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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时分,边门的动静惊动了睡得并不安稳的小锦,雨声伴着急切的敲门声让人不安。
“小姐,出了什么事?”同被惊醒的小桃慌慌张张地披衣出来,就见小锦正站在房门口紧张地张望。
“我们去看看。”小锦道。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这几日发生了不少事,小锦直觉万事得小心。
“小姐,奴婢去喊徐总管吧?”小桃觉得害怕。
小锦回头朝前面看了看,宝嘉毫无动静,看来是酒醉未醒。
“不用了,你打着伞,我们去看看。”小锦咬咬牙,迈步进了雨帘。
见状,小桃顾不上害怕,赶紧撑开伞随着小锦去了边门。
“是谁?”小锦低声问道。
门那边有低沉男声传来:“我们是交差的,徐总管要的人已经带来了。”
小锦闻声,示意小桃开了门,只见三个穿着短褐的男子押着一蒙头男,四人既未打伞也未着蓑衣,雨水已将他们全都打湿。
“你们是谁?”黑暗中小锦看不清来人的脸。
“小姐,他们是守着毛师傅家的。是得手了吗?”身后传来了宝嘉的声音。
“是,今晚雨大,我们以为他不会来了,不想雨下得最大的那会就看见一个黑影攀墙欲入,我们一拥而上便逮住了他。”来人飞快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雨水顺着他的脸滑下,随着他快速一张一合的嘴渗进口中。
“进来说吧。”小锦明白了,毛师傅被抓住了。但见宝嘉雇得人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又守了大半夜,怎么也不能让人家站在外头说话。
“多谢小姐,人已带来,我们交了差也该走了。”说着,三人将蒙着头的毛师傅往前一推,宝嘉接过道谢。
关上边门,宝嘉扭着毛师傅往里头走去,小锦和小桃紧随而去。入了内堂,点亮了灯,宝嘉扯去了毛师傅头上的黑布。厚重的呼吸声透着毛师傅此时此刻的惊慌和绝望
“小桃,去给毛师傅倒杯热茶来。”小锦盯着毛师傅看了一会,朗声吩咐。
小桃带着不安瞧了一眼低着头,手被反绑的毛师傅,然后迅速而退,顺手关上门,去了厨房。小锦慢慢走到毛师傅身旁,毛师傅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她。
站了一会,小锦绕到他身后,为他解开了绑着手的绳子。随着绳子松开,毛师傅发出低沉的一声呻吟,小锦瞅着他的手腕已有两条深深的血印子,可见毛师傅挣扎地有多厉害。
“毛师傅,您是靠手艺吃饭的,手要是废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宝嘉也瞅见了毛师傅手腕上的伤,叹息道。
毛师傅左手捂住右手手腕,疼得嘴唇发抖,却不肯说话。
“坐吧。”小锦扔了手中的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毛师傅撇过头去不理。
“这时候你倒傲气了,早之前若有这份骨气也不能做下这等偷梁换柱的事。”小锦讥讽道。
“不过是一块蓝水种和一块冰种,我赔便是。”毛师傅被激怒,扭过头来低吼,一双牛眼瞪得溜圆,里头布满了血丝。
“若是你赔得起,那你跑什么?是不是这事另有隐情?”小锦立马听出不对来,要是毛师傅赔得起,为何还要跑呢?认了识玉有误的错,再认下这笔账,怎么也好过承认偷换、举家外逃。再说了,毛师傅换下的料并不值大钱,和名声工作比,十足的得不偿失,毛师傅又不是新人,眼皮子怎就浅成这样了呢?所以小锦相信这背后一定有阴谋。
毛师傅闻言,又撇过头去不作声了。
“毛师傅你是孝子,若不然,我也不能守株待兔抓到你。你应该为你母亲亲想想,她腿脚不好,眼神也不好,你要是被送了官,谁养活她。”
“你怎么知道我娘手脚眼神不好?”毛师傅奇怪地看了眼宝嘉。
“那**扶着你母亲出来,刚到门口见着我们就跑。我们到后头围堵你没追上,再往回走就见你母亲摸着墙根往外走,边走还边喊着阿有,这是你的小名吧?我上前扶她,她对我说她的腿老风湿遇到这样的天就走不了路,眼神儿也不好了,天一暗就看不清了。毛师傅,你母亲腿不好,根本不适合长途拔涉,她眼睛虽然看不清了,但心里头却亮堂。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了吗?她说阿有心里头苦,苦得有些事就看不清了,他若做错了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只求能给他个改过的机会。”宝嘉说到此,顿了顿,见毛师傅眼里有泪,知触及了他的心,便继续道:“她明知我是抓你的人,却不曾害怕,是因为她坚信她的儿子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是在为你求得原谅!”
宝嘉的话终于深深触动了毛师傅,只听他低沉着声喊了一声娘!小锦听了也觉动容,趁着毛师傅情绪波动,她继续劝道:“毛师傅,老太太到了这等岁数是不会舍得背井离乡的,你这么做我相信定是有什么苦衷。你若说了,大伙儿都能帮你出出主意,也不至于走了这一步。”
毛师傅抬头看了看小锦和宝嘉,动了动唇,似乎动心了,但很快又低下了头,似乎又犹豫了。
小锦心中一动,问道:“是不是因为春儿?”
毛师傅吃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春儿的?”
还真是,小锦庆幸自己蒙对了。
“毛师傅,你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的母亲陷入担忧中,于心何忍!”小锦痛心说道。
毛师傅苦笑道:“一个是我的娘,一个是我的女儿,我能怎么办呐?”
“女儿?春儿是你的女儿?”小锦记得毛师傅并无儿女。
“你的女儿不是走失了吗?”宝嘉想起孟师傅所说,便开口问道。
毛师傅悲戚说道:“是的。七年前的花灯会,我带春儿去看花灯,谁想遇花灯架被风吹倒燃起了大火。看灯的人们乱做一团四下逃窜,春儿也被挤散了,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我的春儿,我苦命的春儿就这丢了。这些年,只要有空我便去人伢子那打听春儿的消息,但一直没找到。就在不久前、有人告诉了我春儿的消息,我去看了,真的是我的春儿,她还记地我,她后颈的胎记,她儿时的记忆,我终于找到她了。”毛师傅说完泪流满面。
“告诉你这个消息的是罗管事吧?”小锦听到这里只觉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毛师傅再次惊讶地看看小锦,但却没再有再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而是直接承认道:“是,是罗管事前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才知道春儿当年被人牙子卖了,辗转几家后,最后是在朱府里当粗使丫头。我想给她赎身,但她卖得是死契,只有东家大恩,才能放了,一时间我一筹莫展,求助无门,只能看着女儿在朱府里头受苦。”
此时,小锦已基本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了。
“你求助无门,罗管事便给你指了明路,让你偷梁换柱,卖个人情给朱夫人,事成之后她便将春儿放出,对不对?”小锦问。
“嗯,就是小锦说得这样。我得知春儿的消息那是高兴万分,相见前,特地拿边角料给打了一支簪送她。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卖到各处,这两年才被买回了苏州。我急于想将她赎出,便答应了朱夫人的要求。三掌柜,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事成之后,我按照约定带着春儿和娘亲离开苏州,可是,没想到你们的动作太快,我安顿好春儿,再回去接娘,就已经是逃不脱了。”
“春儿现在在哪?”
“我将她安置在我一好友家中。”
“毛师傅,既然你已经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我可以放你一马,不将你送官,只是,你得赔了这笔损失。”小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想追究这个被人利用的毛师傅,所以只让他赔钱了事。
但对于朱夫人下一步的计划,小锦却有些摸不透。
剩下的事,就由宝嘉处理了,毛师傅喝了热茶,宝嘉又给他的手腕上了药,之后便放他回家了。
“小姐宽宏大量,我无以为报,若小姐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必竭尽全力。”毛师傅离开时深深地向小锦道了谢。
小锦含笑道:“我这么做也算是如你母亲所愿,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毛师傅再次谢过离开。
毛师傅一走,小锦回头就问宝嘉:“宝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宝嘉一惊,原本因为醉酒而有些发黄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小姐说什么?我跟随您多年,哪有什么事瞒着您?”宝嘉自然不认,勉强笑着说道。
“是吗?我觉得你还真是神通广大,以前让你找个厨娘和丫鬟,你都得花上一两天的时间,毕竟这人牙子的买卖也不是日日都有,可这次,只花了一个晚上,竟然就被你找到了小莲、蓉儿,这件事还不能说明什么,你可以说你是运气好,但是毛师傅的事呢?刚才那些押着毛师傅过来的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你是哪找来的。再想想以前的一些事,寻喜铺、找消息,你样样都能第一时间做的妥妥当当。我说,宝嘉,你还真是个百事通啊!只是百事通的能力也得有个支撑不是?你常年在店里算账记事,哪来这么雄厚的资源?”小锦问完,就听宝嘉长吁一口气。
灯架上的烛火跳了跳,摇曳的光影在宝嘉的脸上晃动,或明或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