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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邓名来说,他的出征已经是提前发动,准备相当不充足,而且这种紧急动员还对军队的编成造成了一些影响。在这次动员中,邓名几乎把所有集结到叙州的常备军都带了出来,这样下一波动员的征召兵就无法配属这样高比例的老兵了。但对清军来说,这则是姗姗来迟的敌人,比李国英预计的日子要晚了两天。见到烽火后,孙思克不慌不忙地指挥手下的八旗兵渡江,进入重庆以确保城池的安全——还是李国英的推测,明军紧急派出的部队会是水师为主,甲兵数量很有限,川陕总督估计就算有也超不过三千。高明瞻见到孙思克返回后,本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孙将军神速,既然八旗兵回来了,那重庆也就安如泰山了。”“都交给我吧。”孙思克得意洋洋地说道,手下装备精良的三千八汉八旗,再加上重庆两千多留守的披甲,若是明军的水手敢登陆一定不是对手;如果敌人真像李国英判断的那样只有很少甲兵的话,孙思克甚至想出城逆袭,让绿营看看八旗兵的实力:“赵将军太慢了,我们就不等他了。”这话让高明瞻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孙思克似乎有出城野战的意图,当然如果明军势大对方绝对不会冒险,但即使明军数量稀少,高明瞻也很清楚打头阵的肯定是绿营官兵。若是胜了还好,就算伤亡惨重也能高明瞻作为四川巡抚也能分到不少功劳;但万一陷入苦战,高明瞻就不知道八旗兵肯不肯不顾伤亡和自己并肩作战了——偏偏高明瞻还没发偷懒,如果战败他肯定要背黑锅,绿营先退让汉八旗断后的事情孙思克不会同意,高明瞻也不敢这么做。因此听到这句话后,高明瞻口头上唯唯诺诺,心里已经在琢磨如何劝说孙思克打消这个念头了。这时靠近重庆的明军也放缓航速,邓名打算在通过前侦察一下重庆周围的情况,就这样两军开始了互相侦察。“李国英不在?”邓名和部下们分析着得到的简要军情,重庆周围的清军戒备森严,明军连一艘运输船都没有找到,所以只能通过旗号判断指挥官:“也不是高明瞻或是王明德或是其他什么人指挥,孙?还是汉八旗,北京居然把直属部队派来重庆了?”经过嘉陵江的时候,明军还发现有大量清军部队聚集在两岸,看上去有大批部队刚刚从东面返回重庆的朝天门这边。“这是不是说明万县安全了呢?”穆谭敏锐地察觉到异常,马上提出他的看法:“如果李国英一帆风顺,那汉八旗为何要返回重庆?”“或许是万县很快就失守了?所以清军开始返回了?”“不可能!”任堂的话才一出口,就遭到李星汉和周开荒的齐声反驳,周开荒对任堂如此看轻袁宗第的战斗力非常不满。而李星汉则是以曾经的万县驻军身份反驳,他当初跟随谭文时就对周围的地理很熟悉:“万县依山傍水,清军的水师没有优势,就很难攻打城池,而且嘉陵江里有这么多敌船,我觉得清军的水师差不多都已经撤回来了,这只能说明李国英很多天前就放弃了攻打万县的想法。”现在嘉陵江里密密麻麻的满是清军的船只,在两岸陆军的掩护下保卫着河口,并再一次用铁索封江,以防明军突入或是突袭正在搬运部队的渡船。“我们向下游搜索,看看清军的动向。”仅凭简单的观望,邓名感到自己还无法判断,就下令拔锚启程,缓缓地顺流而下,仔细观察北岸的清军的动静。此时重庆城内也是一片哗然,邓名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旗号,所以清军很容易就发现这支明军的统帅就是重庆的头号劲敌本人。“原来邓名是想趁着总督大人不在偷袭重庆啊,”孙思克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邓名的意图暴露了,而他当然是阻止邓名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把所有船只都截留下来搬运汉八旗,那重庆岂不是就危如累卵了吗?听说邓名亲自领军后,本来就不想出击的高明瞻彻底丧失了出战的勇气,极力劝说孙思克固守城池。但孙思克、袁佳文弼和汉八旗将佐却突然有了主动出击的冲动。邓名和袁宗第完全不同,京师里大部分旗人都把虁东众将看成山贼,如果折损了大量汉八旗,那么山贼杀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好处,朝廷说不定还会心痛,怪他们放着绿营炮灰不用,白白糟蹋中央部队;可邓名手上是有先皇的血债的,要是击败邓名那就可以一旦成名,要是能够幸运地斩杀此人那更是不愁功名爵位了——关于邓名的谣传实在太多,大家都不知道该信那套了,反正先皇曾经明确要死人不要俘虏,而太皇太后、辅政大臣又重申了这一要求:康熙一案闹得辅政大臣们焦头烂额,假如能抓到邓名的话,献俘阙下固然很令人痛快,但谁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权衡再三大家觉得邓名还是死了最干净。“总督大人不是说过嘛,邓名匆匆赶来,身边也就是一些水手,甲士也就是几百,撑死上千。”孙思克对高明瞻的持重态度很不满:“要是他敢登陆,我们就要迎头痛击。”“总督大人不是这么说的,”高明瞻急忙纠正道:“总督大人说匆匆赶来的明军披甲不会很多,最多不会超过三千而不是最多只有几百!而且总督大人没料到邓名会亲自带兵,既然是邓名来了,那他身边的披甲肯定不止三千。”“巡抚大人为何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在这个问题上,袁佳文弼也支持孙思克,如果明军兵马不多的话,袁佳文弼也倾向出城一战,也让绿营看看,他们汉八旗不愿意和袁宗第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自持身份、刀下不斩无名之将:“难道堂堂官兵,战场交锋连一群山贼都打不过吗?绿营打不过,难道旗人会怕了他们不成?”先皇的大仇,这仗都不需要大胜,只要互有杀伤然后报一个大捷上去,袁佳文弼断定朝廷就会大肆宣传,重重奖赏参战将士以激励士气,消除顺治被杀的恶劣影响。高明瞻苦笑一声,心想:“难道高邮湖一战被打的全军覆没的也是绿营不成?”这话高明瞻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完全没有宣之于口的勇气,不过袁佳文弼的激将法对高明瞻来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如果不是邓名领军,那高明瞻觉得说不定还有机会取胜,如果孙思克一定要去,他也担不起失陷二太君的罪名;但现在来的是邓名,高明瞻觉得出击就是送死,既然全无胜利的希望,那高明瞻说什么也不会奉陪了,而且如果是被邓名击败的,那朝廷多半也不会怪罪高明瞻作壁上观,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描绘为稳重,是在大败后保住重庆的救星。在高明瞻和孙思克争论不休的时候,清军观察到明军并没有登陆,而是拔锚启程,很快明军就驶离重庆,上百条船除了留下两艘快船监视江口外,剩下的都向下游开去,不过明军走的很慢,明显在仔细地观察岸边的清军部署。“啊。”闻报孙思克大叫一声,他跑上城头,看到明军的船只正渐行渐远:“原来邓贼是想在东岸登陆啊。”“将军,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去?”袁佳文弼见到手的功劳飞走了,心里也是非常着急,刚才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想的有理,哪怕只是和邓名在地面上对峙,也可以说成是汉八旗把邓名逼退,朝廷都会宣告天下、论功行赏。“当然。”孙思克马上命令还没有过江的部队停止,已经过江的部队重新向朝天门码头集结,准备过江去尾随明军:“邓名只有百艘船,兵马最多一万吧,刨除水手、无甲,甲士能有两千就不错了。”“不止,不止!”高明瞻急忙拦阻:“这百艘船里除了水手,还能盛下两万兵,而且乘船不需要太多无甲,邓名就是带了一万多甲兵也没有什么稀奇。”“难道你不信总督大人的推测么?”孙思克见明军船只走走停停,好像随时会开始登陆,恨不得能插翅飞过去,现在除了功劳的考虑外,孙思克也担心邓名会在东岸一通骚扰,其中还有不少无甲兵呢:“再说,总督大人还在退兵途中,巡抚大人就不担心总督大人的安危吗?”“不对啊。”高明瞻敏锐地发现了孙思克言语中的漏洞:“要是邓贼只有一、两千甲兵,那也骚扰不了什么啊,这沿途有我军近十万大军,两万披甲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刚才巡抚大人认定邓贼有一万披甲是为了阻止我们应战,现在还是为了阻止我们去增援总督大人,就又改口说邓贼只有一千披甲,军国大事,岂能如此颠三倒四?”袁佳文弼喝道:“就算邓名有几千披甲,巡抚大人也知道这沿途有我们十万大军,他只要脚一踏上岸,我们就可以群起而攻之,确保总督大人的后路。以十倍的兵力击贼,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袁佳文弼不但要孙思克带汉八旗去,还要把重庆的甲兵也带走一半。对岸有李国英,还有随军的满洲太君,孙思克和袁佳文弼把见死不救这种大帽子拿起来,高明瞻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反抗余地了,他脸色惨白:“要是能光明正大的一战,数倍于贼当然没什么好怕的,但和邓贼交战,最后一定会稀里糊涂地败下阵来。”“巡抚大人过虑了。”孙思克见高明瞻如此畏敌如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孙将军没有和邓贼交过手,”想起自己遇到过的假地图、卤水井,高明瞻哀叹道:“忠言逆耳,孙将军最后一定会欲求正面一战而不可得。”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