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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宋祁提到蒙达时,莫正德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宋祁注意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
“臣弟确实寻到了能证明蒙达意图利用边境悍匪,侵犯我大匡边境的证据。只是时机未到,臣弟不能将证据呈于圣上。”宋祁语调轻缓不急不躁,似胜券在握。
“逸亲王殿下当真会说笑,既已得了证据,又有何不可拿出手的?莫非逸亲王所说得到证据胡口妄言?”莫正德一派的一名官员不无讽刺道。
宋祁冷眼一扫,傲然道:“本王是否在说笑,岂是尔等可非议的。”微微上扬的语调,眼中的凌厉之色,瞬间将那官员震慑,那官员脚下一软,立即垂头往后退了小半步。
莫正德一派的大小官员见宋祁摆出这般姿态,便知他不想再与人废话下去,连忙纷纷望向莫正德,寻求指示。
莫正德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出列面向永成帝,拱手恳切道:“陛下,臣以为,不论蒙达是否有意侵犯我大匡边境,西北剿灭都需派兵增援。然,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乃是重门关的全部驻军,并非说调动便能调动的。且,一旦重门关驻军调动,重门关必定守备空虚,给了他国可乘之机,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朝中近乎半数的官员拱手请命。
永成帝面色一沉,显出几分为难之色。
宋祁一眼扫过那一个个面容肃穆庄重,言辞恳切的朝臣,缓缓勾起一抹笑,出列对殿上的永成帝拱手道:“陛下,既然诸位大人以为派遣十万大军过于关系体大,臣弟便也就不强求。只是西北之事刻不容缓,还请陛下给臣弟一个准数,臣弟也好立即调动兵马。”
永成帝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转向莫正德道:“宰辅以为派遣多少兵马合适?”
莫正德已逾天命之年,除去略显灰白的发丝胡子,脸上并不显老态,一双老眼更是锐利凌冽,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时时闪着算计,此时,听闻永成帝的问话,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拱手道:“臣以为,四万大军足矣。”
话一出口,在瞄到宋祁脸上突然展露的愉悦笑意后,他心口一紧,恍然醒悟自己中计了。
果不其然。
宋祁不等他再开口,连忙上前拱手道:“宰辅大人所言有理,四万大军虽不足以立即解除西北之匪乱,然臣弟相信,凭借几位年轻将军的谋略才智,还是足以与悍匪对峙的。”
说罢又对莫正德一脸感激动容,言辞切切地拱手:“本王替西北百姓感谢宰辅大人,也替五位年轻将军感谢宰辅大人同意从重门关派兵四万增援,宰辅大人如此爱惜人才,可见对大匡的忠心当真是日月可鉴,感天动地呐!”
这样一番吹捧,完全就是不给莫正德反口的一点机会与借口。
莫正德双目圆瞪,花白的胡子气得抖个不停。
如此,从重门关调遣四万大军增援之事便定了下来。
这日下朝后,诸位大臣又将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莫正德被逸亲王摆了一道。
十万大军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逸亲王一开始的强硬态度,也不过是在做戏,为的就是要引莫正德进入误区,让莫正德以为逸亲王非十万大军不合作。
如此一来,等到让莫正德建议派兵多少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会放弃自己原本估算的数量,进而去估算逸亲王能接受的数量,而按照逸亲王提出的十万大军来看,莫正德自是不能太过估算小了的。
四万大军,已经是相对十万大军而言较为小的数量了,莫正德还算勉强能接受。
不过,若是这个数字正中宋祁的下怀,莫正德便不能接受了。
然,话已出口,退路已被堵住,事已成定局,莫正德只能悔不当初。
可说,莫正德是自愿踏入了逸亲王设下的陷阱。
且,派遣四万大军是莫正德提出的,不管增援的结果如何,都需他来承受。若是得胜还好,若是落败,他这顶乌纱怕是很难再戴稳。
至于宋祁,得胜了他能得个虚名,即便败了,责任也追究不到他身上,可谓毫无压力。
出了大殿,莫正德心腹甄志林紧跟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道:“宰辅大人,如今重门关派遣四万大军增援剿匪,比我们预期的多了两万,可如何是好啊?”
“……”莫正德正要开口,却见宋祁神清气爽地与周胜出了殿门,忙咽下嘴里的话,低斥道:“此事回府再议。”而后狠狠瞪了眼朝着这边拱手的宋祁,拂袖而去。
见到这一幕的周胜得意笑道:“莫正德那老匹夫,怕是要气得吃不下睡不好了。”
宋祁披上福禄递来的大裘,掸了掸镶了紫貂皮毛的领子,笑道:“宰辅大人不可谓不慷慨大方,这四万大军,可是比你我估算的多了一万呢。”
“王爷所言极是。”周胜双手拢在袖中,含笑拱了拱手,眼中全是胜利的喜悦。
“如今胡蒙山很快便会有驻军四万,而重门关还留有驻军六万,两处的兵马都足以牵制悍匪背后的人,后面的,便只能瞧瞧陆方伯几人的本事了。”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宋祁长长呼出口气,热气遇冷,瞬间便凝结成水汽,飘散在空气中。
“王爷费心了。”周胜神色一肃,恭敬地垂首。
“瞧这天色,怕是一会还有雪下,本王便先回了,剩下的,你自行斟酌行事。”淡淡点了点头,宋祁步下殿下台阶,福禄紧跟其后。
“臣恭送王爷。”周胜躬身目送他走远。
永成十七年冬,临近新年,永成帝下令调遣重门关四万大军奔赴西北芒禾镇胡蒙山,配合当地军队,全力平定匪乱。
在齐匀柯许下三日之约的第二日,五人收到了援兵将至的信报,几近陷入绝望的剿匪之军重新获得了希望,两日后,大军接到了调运而来的粮草,严峻的情势终于得到了缓解,所有人得以喘一口气。
然而这并未往陆方伯展露欢颜。
“如今我们得到了粮草,解决了衣食的问题,能让我们再扛一段时间,然援军却不知何时才会到来,在此期间,若是匪贼主动进攻,我军同样朝不保夕。”
陆方伯说出自己的顾虑。
对于援军,即便他抵触,却也不能改变现实,然而现在最让他担忧的,却是自方人数过少,不足以抵挡敌军进攻的问题。
原本欢天喜地的众人,在听闻陆方伯的话后,顿时都泄了气,再次怏怏不乐。
“照你这样说,我们不管有没有粮草,都只能等死?”徐明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将口中叼着的枯草吐了出来。
陆方伯望着掉到桌面上的干草,眼中一亮,双眼微眯,道:“或许我有办法。”
第二日,在胡蒙山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搂着盟友送来的没人的匪贼头子听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你说京城派来的军队在四处收割干草?”贼头子抓了抓头上所剩不多的头发,不敢置信地问。
“下去打听情报的弟兄确实是这样说,他们不仅自己动手收割,还到附近村里镇上征集。”山寨的二当家回答,他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收干草能有何用?那东西只能马吃,人又不能吃,莫非那些人穷得只能吃草了?哈哈哈!”贼头子哈哈大笑起来,二当家却是心中一震,留了个心眼。
又过了两日,打探消息的人到山寨报信,道是敌军军营里的士兵都换上了新的军衣,日日米饭馒头,菜里都有了油水,个个欢声笑语的。
贼头子一听,这些更是惊奇了。要知道不过几日前,那些人可是穷得粥都快喝不上了,不过两日,这伙食就大变样了?
还是二当家有心眼,道:“怕是京城调了粮草物资来了。”
“什么?!”贼头子大惊失色,立即抡起拳头,大吼道:“早说要斩草除根,如今粮草已到,咱们岂不是又要与他们磨下去?!”
“大哥,就算有了粮草,他们也不过就剩两千不到的人,咱们根本不用害怕,明日咱们就给他们来个赶尽杀绝!”三当家根本不把山下那一两千人看在眼里,狠狠灌了口酒,趾高气扬摆手道。
“不可轻举妄动。”二当家皱眉深思。
贼头子见状,便问:“二弟,你瞧瞧如今该如何是好?”
二当家相当于是这群匪贼的军师,负责替一群匪贼出谋划策,贼头子空有一身功夫,大多时候都是听他的意见行事。
闻言,二当家沉吟一番,道:“为了以防万一,今夜我们不妨派人潜进敌方阵营打探打探虚实。既然他们的粮草到了,那么援军可能也到了,在探清虚实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一群匪贼对二当家的话都十分信服,当即都点头附和。
当晚,匪贼的探子扮作马夫,潜进了大匡驻扎在胡蒙山下的军营,只见营中个个帐篷灯火通明,帐篷上投下密密麻麻的人影,帐中不时传出欢呼声与劝酒声,可谓热闹非凡。
瞧见这些的探子暗呼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回山寨报信去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