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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等候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头回进南阳城,自然知晓这兵士是以貌取人故意欺负外乡人。
但俗话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谁也不会为一个不相识的外人得罪这些兵痞。故而都闭了口,只看戏不吱声。
辛夷看着众人面上的表情,心里明白了些。
默默咬了咬唇,她忽地带笑指向后面一个抱着大花公鸡的农妇:“大哥,这位大婶的鸡也要缴钱么?”
那农妇是见旬都要进城一回的本地人,兵士自不会乱收钱。
听得辛夷这般问,他微滞,很快又皱眉粗声道:“她的鸡是抱着的,又不占地方。你这驴占的位置比人还大,哪里能同?”说着,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要交就快些,别耽误爷功夫!不交就让开!”
辛夷闻言抿嘴,唇角好看的向上一弯。
下一刻,她转身朝左迈了一步,一个弯腰下去双手托住小青下腹,就将小青抱了起来!
抱起站直,她笑盈盈地看向那兵士:“大哥,那我也抱着小青进城好了。不占地方,可以不收钱了么?”
众人呆住!
这小姑娘一看眉眼还有些稚气,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个头也不高,身形瞧着也小巧,竟能这般轻巧稳稳地抱起一头驴——这驴看着虽不大,可即便如此,往少了说也得百来斤吧?
好大气力的姑娘!
偏生瞧着模样还可爱,那驴也听话,被抱着也不动,极安适的靠在小姑娘胸前。小姑娘一缕耳发落到它眼皮上,它也只轻轻摆首晃开就算。
众人看得又是惊异又觉逗趣。
辛夷抱着小青,偏首望着那呆愣忘语的兵士:“大哥……这般抱着,成么?”
兵士回过神,一时语塞。
见此情状,周遭众人面上现出忍笑神情,几个妇人捂了嘴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百姓大多本性良善,不敢出头并非代表心中没有偏怜向弱之心。见小姑娘力气大神情也可爱,心里便渐渐偏向,暗地里,也乐见那兵士吃瘪。
旁边几个守城的兵士也觉这小姑娘有趣,但见同僚脸色发堵也不好明笑,便打圆场让那兵士允了小姑娘入城。
那兵士却自觉下不来台,只虎着脸不肯:“算什么算?鸡能跟驴比么?人家那鸡是进城卖了来宰的,她这驴也是要宰来吃的么?这会儿抱着,难不成她在城里还能一直抱着?”哼了声:“一文钱!你到底缴还是不缴?”
说罢,他黑着脸气势汹汹的瞪向辛夷。
“南阳城何时有了牲畜也要缴钱入城的规矩了?”辛夷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道沉稳的男声随着“踢踏”轻轻的马蹄声靠近。
须臾,停在了辛夷右后侧。
“二公子……”
“这不是二公子么……”
“真是碰上二公子了……”
闻声回头的众人语声激动,纷纷交头接耳的惊喜着。
辛夷怔愣一瞬,抱着小青扭头看去。
第一瞬间,一双清润如水的黑亮眼眸便映入眼帘。
极清,极亮,极平和。
清泉般清澈,嵌在一张冠玉般的面容上。
玉冠银带,雪衣白马,纤尘不染,清俊淡雅贵气之极。
见得辛夷一双圆溜溜乌漆漆的眼望来,他微微笑了笑便又将目光投向那城门处的几个兵士,神情稍淡。
方才出声的连城直直盯着为难辛夷的兵士:“这何人定的规矩?是王爷定的,还是丁太守亲自下的令?”
兵士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应答。
“下次不可了。”苏无双淡淡开口:“南阳城并非一家之城。即便是主也该以礼待客才是。即便乱的是小规矩,坏了南阳城的名头却是大事。”
“属下知罪!属下错了!请左将军责罚!”兵士被身边同僚一推,才回过神,忙不迭下跪请罪:“是属下一时糊了眼坏了规矩,请左将军责罚!”
苏无忧未接口。
连城冷声道:“既是知罪,那就先同这位姑娘陪了不是,再按军中的规矩自去上峰处领十军棍。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是是,”那兵士起身朝辛夷深深一礼,喏喏道:“姑娘,是我不对,您大人大量莫要同我计较,原谅这遭。”
辛夷将小青放回地面站稳,“嗯”了一声,摇首道:“没事。”
这厢两人方了结,身后马蹄声“嘚嘚”响起,再一看,苏无忧同连城几人已经进了城门。
兵士们赶紧让开道,辛夷也牵着小青跟着进去了。
挑菜的大叔一直未走,此际过来并着辛夷一同走。
他呵呵笑道:“小姑娘倒是有福气,一来就遇上咱们二公子了。”
辛夷望了一眼远处快不见的那道欣长身影:“这就是琉璃府的二公子——他是将军?”
“那可不是——咱们南阳人就称二公子。因二公子领了琉璃府南阳军的左路军,那些个军爷自然是要唤将军的。”大叔起了谈兴,几分自傲:“你才来,日后你便知道了。咱们二公子名气可是了不得!听说啊,北边城里都管咱们二公子叫‘无双公子’——知道啥意思不?这意思就是说这天下的公子里边啊,咱们二公子可是这个呢——!”
最后一句,大叔略略压低了嗓音却掩不住面上的与有荣焉之感,一面说一面朝辛夷竖起了大拇指。
原来,这位还真是是阿水叔提到过的那位琉璃府二公子,辛夷心里暗自点头。
看来阿水叔说得不错,这二公子果然贤名远播,是个好人呢。
大叔显然对二公子极为景仰,说完那几句后,又接着几许惋惜地压低声量道:“可惜就是晚生了一刻钟,若不然啊,这世子位早该定下了。咱们南阳城日后能有这样一位主子,脸面不说,大家伙儿的日子也能多些好处。”
辛夷闻言抿嘴点头表示赞同,忽地又想起,对了,既然是二公子,那应该还有个大公子才对。
阿水叔却是没提过有关王府大公子的话。
方才大叔说二公子晚生一刻钟,莫非是双生,可是听语气又好似不是?
“大叔,那王府还有个大公子?”辛夷问。
“大公子——”大叔摇了摇首,目光四下一扫,凑近压低声量:“跟二公子不是一个娘的。那是前头薛王妃留下的。听说九年前走失过,受了残……我就同你说这一句,你听过就算,可莫要外提。这大公子啊,三月前,王府抬出个丫鬟——你猜怎么没的?”
辛夷摇头。
“被活活打没的!那惨样……啧啧……”大叔叹息不止。
辛夷怔住:“难道是大——”
她望着大叔,没说下去。
“哪儿还能有旁人?”大叔叹道:“听说这还不是头回打死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爹娘还不知怎么哭呢。可惜这人同命不同哪……我宁可多卖些菜,也不让我家闺女去伺候人。日子苦是苦些,好歹一家子能得个囫囵不是?”
大叔絮絮叨叨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