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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怒!本宫如何息怒!”
“你们一个个的,个个都来算计本宫!当本宫是个摆设!捧着看着算计着!”红月大长公主又痛又怒道:“当本宫是傻的还是愚的!啊!分家!好的很!你们要分家!便分家就是!散了也就干净了!好的很!”
她这么多年,辛苦地维持这个家,到头来居然落得人人嫌弃境地!
何苦来哉!
红月大长公主闭了闭眼,两行老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心灰意冷地道:“本宫一直都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想分家。本宫从前想着,为了你们祖父在天上看着,也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将你们一直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别说什么杨府富贵招忌的话,本宫就不相信,凭本宫大长公主的身边,会护不住你们一家人!”
“本宫为着什么?”红月大长公主指着武兴候道:“不错,你身上没有流着本宫的血,本宫早该将你分出去过……而不是看到你日日在眼前,说是尽孝,却总是提醒本宫,本宫的丈夫曾经有过另外一个女人,还生下了孩子!你以为本宫愿意听你喊母亲!”
“本宫为什么!”红月大长公主痛诉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们父亲!”
“是儿子不孝!”武兴候羞愧地低下头:“还请母亲不要动怒,保重身体。”
“本宫有亲生儿子,并不需要你孝顺。”红月大长公主声音有些冷,道:“你媳妇既然扬言本宫在你们父亲牌位前将这家给分了,本宫便是不分也得分了!”
不然,她还能出来辟谣,其实是她一位媳妇闹矛盾自作主张不成!她红月就丢不起那个脸面!
“如此,那便如了你们的意……分了罢。”红月大长公主重重长叹一声,略一思索,便道:“小北媳妇,你取了笔,且帮着记录。”见兴国公、武兴候似乎要劝。她摆摆手,摇头闭上了眼睛。
兴国公和武兴候对视一眼,各自垂下了脑袋。
很快有人上了纸笔,研好了磨。林宜佳站在方桌前,将雪纸铺好,用镇纸压住。而后挽了一下衣袖,凝神执起了笔。
红月大长公主睁开双眼,声音平和,只是略显疲倦,缓缓说道:“按照旧例。公中财物。分成十份。老二为兴国公。为皇后娘娘之父,今后你一脉便为宗房。宗房独得五份。”
她看了一眼杨广北,叹息道:“小北你父亲虽然为长,奈何他过世太早。而你如今年轻,又志不在庙堂……宗房责任大,所以传给你二叔父……你不要怪祖母偏心。”
杨广北闻言当即摇头表态道:“祖母所言极是。孙儿胸无大志,难当重任。由二叔父接任宗长,孙儿认为最合适不过,并无任何意见,更不会不满。”
红月大长公主点头,而后看向武兴候,缓缓开口道:“你不是我生的。且并不是那无用指靠着公中过日子的没用人。按例公中所有。只能分你一份,我也并不打算另外补贴你什么……老三,你可有不满?”
武兴候重重叩了一个响头,道:“儿子承蒙母亲教养长大,就是一份不得也是终生感激您的。如今母亲体恤。儿子并无任何不满。今日之事,全赖儿子媳妇糊涂不贤,儿子惶恐,不敢请求母亲宽宥,只愿母亲别再为此气闷伤身,别不让儿子孝敬您!”
“孝敬不孝敬的,此话以后再说。”红月大长公主摆摆手,而后对杨广北道:“说起来,你早年失去双亲……”她心中有许多话,此时却说不出来,最后叹息道:“那剩余的四份,便给了你吧。另外,我百年之后,我的私产,分作了五份,独给你三份吧。另外两份,一份给你姑姑,一份给你二叔父。我曾经答应补贴你一辈子做个富家翁的,我说话算数。”
杨广北此时心中有些复杂。
红月大长公主一辈子攒下的私产,数目绝不小。给他的三份,那价值……足够他一辈子富家翁的花用了。
红月大长公主待他,还是很好很好的。
而他……
为着这分家一事,他在其中做了多少推手,才有了眼下这个不得不将分家摆在台面上。
正如他祖母所言,说什么富贵泼天遭忌的话,那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真正的原因,也不过是他心中的那一点儿小小的念头罢了——
杨府于他,不像是个家。
他住在微光院,更像是府上的租客。只不需要向房东交房租罢了。
对着二房和三房的人,他只感觉到疏离和陌生,从来没有属于一家人的,亲人的感觉。
而林府就不一样。
林宜佳是他心爱的人。他同自己心爱的女子成了亲,他心爱的女子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这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寄居”的杨府搬出来,拥有自己一家人的、温馨的家,所以便……
如今,他终于达成了他的意愿,
他是自私的。他从未想过分家对于自己的祖母是怎样一种感受。
早年,为了“保护”他平安长大,他一直被红月大长公主将他同二房三房人都隔离开来,在他十二岁之前,他都从未同任何一位亲人出现在一地儿过。
但红月大长公主很忙,她也难抽出多少时间去陪杨广北。而渐渐的,杨广北性格形成之后,虽足够地尊敬自己祖母,但却难以同其亲近起来了。
“祖母,我……”
杨广北默默观察一番红月大长公主,心想:她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怎么生气愤怒的样子?至少,没有气病了不是么?
得到如此结论,杨广北心中便踏实许多,道:“多谢祖母偏爱。只是……”
他本想说不要,但想起不久前还同红月大长公主哭过穷,这话便也不能说了。他正想找一个别的理由,推辞一番,却见红月大长公主摆摆手,道:“你不用说了。只当是我给了你媳妇肚子里的重孙。”
“本宫曾想过,你母亲不在了。待他出世,本宫多少能帮着看看的。”红月大长公主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想要将孩子抱到自己处养着?林宜佳执笔的手一颤,笔尖一点墨差点儿落在了纸上。杨广北也是心中一紧,想到红月大长公主还想给他找个“伺候人”来着,未必做不出抱养孩子的行为,心里刚刚生出的那点儿难受一下子消失不见,道:“多谢祖母关心。”
话都显得有几分硬邦邦的。
他一向话少的很,红月大长公主倒也没有听出什么。
她揉了一下太阳穴,似乎还想要交待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摆摆手,道:“你们也都不是那没本事吃靠都是公中的,所以应该不会为了些许银钱就生出罅隙来。那便这样吧,你们去老侯爷牌位前上柱香,回去之后,挑个好日子热热闹闹地搬出去吧。”
“迟早有这一日。”最后一句话,她声音放的极低,以至于林宜佳在她身边也没听出什么来。
红月大长公主露出了倦色,众人便陆续告退。
出了门,兴国公和武兴候脸上难免高兴不起来。打发了众位小辈休息,他们喊住了杨广北。
“嫂子,我送你回去。”杨锦心道。
杨广北点点头,对林宜佳道:“你一路小心些。”看着林宜佳同杨锦心稳稳地离开了,才回头同二位叔父行了礼,道:“二位叔父有什么吩咐?”
兴国公看着面容沉静的杨广北,眼神中生出一些复杂,低声道:“我一直想问你,关于当年你祖父的事……你是不是真有什么证据?”
兴国公和武兴候二人紧紧地盯着杨广北的脸,想要同他的脸上看看出什么来。
杨广北微微一抬起眼睑,眼神淡然,轻声说道:“当年之事,已经做了了断。二位叔父此时再来追究,并无半点意义。”
这也就是说,当年老侯爷真的死得蹊跷?
兴国公和武兴候闻言身体都是颤了颤。
武兴候声音发紧,难免问道:“了断?如何了断?”
“了断就是了断。有人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便是了断。”杨广北声音淡漠,却让人听了心惊。
“那么说……”兴国公的话没有说完。
杨广北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那就是陷害了老侯爷的人,也已经以命抵命。再联想到先帝死的荒诞……兴国公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做了一个深呼吸,道:“你……可收拾干净了?”
杨广北淡然摇头道:“并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有足够的耐心谨慎。且景和帝死在天威之下,众目睽睽,无从查起。
武兴候道:“今上年轻有为,你……小心些。”
“我一个靠运气而上位的同安伯,有何小心的?”杨广北道:“二位叔父若无吩咐,我便回去了。”
兴国公和武兴候终是没有开口拦他。
无话可说。
拦下他,还能再说什么?
一想到刚刚一番对话中,杨广北所透露出来的内容,饶是二人从前有些猜测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是心神剧震,一时难以回神。
只能目视杨广北并不高大的身影离开,最后,苦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