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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但玲珑说起这些时,岳承宗依旧一阵阵的后怕,“胡说什么。”他嘴里虽然斥着,但也知道玲珑所说的是实话,两人又说了几句那耶律排号,岳承宗这才脸色一正:“玲珑,你知道那姓刘的是谁吗?”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这趟本来快要将他抓住,但只是抓了一个替身而已,并非那姓刘的本人,不过从这替身口中,我也问了出来,这姓刘的,应该是你堂兄弟,当初你跟他们哪个有特别大的仇吗?”
一听到这话,玲珑既是有些吃惊,又是忍不住翻白眼:“我跟所有刘家人都有仇,不过那是别人欠我的,而不是我欠别人!”当初刘有才将原主打死,而且后来又屡次三番想将她给卖掉,刘家人欠了她不少,若那背地里说跟她有仇的真是姓刘的,那可真是仇人见面,份外的眼红了。
当初的情景岳承宗也是知道的,问她这句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如今听玲珑这样一说,心里便有了数,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点了点头,不说了。
两人收拾起身时,玲珑又打了水替他将伤处清洗过,一边看到这伤口,一边心里将那李后园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为了避免往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又警告了岳承宗好几句,见他连连保证了,这才有些不高兴的出去给他唤大夫了。
而这会儿营地外,李后园却开始打滚撒泼的耍起赖来。
他之前仗着岳承宗因当初的事情对他忍耐几分,便登鼻子上脸的,如今一见岳承宗翻了脸,他自然开始闹腾了起来。当初李后园虽然说有几分文人意气,但这些年乱世时,他早就被征兵入伍,凭着他读过几年书,识着几个字儿才混了个文职,又有几分小心机才一直存活至今,现在一看吃不准岳承宗,不能欺着他上位了,李后园自然不再像之前一般装模作样,反倒开始闹得厉害。
前几年的军中生活且在乱世中能活下来,他自然有了看人下菜的本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装斯文,且处处表现自己高高在上,岳承宗那个黑了心又烂了肺的如今又不肯再收养他,俗话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岳承宗却丝毫不念旧情,他当然不是这样随意就能打发的人。
岳承宗在听到下人一脸如同吃了大便一般的神情来回报说李后园此时正在外头发疯见人就打的情况时,呆愣了许久,玲珑在一旁冷笑:“这就是做好事,要是没挑着对的人救,为了对方都受伤了,人家还嫌你多事讨嫌,应该养了他下半辈子呢。”一番话说得岳承宗更是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岳承宗这会儿是实在有些受伤了,他本来是救了李后园一命,可谁料人家不止是不感激,反倒有种恩将仇报的嫌疑,如今正在外头撺掇着要让众人造起反来。
玲珑这会儿心里烦闷,姚氏那个傻子,自己糊涂了一辈子还自以为是,如今生个儿子出来也教成了她那迂腐的一套,也幸亏岳承宗是娶了她,若是换了别人,岳承宗这样的还不得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没了,岳家说不定要死个干净,名流千史又如何,历史还不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也就姚氏自以为什么都是公正的。
越是想到这些,玲珑越是觉得厌烦:“那李后园说什么了?如今有哪些人已经听了他撺掇的?”
那丫头表情有些古怪,听到玲珑这样一说,咬了咬嘴唇才道:“夫人,我……”
“什么你啊我的,我问你呢话!”玲珑提高了些语气,脸色冷了下来:“若是说不清楚,就滚出去!”她这会儿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嘴里所说的滚出去自然不止是滚出房屋而已,那丫头顿了顿,脸上露出愤慨之色来,竟然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玲珑冷笑了两声,看了岳承宗一眼:“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救回来的好人,什么都往家里弄,要听你母亲那一套,我跟女儿都得为了她的理想去死才好呢。”说到这儿,她心里又生出了怒火来,看也不看岳承宗一眼,自已准备往外头去瞧瞧,但这个丫头被说得动了心,肯定是不能留了。她看了岳承宗一眼,目光里的意思岳承宗自然明白,脸上虽然露出不忍之色,但好歹谁轻谁重他还心里清楚,因此仍是上前一手将那丫头劈了下去,拖着衣领拎出去了。
看到这个变故,本来心里还有些动摇的丫头们也不敢乱来了,都乖乖跟在了玲珑后头。
这会儿营地外头已经围了一大群人,约莫三五百人这会儿正围在营地之外,闹腾得十分厉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会儿吵得玲珑头疼。一道尖细的嗓音在一群人说显得特别的嘹亮,大声道:“岳承宗狼子野心,当初世道太平时,竟然趁着朝廷危难,还自组私兵,这可是干的杀头的买卖,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大家又何必忠了他?人人都是娘生爹养的,为何偏要听他的?若为别人拼死拼活,又有何意思?他明明就是拿诸位当傻子对待,拿你们当刀使呢!”
“说得好!”一道有些苍老的女声响了起来,众人都安静了一下,却听里头那声音又接着道:“我儿如今被妖孽迷惑,原本忠直正义,可如今不知思图报国,反倒趁着国难之时只顾自已利益而不管百姓,我岳家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实在羞愧,也愧对朝廷,若诸位还有些血性,便该知道忠贞报国的道理……”
姚氏的嗓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她话音一落,营地外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岳承宗脸色铁青,他已经听出来了刚刚说话的正是他拼了命才救回来的李后园,后面说话的正是自己嫡亲的母亲,他心里难受无比,浑身僵硬。玲珑站在他身旁,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却丝毫没有开口劝导他的意思。
如今她跟姚氏之间已经是属于不可调和矛盾,岳承宗要是还存着希望一家人能好好过的念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什么都有商量,可唯独这个信仰是根本不可能改变,姚氏如同被人洗过脑一般,这样的人根本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她性格本来就强硬,更是这事儿丝毫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的,玲珑站在岳承宗身侧,听着人群中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亲她……”岳承宗这会儿浑身冰凉,他对姚氏虽然失望,可心里未偿没有希望能和姚氏修好的奢望,可如今听到姚氏口口声声称自己逆子,且说话时咬牙切齿的神情,那简直是恨不能他死,寝他皮,喝他血的架势,令岳承宗心里迅速的寒了下去。
“她希望你能听她摆布,身为她手中的提线木偶,若是听话,你自然就是她的好儿子,若是不肯听,要敢有自己的思想,便是罪该万死。”玲珑淡淡说了 句,岳承宗不敢相信,可仔细想想,姚氏一直以来做的事情确实极像她所说。
自小到大对自己要求严格,让人教自己武艺骑射,都是为了自己能继承父亲的遗愿,往后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她教自己的一切,都是希望自己能成为她心目中希望能养成的儿子,而并非是母爱。就连自己小时要娶的媳妇儿,都该由她来做主,最后幸亏柳家退了亲,岳承宗当时才任性了一回,非要娶了玲珑,但娶回来之后,姚氏处处看她不上,不止背地为难,当面也丝毫不给玲珑脸面,甚至还当初在玲珑生产时诅咒过她。
岳承宗眼里的神情迅速冷了下去,身形僵硬着没动。玲珑叹息了一声,也不忍心立即就逼他狠下心肠来,李后园闹的事情虽然不小,但以岳承宗的性格,太过厚道,连阴谋诡计都不屑施展的人,处理这件事情,还得自己用小人的方式来。
“……大家何不反了他,自立门户?”人群中,有了姚氏的亲自现身说法,自然动摇的人更多了起来。
最近众人被大军围营,许多人心里本来就已经慌乱了,但玲珑之前自愿以死来救他们的事还是令许多人动容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玲珑又没死,且围在营外的人又没散去,难免有少数心里阴暗的,便觉得玲珑是不是贪生怕死不愿成全大家性命,心里早生了不满,这会儿一有李后园撺掇,顿时都心里意动了起来。
本来当初岳承宗收兵之后虽然大部份的人还是心地尚算好的,可人到底收得多了,其中就少不了乌合之众,这会儿李后园话音一落,便有约摸三四百人站到了他身旁。
“如今正值危难关头,你们还围在这儿,不坚守自己的岗位,想要干什么?”众人正犹豫之时,玲珑已经冷哼了一声,率先提步走了过来。
她这一来,李后园和姚氏二人看到她可算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姚氏是想到当初自己的小儿子岳继祖如今生死不知,她怀疑是玲珑暗中将他给弄死了,如今背地里还要污他名声,因此这会儿看到玲珑,生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大声便道:“贱人,你还我儿子命来!”
这会儿姚氏眼珠通红,满流满面,再配上她瘦弱的模样,不少人心里都对她生出同情来,有些人看玲珑的目光顿时便变了,李后园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暗笑,表面却抓准了时机大声道:“诸位,这妇人不止对婆母不孝,且岳承宗早就被其迷住心志,如今是非不分,糊涂无比,诸位更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此妇该杀!”
岳承宗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玲珑却拉了他一把,自己笑着站了过去:“我该杀?我看你才是该死。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现在回来,此事我就既往不咎,如果一心一意要受此人蒙蔽,诸位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听到没有?”李后园等着玲珑话音一落,便兴奋的喊了起来:“她自己都承认她心狠了。”
玲珑确实是心狠,这趟她嘴上虽然说不与众人计较,可实则心里根本没准备放过这些人,众人一听到李后园此话,都个个闷不吭声,反倒朝李后园那边靠近了一些。玲珑看着这模样笑了起来,她刚刚本来就只是随口一句,以表面上显示并非自己无情,而是曾给过众人机会而已,但现在这些人自己找死,也就怪不得她了。
“岳首领,当初我们敬你是条汉子,才前来投奔,如今,如今你只要将这妇人杀掉,且重新再立主母,我们也愿意此事当做没有发生……”有人还是不愿意离开营地这个安乐窝,因此异想天开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出来,这个一听起来就让人无语的话,令玲珑没有想到的,竟然使得在场众人好多人都同意了起来,半晌之后都齐声大喝:“杀了她,杀了她……”
玲珑有些啼笑皆非,转头看了一眼满脸铁青,悔不当初的岳承宗一眼,她是知道岳承宗性格的,肯定是不可能干出杀自己的事情来,别说是杀自己,就是让他杀一个无干紧要的人他都不会去下那个毒手,更何况此时受人威胁,但玲珑仍是看着他,要让他记住今日他招了一个祸害回来的事,半晌之后,等众人喊得差不多了,她才看着人群中满脸红光,一脸兴奋的姚氏,微笑道:“我倒不会死,但你们,可就不一定了。”
说到这儿,玲珑突然大喝了一声:“将他们全给我赶出去,就与对面耶律大王说,这些人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还请他们笑纳!”
一听这话,本来以为要等着岳承宗过来求饶满足他们要求的人都蒙了,就连李后园都没想到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玲珑不止稳得住,竟然还会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法子,顿时呆了呆,玲珑却又高声道:“你们还想要杀了谁?养着你们这样一群狼心狗肺的人,我都嫌恶心,吃着我的喝着我的,竟然还倒过来想咬我一口,就是养条狗时间久了也知道冲我摇尾巴,可你们这样的白吃白喝的白眼狼,喝着我的血,末了还想要将我也连人带骨吞下去,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虽然这话玲珑是看着在场众人说的,但她的目光却其实是对准了姚氏:
“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你们病了痛了时,是谁养着你们,给你们饭吃,给你们衣穿,要不是有我出银子养着你们,世道乱了时早就饿死你们了!不知感恩的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还想要留芳百世,我呸!”玲珑满脸轻蔑,她看着姚氏的脸色由青转红,接着又变得惨白,姚氏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被玲珑一骂,心里心虚害怕之下,顿时更引得气血翻涌,脸色青白红交错不停之后,竟然‘哇’的一声,一下子喷出大口鲜血来。
“做人连基本的道德都扔于一旁,简直不敢说为人,你们这样的人死了,都要遭到万人唾骂,我要将你们所有人的名字等到世道太平时,公之于众,让你们享受千百世人鄙夷!”玲珑又将最后一句说完,一下子便成了压倒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许多人害怕惶恐之下,又心虚无比,被玲珑骂得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会儿姚氏更是心头剧痛,她本来身体就亏得厉害,如今连吐了几这口鲜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她不肯认输,强撑着,这会儿一听到自己往后要遭后世责骂,有可能还要连累岳家,心头更是激荡得厉害,嘴里不住的涌出血腥来,她死死咬紧了牙根,又狠狠咬了舌头好几下,才勉强撑着清明,但自己吃着玲珑的,喝着玲珑的,却是事实,让她根本再没有刚刚的理直气壮去责骂玲珑,反倒是心虚难当之下,越发感受到心里的慌乱。
姚氏头一回感觉到,自己恐怕没有几天功夫了,她根本撑不下去了。可是就这样死了,她怎么甘心?如今朝廷未平,戎狄未灭,且自己岳家竟被玲珑这样的妇人玷污了门楣,而自己竟欠她如此多,要真这样死了,岂不表示往后她一辈子就是到了地下,也根本没有面目再见丈夫?
这样的情况,姚氏如何忍得?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明明心头早已经剧烈疼痛了,喉间也不住有血沫儿涌出来,但姚氏却死死撑着,没有倒下去,她凭着自己的一股意志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憋在了胸间,将这阵死亡般的痛苦熬了过去。
众人也都闹将了起来,但岳家里有一开始岳承宗曾理顺了并带领了多年的几万军队,区区几百人根本是不成气候的,虽然闹得很凶,但最后仍是被捆了起来,对于这样的人,玲珑心里是希望将人全部杀了以杀鸡敬猴,可岳承宗却是犹豫了一下,仍是只杀了领头的百十来个,剩余的后面犹豫之下才被李后园说动的他则是放了出去。
毕竟这些人曾跟随过他一段时间,若是太过心狠手辣,只不过是让人心寒而已,在带兵领队的事情上玲珑不是行家,因此她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来,任由着岳承宗将人给放了,直到看到李后园时,她才冷笑了一声:“这个人太过阴险,我觉得对这样的人,要杀死才能安心!”
这李后园也算是个有本事的,竟然才刚被救回来这样短的时间,便三言两语的哄得这样多人被他鼓动。对于这种小人,玲珑是主张不能给人留下一丝生机,毕竟斩草不除根,往后春风吹又生。
一听到玲珑的话,又见自己身旁好不容易鼓动起来的人三两下便不成气候了,李后园这会儿被人捆着,瘦小的身体不住的哆嗦着,脸色铁青:“你不能杀我,我,我可是你救的,若是杀了我……”
“救了你又如何?救了你,你这条命本来就该是我们的,我现在要你死,你难道还不该死?莫非救了你就该来为你做牛做马?”玲珑扬了扬眉头,要不是想让岳承宗看清楚这人的真实面目,她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李后园眼神闪了闪,慌乱的朝岳承宗看了过去,他刚想开口威胁几句,却听岳承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听夫人的。”
“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这会儿他开口先是说不能杀他,接着又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岳承宗这样好性子的人最后都忍不住了,再加上李后园今日做的事情实在是让他在玲珑面前颜面大失不说,而且还让他心里十分恼火,现在他一骂,岳承宗便冷了脸:“杀了你又如何,你就当我之前没有救你,你死在刘氏军手下不就行了?”说完这话,岳承宗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直接让人将他弄下去了。
玲珑却是看到这个姓李的眼中怨毒的光,若不是嘴被堵着,恐怕这会儿已经骂了起来。但她也无所谓,反正人都死了,他就是再恨又能如何,再说这事儿并不是自己两夫妻对不起他,反倒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若是岳承宗救了他之后,他刚刚不要摆出那副傲气凌人的模样来,说不得识时务一些,自己家中也不缺他一张嘴,可偏偏他却心比天高,最后只是将他赶出去,他还想要煽动众人造反,实在死不足惜。
将这次第一次的叛乱以极为荒谬的方式压了下去,不管如何,岳承宗在领兵上更加顺手了些,经过这样一闹,许多人都明白了,岳承宗虽然许多时候待他们有如兄弟,可如今到底不一样了,并不是说一声是兄弟,便能以天经地义的方式吃着别人的东西,还不肯当他是个主子,士兵们受岳家供养,并被他驱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当初就算这些人在为朝廷效力时,吃不饱喝不暖,不也一样在拼命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