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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人听到这样的动静,都吃了一惊。傅老实将院门开了一点,只见外面一片灯火通明。外面的人见到傅老实开门,有人冲上来,道:“傅家有人在!”
傅老实一吓,“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从里面闩上,大声说:“大半夜的,找我傅老实有何事么?”
“把人交出来!”门外有人大声说道。
“交人?”傅老实摸不着头脑,只好说,“你们都是何人?大半夜地敲我家门,不怕我家报官么?”
“报官?”外面的人丝毫没有被傅老实出言恫吓而吓住,反而说:“你家要是收留奸夫淫妇,助他们无耻淫奔,就算是报了官,你家也讨不了好处去!”
奸夫淫妇?无耻淫奔?傅老实这些更加糊涂了,只好隔着门喊:“莫不是误会了吧!我傅家晚间门户严谨,人口又简单,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时候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在外间喊着:“翠娘是不是躲到了你们这里?”
听见外间的吵闹之声,原本在正房睡得很香的傅正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杨氏抱着傅正走到堂外外面的院子里,对傅老实说:“既然牵扯到熟人,老实,把门开开,我们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老实打开门,往门外一站,说:“做得来主的请上前说话,余人请免进我傅家的大门。”他胜在长得人高马大,立在门口。倒叫人觉得不是那么可欺的。一会儿门外人丛之中走出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朝着傅老实稍稍拱了拱手,道:“这位爷,老朽是江氏一族的家主,因为江家走失了一名媳妇,我们担心她是与人一道……那个……逃走的,又晓得府上原先与那媳妇相熟,所以才查问到这里。”
这时杨氏从抱着傅正走到了门口。口中说:“江老爷子,这话就奇怪了,是你江家走失了媳妇,可是刚才那些人在门外一字一句都是在指责我傅家,难道有什么凭据不成?”杨氏说话声儿并不高,但是切中要害,那江老爷子当时就是一愣,看了看旁边的江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心中就有些后悔听了江氏的话。
杨氏淡淡朝里面喊了一声,道:“春儿,出来——”
傅春儿应了一声。来到门外。站在傅老实与杨氏两个中间,手中紧紧拽着杨氏的裙子。杨氏便对江老爷子说:“适才外子说了,我家人口简单,家中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天十一岁,在大德生堂学徒。不住在家中。眼下我家人口全都在这里了。若是江老爷子不信,不妨自己进院子里去看一看。”
江老爷子愣了愣,说:“这位小娘子既然说不曾有人过来,那边是了!也不必看什么。”他见傅家态度坦荡,打开了大门让人去搜。自然不像是可能收留翠娘等人的。
江家家主这样说了,杨氏却淡淡地开口。说:“那江老爷子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旁边有个江家的小伙子恶狠狠地说:“你待想怎样?”
傅老实护妻心切,立即挡在了杨氏与傅春儿的身前。
江老爷子听了杨氏的话,知道不把话放软,明日在广陵城中自己一族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于是又朝傅老实的方向拱了拱手,说:“傅家贤夫妇,老朽也是听信人言,才会找上门来,现在既然人不在这里,老朽来给贤夫妇道个歉,是我们深夜相扰,实在是对不住。”
傅老实见江老爷子把话放软,便也想找个台阶给对方下,说:“翠娘姑娘确实以前曾与小女相熟,江家过来问问原也无妨。”
这时候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便大声说道:“江老爷子为什么不去他家院子里搜?那小蹄子分明就是勾搭了傅家那个年轻伙计,傅家与这事脱不了干系。这贱丫头与那小蹄子相熟,定然包庇他们。”她一边对江老爷子说话,一边一手指着傅春儿。
杨氏心中大怒,面上却不显,只对傅春儿说:“春儿,说话的这人是谁?”
傅春儿脆生生地答道:“是翠娘姐姐以前的娘,之前要将她卖给别人做小的。所以翠娘姐姐自己将江家的彩礼银钱赚了出来,还给娘家,从此与娘家断绝关系啦!”
广陵城中,埂子街本就是一条干道,从早到晚,来往行人不断,此时虽然早已天黑,街上还是有些人。这些人看到傅家门口围了这许多人,有不少便过来看热闹。还有些傅家左近的邻居,见人围在傅家门口,也纷纷凑过来看是怎么回事。
江家家主原先影影绰绰曾经听说过这件事情,但是却知道得并不真切,听傅春儿此刻毫不留情面地说出来,竟然觉得好似自家做了亏心事一样,老脸一红,正想说什么岔过去。可是崔氏自己已经先忍不住,口中污言秽语一段段地往外冒了出来,粗俗不堪,听得江老爷子心头火起,大喊了一声“够了!”。
崔氏有点委屈地朝江老爷子看了一眼,岂知江老爷子却狠狠瞪了一眼翠娘的婆母,江氏,说:“我江家自己的事情,带这种人来做什么,白丢了我江家的人。”江氏自知理亏,将头垂得低低的,此刻什么也不敢说。
傅春儿装作委屈地拉着杨氏的衣襟,道:“娘,就是这人,上次也是,来我们家铺子跟前闹事,将女儿骂了个不住,回来哭了好几日。”她哪里有哭过,她那时举着板砖追崔氏追了半条街。可是这时候傅春儿一个十岁女童,楚楚可怜地拉着母亲的衣襟,似乎下一秒钟,满眼的金豆儿就都要掉出来。连江氏一族里的人都觉得这小姑娘被人欺负了,再加上刚才那崔氏骂人,是所有人都听在耳中的。崔氏一怒又要张口,无数眼刀便都朝崔氏飞过来。
杨氏冷笑了一声,道:“江家自己家出的事体,不由分说到傅家来寻人也就算了,还将脏水泼到我女儿身上来了。我奉劝一句,先教自家女眷将女德女诫多学一学,再来指点旁人家的女儿。”
江老爷子的脸涨成紫色,只好再次向杨氏与傅老实告了罪,约束了江家族人离了傅家的院门口。
杨氏这时候总算哄好了傅正,小三子在娘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杨氏就将傅春儿叫到屋里去,傅老实自己在院里候着。傅春儿心中原是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这位娘是不是又会解题发挥一下,巩固一下对自己女儿的女德女诫等各项基本素质教育。岂知杨氏想了想,突然对傅春儿说:“娘错怪你了,嘴巴那样脏的婆子,要是娘年轻时遇上,也一定拿大板砖拍她。”
傅春儿大奇,心道杨氏竟然说得出这等话,嗯嗯,一定是今日被那个崔氏给气坏了。但是杨氏稍后又说:“春儿,你今日做得不错,今日和那日情形不同,有能够与之说理的人在,所以我们要做的,就只是将旁人说的做的,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点出来就好了。要是以后你单独见到那老虔婆子,她要欺负你,你就一定要拿大板砖子拍人家。那人看着嘴上凶,只怕是个色厉内荏的角色。”杨氏想了想那江老爷子,又轻笑一声,道:“那江家的家主,却应该是个好面子的主儿,你要是威胁要挤兑他的面子,他就怕了,这就会慢慢往后退了。”傅春儿想想也是,这位娘也挺有意思,这样教女儿为人处世,还真是有点——别具一格。
杨氏接着便沉默下去,良久方道:“崔家那个姑娘,也是个苦命的。前两日见她来看小沈的样子,我知道这两人定是有情,但是却能够发乎情、止乎礼。然而不知道这又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知道现在两人在哪里。”她言语之间似乎完全是在同情沈舟与翠娘,这与她以往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傅春儿敏感地觉着,这次翠娘与沈舟的事情似乎对杨氏有些触动。
这晚过去,第二日,傅家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傅春儿自然是要过去新铺子看看的。新的“富春茶社”的屋舍已经修的差不多了,前两日刚上了梁。而老曹那边则送过来话,说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厨子,邀了傅春儿去见见。
傅春儿先是随着老曹一起去看了富春的进度。老曹可以说是严格按照她的想法,在盘下来的傅家铺子原址上建了一座二层小楼。一进门便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傅春儿是打算用来摆放花卉的,前世里她所知的那些鼎鼎有名的茶社,前身其实都是“花局”或是“花社”,往往一边经营茶社的生意,一边也经营些花木。因此傅春儿抱着向“经典”致敬的态度,也想保留这样一处小院,除了经营花木之外,还可以令食客茶客们在此赏花。
二层小楼之中,一层被完全打通,成为一个大大的花厅,而二层则隔成一间一间的雅间。灶间则没有修在小楼之中,而是在小楼背面单独盖了一间灶间,与小楼之间有一道短短的游廊相连。傅春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嘱咐一定要将灶间建在离水井近的地方,而且叮嘱一定要在灶间旁边多放些水缸。就算为了美观,缸里种上些荷叶莲花也无妨。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