照顾脚伤的妹妹,多给的十两银子算是给她的安抚费了。
赵子凤见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得千恩万谢地接过银两后,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出了阙宅大门,她一步三回首地回望了好几眼,心里那个后悔。
早知道,就不替妹妹想法子接近东家的主子爷了。
如今可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蛮蛮好的一份工种,就这么打了水漂。
虽然十两银子的补偿,也够她一大家子两三年的开销了,可要是能长留主家,像其他大户人家家里的奶娘一样,别说成日里吃穿不愁,就是随便拿点少爷房里的物件出去卖,也能赚不少外快,好日子哪会这么快到头?
这么一想,赵子凤心里陡升愤慨,暗咒妹妹的多事。本来多好的差事啊,她只消用一双丰满的**,不必下地劳作、也不必十指沾水,就能换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偏偏妹妹也想混进阙宅,无非是听说东家多金、英俊又年轻,虽然已有妻子,可身边没个妾室也没通房,妻子如今又有身孕在身,就想仗着她的姿色,进阙宅的门、上东家的床、进而勾得东家神魂颠倒,然后收她做小妾……
呸!大户人家的妾室,哪有那么好当的?没见她三十出头的徐娘风韵,在阙宅的半个多月,压根没人看在眼里……
赵子凤边愤愤不平地暗咒,边往家里走。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两面性——人前小白花,人后霸王花。说到底,还不是她所嫁之人太没用,养家糊口这种事,还要她一介妇孺来担当。
来到家门外,见院门虚掩,也没多想,径自穿过院子,来到主屋,正想张嘴吆喝,蓦地听到东侧间的卧室里,传出一阵耳熟能详的暧昧声,那是……
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脚踢开房门,待辨出交缠在床上的两条白花花**,恨恨大骂:“你们俩背着我在做什么!”
“啊——”
一阵尖叫声后,两条白肉因惊愕而分离。
赵子凤气得浑身发抖,怎么也没想到。临时被东家解聘,竟让她撞见了丈夫和亲妹妹媾和的一幕。
“姐姐……”
赵子丹穿戴齐整后,跪在赵子凤跟前,手持罗帕掩着面。哭哭啼啼地解释:“妹妹也不想,是姐夫他……”
“多久了?”赵子丹冷冷地瞪着自己这个几乎打小看到大的妹妹,十四岁的差距,要说是母女也不为过。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见妹妹一个劲地拿着罗帕哭。赵子凤不耐烦地追问道。
“……这……这是第一次……”赵子丹低着头,弱弱地回道。
“第一次?还真是巧!”赵子凤眯眼冷笑,吴婶前脚才说要去江北给女儿坐月子,亲妹妹后脚就爬上了自个儿姐夫的床,还真是……
赵子丹抹抹眼泪,一脸委屈地道:“吴婶急着去黎州城,把院门一锁就不管我了,我的脚又还未痊愈,姐夫可怜我。就扶我回了家……”
“还扶上了床!”赵子凤冷冷接道。
“姐姐!”赵子丹咬了咬下唇。却无话可接。
她承认。自己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没来凤栖城前,隔壁的猎户儿子对她照顾有加,让她过足了小姐瘾。可惜。爹娘相继离世,都没来得及给她存下丰厚的嫁妆。而猎户家又和邻村的木匠家有婚约,堵着一口气,她收拾包袱跑来了凤栖城找出嫁多年的大姐庇护。
孰料,大姐家房间少,容不下她,她本来想学大姐两个女儿,去绣阁接些绣活做做,绣阁里进出的多是家境富裕的,穷人家哪有闲钱上绣楼买绣品?都是自己做的。这么一来,应该也能多些机会结识富家贵公子。
哪晓得,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缝,刚出门,就被过路的马车带倒,脚脖子有些扭到,虽然没有骨折,却也的确肿了,贴了两天膏药才有效消肿。当然了,为了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娇女模样,她硬是装了一个月没法下地,享受身前身后被姐姐家几个大小男人(姐夫,以及姐夫那两个还未成家的弟弟)围着伺候的满足感。特别是对女人有一套的姐夫,更是逗得她心花怒放,过足了需要人呵护的小姐瘾。
吴婶八成是看不下去了,才挑了个由头去黎州城看女儿,顺带还把院子都锁了,摆明了不想再让她继续住下去。
不住就不住,凭她的姿色,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搞不掂。果不其然,她那姐夫蠢蠢欲动了,先是好言好语劝她来家里住,然后借着试探她的脚,摸上了她的床……
男欢女爱这种事,本就是一回生两回熟。何况,她曾在猎户儿子处尝过甜头,姐夫的挑逗更是深得她心,几番下来,哪怕姐夫不邀请,她也想主动送上门去。今儿是她第一次主动送上门,不巧,被姐姐抓了个正着。
“你立即给我收拾包袱,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赵子凤原本还愁妹妹到了嫁娶的年龄,却还无人问津,若是有机会把她引入阙宅,傍上东家也好,可如今,她连自己都欺骗、连自己丈夫都勾引,她这个做姐姐的,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看在同父同母亲姊妹的份上,她下不去手对付,只得撵她走。
“姐姐!”赵子丹没料到姐姐心狠起来这么硬,二话不说就将她丢出了院外。这让人生地不熟的她往哪里投靠?
而前一刻还搂着她亲着她、极尽所能挑逗她的姐夫,这一刻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赵子丹一连走了几条街,无处可去,这时,一阵疾行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其他路人都四处避让,唯独她,身子一歪,往路中央一倒,刚好倒在了马蹄下……
……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赤鹰抱着一个昏迷的女人进来,青焰几人都大吃一惊,连带着对赤鹰造访的惊喜也冲淡了不少。
“不知道。”赤鹰皱着眉,摇头答了一句。
“不知道?”青焰几个更吃惊了,“人都在你怀里了,你还说不知道?”
“我路过街口,她不仅没避让,还突然倒了下来,一下子没拉住缰绳,也不确定有没有踩到她……”
“不会是有预谋的吧?”素来心细的白云,蹙眉轻问。
“先找大夫替她看看吧。”赤鹰微微一顿,继而对闻讯赶来的风书易说。
“正好,李大夫上午已经搬进来了,我去找他来给这位姑娘看看。”风书易点点头,领着赤鹰把昏迷的女子抱到客房,然后去东厢房找李文。
“鹰?该不会你看上人家了吧?”
紫腾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再转头看看赶路赶得一身是汗的赤鹰,一脸坏笑地问。
赤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径自来到隔壁,擦澡换衣裳,然后好去向主子请安。
“我说真的,若是这位姑娘醒来,想对你以身相许,你打算如何做?”紫腾不死心地跟进来问。
门外,是好整以暇环着双臂看好戏的青焰几个。
“我才没你那么空。”赤鹰头也不抬地回道。心里却想:要真是救了谁,谁就要以身相许,那么,他要娶的也该是另一个女人……
“这和空不空有什么关系?”紫腾见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撇撇嘴,转身出了客房,一脸兴味地问外头几个看好戏的:“要是鹰成亲了,你们打算送他什么大礼?”
“紫腾!”
不等外头几个回答,屋里率先传出一声沉沉低喝:“你要这么闲,过两日就跟我去灵秀城开荒拓土!”
开荒?拓土?
紫腾和青焰几人皆面面相觑,莫非,老夫人她,在灵秀城玩农夫和地主的游戏玩到上瘾了吗?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