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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最看重的便是身后之事,可是孟家阿婆死了却连一个像样的坟茔都没有。原来不是孟春桃一直不肯同九娘说出来,而是真真确切的就没有……
九娘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孟春桃看了九娘一眼,就好像有一种怪异地快感似的,她咧了咧嘴笑道:“花儿,你知不知道阿婆至死都还念着你。真是可惜啊,阿婆再怎么念着你,你也是个没良心的祸害!”
“师姐!”姜女猛地叫了一声,死死地握着九娘的手,带着哭腔喊道,“师姐你快说句话呀,师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啊。”
扶桑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惊了一下,赶紧上前来拍了拍九娘的脸:“师妹,乖一些,把嘴张开。快点啊!”
姜女哭着,扶桑喊着,顾桦承站在一侧紧紧皱着眉头。九娘嘴唇上的血却犹如小蛇,蜿蜒盘下。
孟春桃冷眼看着,孟秋生皱了皱眉,看了孟壮一眼,谁知道孟壮却被孟秋生这么一瞪,猛地低下了头去。
“壮子,你这是做什么?”孟秋生忍不住扯了扯孟壮。
孟壮抬头看了孟春桃一眼,又看了九娘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春桃姐说的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啊,当初若不是夏花姐的事儿,阿婆也不能病的那么厉害。而且,夏花姐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呢?如果她早一些回来,也许……”
九娘猛地看向孟壮,孟壮被九娘那样的眼神吓住,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咬紧了牙关再不吭声了。
九娘却好像不放过他似的,挣开了姜女的手,一步一步地想着孟壮走了过去。
孟秋生皱眉,横过一条手臂来,看着九娘,眼神里带了几分薄怨:“花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九娘怔了怔,就好像不认识孟秋生似的慢慢地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孟秋生,是不是你也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是我造成的?”
孟秋生没有说话,只是颦着眉看着不远处。
“你们这一些人一个个的摆出这副脸色来给谁看呀!我师姐已经很难过了,你们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呐!”姜女看着那些人的神情忍不住跑上去一把挽住九娘的手,眼眶通红,“师姐,咱们不理他们,咱们回去还不行吗?何苦在这儿受这种子气!”
顾桦承看了姜女一眼,皱眉:“姜女回来。”
姜女不可置信地看了顾桦承一眼,喃喃:“师父,师父不是最……”话说了一半,姜女便闭上了嘴。她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慢慢地放开了九娘的手,慢吞吞地转身往顾桦承身边走去。
一时之间,又是一片静逸。可是谁都知道,这份平静,终不会长久。
不知道哪里来的寒鸦,呱呱地叫了两声,孟春桃抬头看了一眼,念叨了一句:“晦气!”那目光,却又落在了九娘身上,愈发的幽深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的工夫,孟大牛两口子也骂骂咧咧地赶了来,一看那架势,曹氏便开了口。
“你们这是做什么?是嫌老孟家不够丢人还是觉得这儿天好啊?孟夏花,你不跟着我回家你还在这儿丢人现眼的干嘛?”
九娘皱眉,瞥了曹氏一眼,没有开口。
孟春桃看了看曹氏的神色,也撸了撸袖子念叨:“可不是,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滚回家,家里那么多的活不需要人干啊!这时候,有才那个小兔崽子也该回来了吧?哪一天回来不是浑身脏兮兮,你姐姐我就算是出嫁了,这还时不时地得给孟有才收拾烂摊子。”
“你说谁兔崽子!”曹氏剜了孟春桃一眼。
孟春桃翻了白眼,戳了戳曹氏,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曹氏瞪了孟春桃两眼,却还是回过头来,冲着九娘就走了过来。
看那架势,九娘突然冷笑一声:“您这是又要揍我?”
曹氏一愣,旋即伸手就上前,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九娘身边的扶桑一把推了开。
“小兔崽子,你还能耐了?”曹氏气呼呼地指着九娘,冲着孟大牛使了个眼色。
“你们喊得那个人应当是孟夏花,可是孟夏花不是被你们打死了吗?”九娘瞥了曹氏一眼,有些阴测测地开了口,“怎么?那一地的鲜血你们都忘了吗?那样触目惊心的红色,有时候我梦见了都会觉得害怕呢,你们的心才真是大呢。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你们自己活生生地打死了,这种事儿都能忘了吗?”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曹氏皱了皱眉,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不记得了?那我帮你们好好想想?那一年孟夏花不过八岁,日日做着苦力不说,还要做你们的出气筒。不过是想要攒些银子让自己和阿婆过的好一些,可是你们呢?那样粗的棍棒就落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你们也真的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狠心的爹娘了。便是打得半死不活,日日高烧不退的时候,阿婆求你们请个郎中,你们呢?你们却害怕花钱,天还不亮就将孟夏花扔到了山沟沟里,你们觉得那个孩子还能有活命吗?”九娘一字一句,冷冷地说着,眼睁睁看着曹氏和孟大牛都变了脸色,这才勾了勾唇角,转身往顾桦承身边走去。
身后,孟春桃却厉声喊道:“可是你明明就没有死!”
“你错了,孟夏花已经死了。”这是实话,孟夏花死的甚至更早。
孟春桃和曹氏还要说什么,顾桦承却终于开了口。
“九娘说的没错,孟夏花早就死了。”顾桦承冷冷地看了一眼曹氏一家人,又看了看孟秋生姐弟两个,从怀里掏出一张身份文书,“这是九娘的身份文书,她与你们孟家毫无关系。”
“放屁!”曹氏开口便是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老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种,你们几句话就想撇清了关系?我呸!孟夏花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攀上有钱人了了不起吗?你还是我们老孟家的闺女!赶明就给你说上村东头那个瞎瘸子做媳妇,我看你还嘚瑟!”
扶桑听了一会儿便有些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打断曹氏:“这个身份文书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师妹有这个,你们是半点主做不了了,如今我师妹的身份只是邺城酒香的人,跟你们什么关系啊?还给师妹说亲?就算是说亲,那也是我师父和我这做师兄的事儿,管你们什么事儿啊?你们还真是山野村夫,屁事不懂呢。”
“师兄,曹氏原本就是个没学问的村妇罢了,你同她解释什么?”九娘白了曹氏一眼。
“花儿,就算是你爹娘千错万错,你也不能不顾骨肉亲情啊!”孟秋生看着事态发展到现在的情况,心里头不免也多了几分不满,看着九娘便开了口。
说起来,孟二牛和孟大牛两家不和,其实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九娘即便是身为孟夏花的时候,对于孟二牛家的记忆也不过就是自己被磕破了头时,被孟秋生带到孟二牛家住过的那几日。秦氏待自己是好,可是也没有好到要让九娘用一生的感念来报答的地步。九娘之前给孟秋生她们面子,不过是念着从前她们也是真的对阿婆好罢了。可是这两日听着孟二牛家不停的解释孟阿婆的事儿,那种一个劲的撇清自家关系,让九娘没由来的心烦。
如今倒也帮着孟春桃和曹氏说起自己的不是来了,九娘勾了勾唇角,满眼的嘲讽再也掩饰不住。
孟秋生看到九娘那样的身影,心里蓦地一阵发寒,“花儿你……”
“我说过,你们嘴里的那个花儿已经死了。我叫九娘,是邺城酒香老板、大越国酿酒师顾桦承的徒弟。”九娘说到这儿,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下,她看了孟秋生一眼,语气突然放的有些轻柔。她说,“孟秋生,你口口声声说着,当初阿婆过世时,你们一家人都去了你的姥姥家。你不觉得,阿婆的死,其实也是你们造成的吗?既然那时候阿婆已经病重了,孟大牛他们一家不肯请郎中,你们怎么也不请呢?难道真的两家就要算的这么清楚?莫说阿婆未在你们家住过一日,便是住过,又怎么了呢?她这一辈子,不过孟大牛孟二牛两个儿子。都说养儿防老,可是阿婆却是两条白眼狼。你问我难道还不了解孟大牛和曹氏的为人吗?我当然是了解的,其实便是我们都被他们打死了,我都不会觉得太好奇。反正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啊,可是你们呢?你们家不是总是摆出一副很孝顺的模样吗?那么阿婆病重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孟秋生,将心比心,做人不要只看得到别人的错处!阿婆病了定然不会是一日两日了,你们便是不在下河村了,若是有心,又怎么可能让她死在孟大牛的手里?孟秋生,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其实一直都盼着那一天呢?”
“你别胡说!”孟秋生脸色倏尔苍白,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哎哟地喊起疼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