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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任越平复了下内心,举起桌上的茶壶,也不顾其中是不是他喜爱的普洱,只是那么满满的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丫头累坏了吧,也该好好歇息了,小二,去叫温大厨来吧。”松涛先生随即接过话。
“松……松涛先生,温大厨也不在,他在家里照顾柔儿妹子了。”柱子苦着个脸,不住的陪笑。
“哦,这样啊……那让后厨给我们随便做几个家常小菜吧,老夫要求不高,主食就是普通的白米饭即可。”松涛先生沉吟片刻,吩咐着柱子。
“是,那先生请稍候,小的这就去安排。”柱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兔子似的跑开了。
任越再次放下杯盏时,菜品还未上来。他缓缓的顺了顺衣袖,从容的转向松涛先生,“老师,任越失礼,先行离开,我等一直受顾于温家,如今温姑娘有恙,任越觉得于情于理都得去探望一下。”
任越的声音虽是低沉,却是极富磁性,不温不火,仿佛这世间再无任何事,能让他心急如火。
“你去吧,也代我问候温姑娘。”松涛先生颔首,其实原本,松涛先生便有饭后前去探望的打算的,如今任越提出,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先生,我也回去,学生失礼了。”听完任越的话,温庭也是觉得事情有些严重,自己身为家里的一份子,这个时候,应该陪在家中。
“恩,去吧。”松涛先生应允。
得到了先生的允许,温庭紧跟着任越,飞也似的出了醉仙楼的大门。
可前脚刚出了醉仙楼,温庭还未来得及和任越说一句话,只见一团雪白,流云似的朝天边去了。
“就这么走了啊……那我怎么办……”温庭望着映雪之上的任越,喃喃自语。
任越飞身映雪之上。驰骋在咸阳的街头。映雪仿佛深知主人的心思,只恨自己未生得一双翅膀,如雪的健蹄,轻快的踏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蹄声疾驰,石板甚至来不及回音,只化作一阵空空的闷响,远远的散去了。
只不过是一个厨娘丫头,我这是在做什么……
任越在映雪的背上,冷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
犹豫、自嘲、彷徨。几番纠结之后。映雪已是缓步的停在了温家门前。
“映雪。你学坏了。”任越灵巧的飞身而下,白衣翩翩如蝶,他轻轻抚摸了下映雪狭长的脸颊。
映雪傲气的瞥了一眼任越,低着头。一声不响。
任越浅浅的笑了笑,站在温家的大门前,捋了捋袖子,刚要伸手去敲门,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这是在做什么……任越再次犹豫了。
片刻之后,温家的大门口传来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任公子!”周氏匆忙开门。
“听闻温姑娘病了,老师让我来探望一下。”任越面色微微抽动了一下,继而依旧是那副平淡从容的模样。只是面带暖意,很是好看。
“有劳先生惦记着,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说一个姑娘家,硬要替石头去挡拳。结果就是这副模样……”周氏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硬挤出一丝笑意,带着任越来到了温柔的闺房。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房间,四周陈设的物品少而简单,除了一张木床,便是一套极其质朴的桌椅,上面陈设着普普通通的文房四宝。没有妆奁,没有首饰匣子,更没有宽大的衣柜。
一个姑娘家,居然如此清减。
任越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暗暗感叹。
其实,他的房间何尝不是如此清减。
也是一张木床,一套桌椅,上面陈列着文房四宝。
只是他的木床是楠木雕花、他的桌椅宽大精致、他的文房四宝悉数名品。
不过也是没有衣柜。
因为服侍他的侍女、仆人,每日都会把洗烫整洁平展的白衣,拿与他更换。
如今在温柔的闺房,虽是简单,任越却有一种亲切感,一种熟悉感。
即使在过年的时候,在温家小住,因有顾忌,所以从未踏入过温柔的闺房,而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了,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踏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
“任公子请坐,我去倒茶。”此时,温守正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大补的食材,周氏见温柔依旧睡着,想来任越也是彬彬有礼之人,索性放心的去端茶倒水。
任越轻抖衣衫,随意的坐在了温柔的chuang边。
chuang上的温柔呼吸平稳,却极其虚弱,她的脸蛋线条柔美,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一丝明亮的色彩,仿佛精致的骨瓷,透过阳光,能看到薄透的光线。
小巧的鼻子,倔强的挺立着,尖尖的下巴,消瘦的脸颊。
这丫头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这才一日未见!还是我一直未能发觉!难道真是病得厉害!
任越的心里猛然抖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酸痛感,慢慢的腐蚀着他的那颗高傲的心。
一只白皙洁净的手臂无意识的从被子里伸出。
任越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诊脉。
他饱读诗书,又追随松涛先生许久,先生的才华,他深得真传,便是先生的医技,他也是烂熟于心,更何况儿时的师父天缘道人,更是一位出世高人,各种针灸绝学,任越更是运用得当。习武之人,必知医术。
三只雪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同样肌白似雪的纤瘦手腕上。
一阵冰凉。
任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一个姑娘家,身体如此寒凉,枉费她每日费劲心思的研制膳食,却不曾想自己的身子竟是如此亏空!
怎么?
细滑的脉搏在任越的手指中游移,任越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会伤得这么厉害,这分明就是致命伤!
到底伤在什么地方?不是听说只挨了方大石一拳吗?不至于如此啊!
任越觉得诧异,照他诊脉的结果来看,温姑娘仿佛是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心脉,而且思虑忧甚之极,更是任越所不能理解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把一个姑娘家。伤得如此严重!
“任公子,请用茶。”周氏此刻进门,见到任越的手指按压在温柔的手臂上,不仅面有愠色。
“温大婶,温姑娘她……”任越刚想发问。
“任公子放心,丫头并无大碍,大夫来看过了,刚吃下药,许是累着了吧,石头那孩子也不是有意的。有些事就那么寸。丫头将养一段就好了!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替我们谢谢松涛先生。”周氏淡淡道。
“哦,如此,我改日再来探望。”听闻大夫来过了。任越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明明是重伤之后的元气大伤,又有心病,难道大夫就没诊出来?
不过,既然周氏如此言说,任越也就没再追问,总是外人,又无亲无故的,也许温家有难以言说之痛。也是在所难免的。旋即也用了和盛尧山一样的话,起身告辞。
临行前,瞥过温柔的书桌。一行娟秀的小楷映入任越的眼帘。
林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阵眩晕袭上任越的额头,一种异样感。瞬间占据了任越的心。
一段诗经里的句子,明明是表达了男女之间私募的哀怨。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你爱的人,他不爱你,而是你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你一直爱着他。
任越原本有种想笑的感觉,这丫头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少年,思春了。
可旋即,那种眩晕感却让他反而清醒了许多,冥冥之中,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心悦君兮君不知。
没有甜蜜,只有无奈,淡淡的哀愁在其中。
直到出了温家的大门,清凉的冷风再次吹在脸上,任越才反应过来,这丫头也识字?居然还会书写!
再次抬头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躲躲闪闪的出现在了温家的大门前。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任越朗声道。
“任公子。”方大石依旧吊着胳膊,哭丧着脸,出现在了任越的面前。
“也许,这会儿你去,不太合适。”任越声音平静,面色沉静。
“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方大石几乎颓废的想去撞树了。
“大夫看过了,无妨,调养些日子就会好的。”任越借着周氏的话,安慰着方大石。
他知道,依着方大石的性子,他是不会故意伤到温柔的。
“走吧,去那边坐坐。”任越抬头,目光停在温家不远处的一个酒肆前。
“好。”方大石心中正是苦闷,一口应下。
酒肆的雅间中,任越与方大石面对而坐。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任越的语气依旧平静,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有如冰霜般的寒冷。
“我……师父不要我了。”方大石一时语塞,沉吟片刻,直接脱口而出。
“石头,为师从未想过抛弃你。”温守正的声音忽的从背后传来。
“师父!”方大石一惊。
这个时候,温守正不是应该在家中照顾温柔的吗?
“你放心,庭儿回来了,在帮着照应着,我出来倒药渣,见你一直躲闪,便跟随你们至此,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为师的苦心啊!”温守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任越坐在二人中间,不言不语,只是静静的听温守正慢慢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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