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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初瞪着身边那人,是一个身着绸缎的胖子,捞起那个金元宝huā灯之后手舞足蹈,笑道:“爷就看中了这个huā灯,等了半天总算给捞上来了。”
旁边有小厮急忙笑道:“是啊,爷真是了不起,一捞一个准。”
另一个则帮腔:“爷想捞这个huā灯,就捞到了;今年一定心想事成。”
文旭讨好地笑着,道:“对不起,下手晚了。不如我帮你捞一个更漂亮的?”他冷冷看了那胖子一眼。
沈如初摆摆手,笑着示意,去看那胖子的纸条,那胖子眉开眼笑,文旭瞥见那纸条上写着“发大财”。
沈如初也瞧见了那歪歪扭扭的字,噗嗤一声哈哈大笑——果真,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心愿!再一瞧那金元宝huā灯,顿时觉得俗气无比。
而那个胖子看到纸条后哈哈大笑,身旁的两个小厮又是一连串的溜须拍马,沈如初听得满头黑线,嘴角直抽。
文旭指了指中间的一盏宫灯,笑道:“那一盏怎样?”
沈如初笑道:“也行啊。你帮我捞。”
沈燕飞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道:“不怎样!那盏灯里写的愿望肯定是不明所以,不信捞上来看看。”
沈如初笑道:“真的这么玄乎?”
沈燕飞不言语,身手灵活地跳跃到河水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手中的挑杆一动,便稳当当地将那盏轻纱做帐,绣着淡粉桃huā的宫灯给捞了上来,交给沈如初,笑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如初惊讶地看了沈燕飞一眼,想不到他身手这么好,低头看了一眼huā灯,真的有他说得那么玄乎?
从灯里面抽出一个纸条,是熏香的信笺,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一行秀气纤弱的字迹,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凝妆上翠楼,陌头杨柳色。
这叫什么愿望?
沈如初真是被惊到了,这哪里是许愿,分明是闺怨!这掐头去尾的诗词分别表达了一种浓浓的闺怨,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后面还有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
文旭笑道:“还真被你猜到了。”
沈燕飞不以为然,道:“根本就不是靠猜,这里面大有讲究!这huā灯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吃穿不愁,只会无病呻吟,所以真让他许愿,他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愿望,写出来的东西也就莫名其妙。普通百姓忙于生计,愿望很多但也很实际,不信你捞一个最不起点的huā灯试试?”
文旭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顺手从自己跟前流过的一溜huā灯中随便捞了一个,样式满大街都是,颜色也是土气的红色,毫无新意,也卖的最便宜。
“快打开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沈如初好奇地凑过头,急切地想验证沈燕飞的说法对不对。
文旭展开纸条,确切地说是个纸头,就是随便从哪个地方撕下来的半片纸,上面一板一眼地写着四个字:“早生贵子。”
沈如初噗嗤笑出声来,道:“恭喜你啊,文大人,早生贵子。”
文旭闹了个大红脸,沈燕飞却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沈如初,沈如初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与文旭定了亲事,婚期就在三月。
文旭看她的窘态,不由得笑了,这叫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总是偷着乐就是了。
沈燕飞自己随手捞了一个huā灯,不出挑但看着做工很是精致,而且huā灯的四周写了诗词,看样子像是谜面,沈如初很期待地看着他,道:“打开看看,哥哥!”
沈燕飞本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自从千雪走了,他就觉得这生活了无生趣,只是隐忍不说罢了,如今捞huā灯也不过是应景,但捞出的纸条上却写着“神女逐梦”。
文旭一拍大腿,赞道:“什么是巧了?这便是巧了!一个襄王有意,一个神女逐梦,这不是天作之合么?你赶紧去认识一番,别辜负了上天的一番美意。”
沈如初也推着他去寻那个放huā灯的姑娘,这般来说,在上游放huā灯,都会到下游来捞huā灯,很多人不会马上离去,就算是离开了也不要紧,huā灯上多少会留些痕迹,顺着这蛛丝马迹查下去,害怕找不到这是谁家的姑娘?
沈燕飞无奈地笑了笑,这安阳城那么大到哪里去找这放huā灯的姑娘?可见他们这是异想天开。但他抬头一见,却在灯火阑珊处有一个姑娘正瞧着他手中的huā灯出神。
沈如初捂嘴而笑,道:“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说沈家一群人并着那三五个少年在涟水河那里冒着寒冬流连忘返,一直玩闹到深夜,依然意犹未尽,毫无倦意。
文旭将沈如初送回沈家的时候更是依依不舍,想着再过两个多月就能迎娶沈如初了,身上便充满了力量,那种小心盼望的美好就像是在呵护一颗正要破土萌芽的种子,情爱的力量让他斗志昂扬,生出许多保护的欲望。
过了元宵节,新年就算彻底过完了,沈如初再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去医馆做事了,即便是过年期间,她也是和馆里的同仁们轮流当值——这疾病总不会因为过年就不寻人了,生病的人时时有,救死扶伤也时刻需要。
到医馆的时候,猴精的秦子辉仍旧是早到的,见了沈如初笑得神乎邪乎,简直令沈如初毛骨悚然,道:“你这是吃错药拿的吧?”
秦子辉冷眼看着她,贼贼一笑,道:“我看见你和你家那位了。”然后还伸着两个手指比划了半天。
沈如初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就昨天晚上。瞧瞧你们那亲密劲,羡慕死唐公子了,他一个劲地说将来也要找一个你这样的女子”然后学着唐天瑞的神态:“huā前月下,写诗作画,一同去涟水河放huā灯。”
“咳咳”一阵干咳声传来,唐天瑞施施然地走出来,见了沈如初又是一阵干咳,道:“元宵节怎么过的?”
沈如初听了这话苦笑不得——哟,唐小三,你这是明知故问呢,按照秦子辉的话,昨晚的情形他也看见了,那他肯定也去了涟水河,既然看见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唐公子昨晚是如何度过的?我可听说了,咱们安阳城的头号媒婆万嫂子已经盯上您啦,正要给您说门好亲事呢。”沈如初笑道,当然这个八卦也是秦子辉悄悄告诉她的。
唐天瑞又是一阵干咳,道:“不说笑了,来了个病人,指明了要你去看病。”
沈如初看了一眼大堂,空空如也,现在还是清晨,大清早的病人向来不多。
“在哪里呢?”沈如初惊讶道,再说了,什么人点名了要自己看病?自己明明就是个学徒,还是个半吊子,从明面上说,宫氏医术传男不传女,自己这个学徒当得还很没前途。
唐天瑞道:“在内堂。”
进了内堂,沈如初看清了来人,是个年轻的姑娘,有些面熟,略一思索才想起这是前几个月来医馆求落胎药的姑娘。
“姑娘莫非又要……”沈如初说不出后面的字了。
那少女摆摆手,笑道:“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也算是老相识了。我叫喜鹊……”
沈如初面带黑线,果真,人如其名,叽叽喳喳。
“那姑娘来找我是为了?”沈如初欲言又止。
喜鹊道:“还是我们家主子的事情,主子说用了你的药效果很好,如今想要你开些调理的药,好让我们主子恢复元气,将来好诞下子嗣。”
沈如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想做调理,只是不知那人身体状况,如何调理,她又不是神仙,不过是个未出师的学徒罢了。
“我尚不知令主子的体能和体质,恐怕这调理的方子无法开出来,这也是为了令主子着想,药理有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讲究的是三分治七分养,这养也讲究方式方法,我不能乱开方子,这样误人误己。”沈如初道。
喜鹊笑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但我也不能白跑一趟,这冷飕飕的天,大清早地赶过来,你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我也好回去复命。”
沈如初想了想道:“如果令主子信得过我们,可以让我们当面诊脉,看病就医,并非恶事,讳疾忌医不可取。”
喜鹊犹豫了一下,道:“你有把握?”
沈如初笑道:“把握这个词也讲究一个度,就看你主子是否信任我。”
喜鹊笑道:“自然是信任的,我们主子也略懂医术,翻了医书,对了你的方子,才知道你的用药巧妙之极,药性轻重始终,不多一味也不少一味,所以才巴巴地又让我来请你。你别说,你一个姑娘家学医真不容易,能有所成更不容易了。”
她快人快语地说了一通,沈如初好脾气地听着,知道这是个大人物,连个丫鬟都穿金戴银的,一副落胎药就给了二十两诊金。
“算了,我也不和你罗嗦了,我先回去和主子转达你的意思,若是成了,免不了要让你上门一次,你可要做好准备。”喜鹊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