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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冰凉蹭着徐羽微微发烫的皮肤,在很久以前就习惯被银子偷袭的他立刻放开了紧抓着周曼云的手,闪到了一边。
换了几年前,他还会无知无畏地跟曼云死磕到底,但是惨痛的经验教训告诉了徐羽,曼云和杜玄霜等人不同,她用着银子帮忙就象是用着自己的手脚一样,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摆脱了徐羽的桎梏,曼云气恼地退开了两尺外,手臂伸出,还盘在徐羽身上的银子在空中跃出一条细细的银线,转瞬不见。
“别这么瞪着我呀!”,徐羽气急败坏地跳脚,大声道:“要不是你在那儿胡言乱语,我也不会就那样把你拖出来。”。几年兄妹下来,他明白刚才把曼云捂嘴带走的动作,让小姑娘极不开心了。
“胡言乱语?我是说真的!”,曼云的眼里象还带着水气,很是认真地回道。
重生以来,她一直对前世事放不开,可是接踵而来的故人却逼得她不得不好好地想个清楚明白。如果说过去几年,她就象是困在监狱中待审的囚犯还在等着上天垂怜给条好路,那么现在她终于看到判书,可以干脆决定杀官造反了。
生命中那些不想再遇上的人接二连三不符前世时间一一都出现了,不想未来被带糟,就得自己要有舍得一身剐的决心。
眼前的女孩素着一张脸,紧抿着嘴唇,身体贴在船壁上象是随时都要拔出鞘的匕首。徐羽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轻声劝慰道:“妹妹!你还小着呢,有些事哪里是真想什么就说什么……”
“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好吗?”,特别是人堆里还有那两个人在,周曼云轻哧一笑,勾起了嘴角,道:“你们听不听得入耳是你们的事,我自坚持我的看法就是了。”,
那样的不满和憎恶在前世就有,但曼云都选择隐忍不言。高维抬进了薛素纨,她就没再让他碰过,前面是使着性子,后来是为二伯娘高氏服着丧,那时她占着嫡妻的位表达不满也名正言顺,反倒是后面的漫长的几年才是正经的打落门牙往肚里咽,没了名份,就连拒绝都变得更加苍白无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爹这么纵着你一定会出问题的!”,徐羽锉着牙,拳头捶在了船板上,哭笑不得。往爹字前面加个老字,他才能在这几年顺溜地喊起徐讷,对这个“爹”,徐羽是敬重的,但是也就这两年跟着周家的船队南北走着,他越发现徐讷对曼云的教养出了问题。
“老爹一直按着他自个儿想法教你,恨不得让你成了莽沧月第二。但是师祖是南召人,还一辈子都没嫁……”,小声的嘟喃声不停地在曼云的耳边劝着,徐羽极尽了苦口婆心。
“没人娶?你从前还说过要娶我呀?”,曼云咯咯地笑了,她直觉得师哥的婆婆嘴功力见涨。
徐羽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年少时的傻念被曼云这么一提,让他有些吃不住劲儿。
周曼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她明白这两年长开的师哥也开始有了喜好女子的标准,那种胸丰腰细的小妖娆,对阿爷给提的端庄姑娘看不过眼,更看不上她这样的小豆丁。也正因此,她才敢没任何顾忌地调侃。
“你现在反悔了……”,曼云笑着说了半句,猛地一下推开了窗棂。
窗外的夜风清寒,裹着湖面淡淡的雾气,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曼云低头轻笑了下自己的敏感,而徐羽乘机打了个哈哈,向着门外退了去,神情紧张地再三叮嘱道:“我们保证不会做错事,说错话。云姐儿,你就再别出去吓人了!”
一只小巧的脚板踢到了徐羽的腿上,曼云呆着的舱门紧接着砰地一声扣上了。
徐羽轻叹了口气,向前行了几步,就很快被寻来的周忱兜头揽住。
周忱一边走着一边小声问道:“六妹妹还在发脾气?”
徐羽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孩子话,怕什么?”
“可不敢!不怕六妹妹她生气,怕得是老爷子听了要收拾我们呢!”,周忱急急地辩解着,眼睛的余光瞟到不知何时跟过来的萧泓,立即又闭住了嘴。小羽哥带来的这个下人,太不象个下人,隐隐地让他觉得很不保险。
温暖的船舱里不复了刚才谈论避火图的热闹,一桌人围着,一脸凝重的高维正跟周恪另提着更为合理的建议。
“云姐儿虽说说的话带孩子气,但恪哥还是要注意些好。毕竟她时常跟老爷子身边,可能听到了些什么。要知道……”,高维瞥了进门的周忱,压低了声道:“要知道姑父就是因为在色字上修身不正,才被老大人厌弃的。”
周家发生过的旧事,高维并不清楚。但是姑姑与姑父的析产别居,他就知道得比较多些,那些曾关在浣香院里的女人就是姑父周柏的“罪证”。
从顺着老人家喜好的角度来说,确实周家孙辈不适合再犯和父辈一样的错误。
“是啊! 说不准阿爷是专门让四婶把那两个女人安排跟来泽亭的……”,一时间,几个少年相互看看,突觉得一股寒气。
“你看看你们一个一个,怨不得云姐儿看不惯!”,徐羽大手一挥,果断说道:“这么说着,就让那两女人从哪儿来再好好的回哪儿,别再为她们闹心了。”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知是劝导着周恪还是劝导着自己,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在船舱里响起,带着淡淡的遗憾。
周曼云说的是孩子话?
一船之上曾听到曼云指责的少年们心中各有各的想法,又都象是在黑夜湖面下潜藏着的鱼儿,相对游过打着照面,却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
翕泽极大,若是游到周家庄园的对面的那一半就属了义庆县界,那里就是周恪的未来岳家的所在,船自然不会去的。在湖面上划了个小弧后,就又回到出发的码头上,只是各自都留在船上歇息,直到第二天天色大明才又陆续地爬了起来。
“六妹妹和十妹妹还在船上!”,迷糊着双眼的周忱掬了捧凉水净了面,才乍惊地吼出声,瞪向了正看着他的长兄周恪。
周恪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不能上白鹤梁玩儿了吗?”,周忱叫苦不迭,原本在霍城,几个大男孩就安排好了在霍城的行程。夜游翕泽,接着第二天早上,再开船停回白鹤梁下的船坞,大伙儿再一起去爬爬白鹤梁那座小山,下了山,在坐了安排在那儿的马车回到庄园。
翕泽的形态本就象是一只大鸟张开的双翅,故而称翕。白鹤梁正好居中象是鸟身,在小山岗上可将两边的风光看个通透,周家先祖还在山上修了放鹤亭,也算是翕泽一景。
“去还是能去的,不过要带上一堆麻烦。”,靠在门边的徐羽很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周忱眼珠一骨碌,大惊道:“她们姐俩也要去?”
一双手同情地拍上了他的肩,周恪很是诚恳地给堂弟分配了事做,道:“云姐儿比我们起得都早,一大早就差了人去庄里把那帮子姐姐妹妹全拉来了。所以,等她们到了,你得帮我点。”
周忱痛苦地拍了拍脑袋,一个云姐儿已经让人烦透了,再来一帮子,他自觉他们根本就没得玩,而是只能沦为周家众姐妹出游的护卫了。
“你们能去玩,我们就玩不得?”
想起曼云此前立在甲板上阻着开船的促狭样儿,徐羽已经无火可发,无话可说。
楼船缓缓地从码头再次离岸,甲板浅翠深碧,鹅黄绛红地站了一堆儿,清风中传来的阵阵笑声也很是悦耳动听,只是被轰进船舱的一干闲杂人等很苦恼地围坐一处,互相望着,神情恼恼。
好在除了曼云,周家的其他女孩还是守礼非常的。待船离了周家所属的水域,就挨着个儿先后找了理由避回了船舱。
周曼云看着只掀开了一条小缝还在贪看湖面景色的周曼真等人,哭笑不得。年纪最长的曼清说是要陪着谢氏看护主母不来,而来时很是欢喜的几个姐妹在最重规矩的曼音带动下,集体又将观景的好位置让给了兄弟们。
待船到了白鹤梁,曼云更觉得自己临时想出的主意,不但是在折腾着周家兄弟,也是在折腾着自己。
除了没换下昨天衣服的曼真,姐妹里没人愿意换上男装,个个躲在遮着面容的风帽底下,小步子挪着,望着并不算高的白鹤梁,娇娇怯怯地问着上山可有软轿。
“这样的才象女孩子。”,徐羽凑在曼云身边小声地指着带头提要求的曼真,声音并不不大,却也引来了几个少年的点头附合。
高维打量下曼云的一身男装,笑道:“不过有时确实不能太过矫情,要玩自然要象六妹妹一样尽兴才好!”
曼云没给出半点反应,扭过头,牵起了有些惴惴不安的小猫儿,低声道:“猫儿不怕,你每天在家练习走的路就多,要上山走一半累了,姐姐抱着。”
周曼真信任非常地点了点头。
聚在山下半天还没往山上走的周家人,很快引起了不远处刚到的一队人注意,一驾马车的车帘半开看看,又放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仆人跑了过来,陪着小心向周家仆从打听了下,接着就被引到了周慎和高维的跟前。
“你们家小姐也来了!”,高维惊异地挑起了眉。来的仆人正是薛家的。
“是!回高少爷,我们家小姐是从义庆家里要往霍城去的,想上白鹤梁看看,正巧看着这边象您。”,仆人恭敬地答道。
高维恍然,那次薛家父女到小周府就说过祖籍是义庆的,倒是和周恪的岳家是同乡。
按着仆人的说法,在霍城置了产业的薛家在义庆还有着祖宅,薛素纨先回了义庆小住,再赶着在二十日到霍城招呼着家里的暖房宴。
“看来薛家送来的请柬和信都是先写了送的,自己的那封回信估计薛素纨没收到的。”,高维心中暗忖,看看不远处的周曼云,脸上带上了明朗的笑。
在问过周恪意见之后,高维扬声吩咐着薛家的仆人道:“相请不如偶遇。家中的几位姐妹也在,就请薛小姐跟她们一道见见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