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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姐姐,你说小姐要如何试探我们?可会与后日踏青有关?”
在回房的路上,黄杏凑上前悄声问走在前面的青莲。
青莲一时没有回话。
暖香苑的西厢房没有单独的小厨房,膳食都要到正房后的厨房准备,是以青莲与黄杏两人要走上一段不短的路,才能回到顾安年房里。
过了跨院,拐上回廊,还要再穿过一扇拱形门才能到西厢房。青莲一直沉默不语,在经过跨院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略带忧愁道:“不管小姐要如何试探,我都希望屋里没有二心的人,这么些年来,我们跟在小姐身边,怎么说都是处出感情来了的,若是真有个二心的,指不定小姐要如何伤心了。”
这番话有些出乎黄杏的预料,她以为青莲会与她探讨一番小姐要如何试探她们三人,却不想她说的竟是担忧小姐伤心难过的话。
黄杏心中其实很清楚,若屋里真有细作,除了青莲不作二想。她也一直不解,小姐为何要留着青莲,还想尽办法保她平安,让她泄露夫人的计划。原先小姐收了她与黄桃,她以为只是因为小姐不喜处处受人监视,然这四年,她却看了清楚,不喜被监视是其中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却是小姐真正的意图。
小姐所做一切她与黄桃比青莲知道得更多,青莲只知小姐听了夫人的话要害嫡小姐,却不知事实恰恰相反。
如此吃力而不讨好的事,她实在想不通小姐为何要做。
青莲犹在絮絮而语,竟说起了这四年来她们与顾安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黄杏听了也不由感慨。青莲如今被蒙在鼓里,对小姐毫几分真心,也不知日后她知晓了真相,会是如何一番情景。这四年,小姐待她们确实不薄。
“还记得曾有一次,瑾贵妃赏了夫人一些进贡的点心,夫人带回府中给了小姐,小姐十分喜欢,但却仍是赏了我们几人同食,当时我便想,不管小姐日后是何为人,我都会……啊——!”
青莲正面带微笑缅怀过去,却一不留神撞到了路旁的盆栽,顿时惊叫一声往前扑去,结结实实摔趴在了地上。
黄杏随着青莲的话陷在了回忆里,听得青莲惊叫才回过神来,“青莲姐姐!”惊叫一声,她急忙上去扶青莲。
“无碍。”青莲讪笑一声,手心往后滑过盆栽底部,而后撑在地上爬起身来。
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动作,或者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开始时黄杏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她俯身去扶青莲,关切问道:“如何?可摔着了哪里?”眼角却无意间扫到了盆栽底部有一个白点,定眼一看才知是盆栽底部有个缺口,缺口处正露出一小截卷成细小条状的白纸。
黄杏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立即移开目光,担忧道:“可别摔伤了,快起来让妹妹替您瞧瞧。”说着一把扶起了青莲,上下打量起来。
“不打紧,也就衣裳弄脏乱了些。”青莲微微一笑,眼角快速扫过盆栽底部,见纸卷已放进去,又见黄杏只顾着帮自己整理衣衫并未发现什么,顿时安心了。
“那青莲姐姐赶紧去换身衣裳吧,我去向小姐禀报。”将沾在青莲衣间的草叶拿掉,黄杏笑道。借着拍尘土的档儿,她走到盆栽旁边,脚下暗中使力将盆栽往旁边移了移。
“那便劳烦妹妹了。”青莲颔首致谢,又扫了眼盆栽底部,却见方才还能看得见的一小截纸卷已完全被遮盖住,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诧异,怔了怔。
“怎么了?”黄杏见她发怔,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无、无事,我这便回房换衣裳去。”青莲回过神来,颔首一笑,越过黄杏往后罩房的方向去了。心中却想那纸卷被完全挡住应是意外,应是黄杏不小心踢到了盆栽。心中一沉,除了当做是意外,否则她实在想不到黄杏帮她的理由。
见着青莲走远,黄杏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不敢再去看那盆栽底部,她紧忙离开了此处。小姐说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项氏如顾安年想的那般多疑,然却比顾安年想的还要急切。当晚她便同时唤了黄桃与黄杏过去问话。不过她是将两人分开问话。黄杏由她亲自问话,黄桃则是由李嬷嬷问话。
两人皆是按之前顾安年交代说,项氏听后便让两人回房歇息。
“夫人,这两个丫鬟所说可有异常矛盾之处?”李嬷嬷将从黄桃口中问到的话一一禀报了项氏,而后谨慎问道。
项氏侧卧在榻上,轻摇了摇头。
她将两个丫鬟的话一合计,除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出入,其他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而黄杏回禀的关于顾安年派其监视青莲的过程,也与她派去的人所说无甚差别,如此看来,年姐儿确实按照与她说的计划在行动。
项氏稍稍放了心。她之所以唤了黄桃黄杏来单独问话,不仅仅是为了探听青莲的事,也是对顾安年起了疑心,同时还将两个丫鬟试探了一番。
前几日的计划失败,青莲固然有嫌疑,然顾安年也逃不了干系。至于她为何要怀疑黄桃与黄杏,起因便是她怀疑了顾安年。
项氏虽自信自己掌控人的手段,然她过重的疑心却让她不得不万事谨慎小心。而她这番试探的结果,得到的答案甚是让她满意。
现在想想她自己也觉得此事是多此一举。她自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许了那两个丫鬟那么多好处,她们没有理由会背叛她。除非顾安年能给她们更多,然这是不可能的。
除了疑心过重,项氏还有一个缺点,那便是骄傲自信过头。这个缺点让她相信了黄桃黄杏,进而相信了顾安年,这便注定了她将一步步走向惨败。
这一晚并非项氏在暗地动作,顾安年亦是如此。
月色撩人,普照静逸的侯府大院,银色的月光斜斜洒落在楠木双开雕花窗棂之上,在地板上投下影子。
今日是月末,是顾安年与沈千相约见面的日子。这四年来,他们一直保持这个模式。
顾安年之所以将计划定在后日,便就是等着请沈千帮忙。这次是不能再让顾怀卿出手了,所以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沈千如约而至,照例是翻窗而入,照例是点了守夜丫鬟的睡穴。若说顾安年还有什么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的话,那便就是沈千的存在。
这些年,两人都未曾再提起过那日所说同游河山之话,两人间仿佛是有了一种默契,不提,却记在心里。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早已不自觉亲昵起来。
“先生,今**怎的比往日迟了些时候?”顾安年欢喜地翻身下床,语气中有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撒娇味道。她身上依旧穿着白日里穿的衣裳,方才是和衣躺在床上。
沈千愉悦地微勾嘴角,叹了声道:“还不是陆方伯那小子,他知晓我今日要与你见面,便一直哀着要我替他带封书信来,我不应,他就缠着不放,是以才拖到此刻。”伸手抚了抚顾安年头顶,他柔和一笑,“让你久等了。”
黑暗中,顾安年眼睛发亮。
这并非陆方伯第一次要沈千带书信给顾安年。早在一年前,他就有了这念头,在哀求沈千数次无果后,他便显得怏怏的无甚精神,练武也提不起劲来,沈千见他如此,这才答应了下来。
这几年,眼见着陆方伯对顾安年的情愫愈演愈烈,沈千几次三番想彻底斩断陆方伯的念头,然他却始终狠不下心来。虽他知晓陆方伯的一片痴心极有可能会付之流水,然一个是他赏识的弟子,一个是他看作女儿般疼惜的孩子,他即便有足够的理智,却也忍不住抱了侥幸心理。
日后安年离了侯府与他游览天下,陆方伯那小子不就有了机会得偿所愿?
这样一想,他终是心软了。
而顾安年在收到第一封陆方伯写来的书信时,是震惊且无语的,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情谊,她即便是头牛也参透了。
有一就有二,这一年来,顾安年每月见沈千都会收到陆方伯的书信。她也曾与沈千说过,叫他不要再捎信过来,沈千嘴里应了,可每次来的时候还是找各种借口说推脱不了。他抱着什么心思,顾安年略微一想便清楚了,心中只觉无奈非常。
除了第一封信,其余的顾安年原是打定主意不看的,以免旁生枝节。但是沈千却道这不和礼仪,她不看,他便低声把信上的内容念出来,闹得她不得不看了那些书信,然而她一直没有回信。即便是如此,陆方伯依旧一封一封地写过来,到如今,她也已经习惯了。
沈千取出信件交给顾安年,顾安年展开一看,上面依旧是些琐碎小事,然最后一句话却让顾安年怔愣了。
念儿,听闻初春时节的映月湖风景独好,树木苍翠湖水碧蓝,不知你可曾见过?
念儿是沈千胡诌出来的顾安年的名讳,用来应付陆方伯的。
顾安年眼底泛起一丝迟疑,第一次,她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迟疑和犹豫。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