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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亲人无处不在
路边的一间茶寮。
李半夏和车夫下了骡车,将马缰系在茶寮的桩上,让伙计给两人上了一大壶茶。
小二搭着肩布飞快地抹了两把桌子,把两人请了进来,又飞快地退后几步,给两人拎了一壶温热的茶来。
“客官,茶来了,你们请——”
“大爷,这茶我敬你,谢谢你载我一程。”李半夏离家已经五天了,出了大杨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了最近的小镇上。
身上盘缠不多,本想雇辆马车,但花销实在是太大。这也难怪,这儿去边城太远,雇马车打个来回至少得两三个月,还别说事情能不能这么快办完。谁都不愿意雇马车给你,除非你自己掏钱买一辆还差不多。
自己身上这点钱,别说买马车了,就是雇马车都是一个问题。
在路上走了两天一夜,晚上找着一处农宅,麻烦一位大娘让自己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又开始动身。还有一天,天黑的时候正在野外,实在没住的地方,在大树桩底下凑合了一宿。
李半夏这辈子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一晚过得真是胆战心惊。就怕遇到山上的野兽或者是坏人什么的,好在自己太倦,不容自己害怕,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一早醒来,不由惊得一身的汗,却也在暗自庆幸幸亏睡得早,否则夜深人静的让她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当然,她也庆幸这座小山并未有什么野兽出没,天黑以后,也没有别人经过。
醒了就开始上路,李半夏在来之前早把进城的路给摸熟了,更何况她上次还走过一次,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城,头一个就是想着雇辆马车。谁知那租马车的随口喊了一个数,就把李半夏吓了一跳。
蔫蔫地从马场回来,李半夏的心顿时凉了一截。还说做足了准备,人一出来,才知道情况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不过她早也想到,一个人只身上路,身上又没有多少盘缠,肯定多有不便。她早已有这个觉悟了,只是这种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李半夏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这身子早就乏了,喉咙也渴得冒烟,当下一思量,还是先弄点吃的,再从长计议。
从个小馆子里出来,李半夏向老板问清了到边城的去路,老板是个热心人,给她指得很仔细。
没有马车,还是得靠自己这两条腿。李半夏不敢耽搁,即便知道这样不是个办法,在两条腿的驱使下,还是按照着老板指的方向走去。
在她累得眼睛快睁不开的时候,脑子里不禁回想着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如果这个时候,真的像电视上演的,有个大爷赶车经过,正巧与她也顺路,载她一程该有多好?
显然,她是没有这样好运气的,一连走了三天,鞋子都快磨破了,还是没有看到与她顺路的老大爷,哎!
这三天,她白天赶路,晚上在便宜的客栈住下,准备好一天的口粮。然后第二天等曙光照到客栈的时候,她便继续赶路。
这三天的疲惫,已经让她对与她顺路的赶车老大爷不抱有幻想了,心想着还是靠着这一双腿走吧——
古代就是这样,条件就摆在哪里,哪敢要求什么马车啊!就像以前戏里面演的,谁谁谁千里寻夫,某某某迢迢找爹的,马车自打开幕到闭幕,就没看见它上场过。这世上最可靠也是最普遍随时随用的交通工具——两条腿!
境遇糟糕,身体疲惫,李半夏难得还有这么好的精神头儿,在那儿想这想那。这或许就是她的优点,越是累越是觉得前途漫漫的时候,她就尽可能地放宽自己的胸怀。反正以前跟爷爷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什么高山陡峰都攀爬过,如今走的这些路,与那时比起来,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唯一令李半夏感觉痛苦的事,像这么个赶法,她不知何年才能走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更遑论学习那神奇的摸骨续骨之术,回去见东山。
路虽不难走,也不是特别崎岖,奈何这一天到晚的走,脚下没个歇的,就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了。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就坐在路边,用着自己风尘滚滚的衣角给自己扇着风。一边扇风一边咳嗽,然后从行囊里掏出快把牙硌掉的硬馒头,撕咬起来。那情景可真叫一个凄惨,要不是李半夏向来不喜欢哭,认为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她真想捂着脸哗啦大哭几场。
休息了一阵,李半夏认命地站了起来,继续赶路。就在她站起的当口,一辆黑棕色的骡子摇头摆脑地朝她这边嘀嗒嘀嗒地走了过来,边走还打几个响鼻,脑袋不断往前蹭着,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惬意悠闲。
骡子后面连着板车,一位白胡子大爷坐在骡子后面,拉着缰绳,缓缓行进着。
不用赶路扛重物的骡子,确实怪悠闲的。
那一刻,李半夏就觉着是见到了亲人~~
亲人哪亲人!但是为啥她眼巴巴地期望着有这么个东西出现的时候,它啥动静都没有。就在她想都懒得想的时候,它又以这么可爱的姿态出现了馁?
不过,出现了好啊,起码有一点点希望不是。大不了麻烦这位大爷送她一程,到点了之后她会付该给的报酬的。
这么一想,李半夏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朝她悠哉着行过来的驴子。那眼神,好像下一刻要将整只骡子吞下肚一般。
以前觉着骡子兄弟很可爱,傻头傻脑的,这下子就觉得它更加可爱了。
白胡子大爷瞅到路边这一幕,心里不禁直发怵。当时他看到的就是一个姑娘站在路边,汗湿的头发变成一绺一绺的,看着他家的骡子舔了舔嘴巴。又看她,两只眼睛瞪着他家的骡子直泛光,她该是有多饿,才至于盯着一头骡子流露出这么想巴巴的样子?
白胡子大爷一拽缰绳,把骡子停了下来。
“姑娘,你赶路呢?”
“……”李半夏在一瞬间的愣神后,忙点了点头,就怕到嘴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似的,“嗯嗯!”
“你这是上哪儿?若是顺路,我就载你一程——”这姑娘,肯定是累坏了。看她的衣裳上,沾满了沙尘,走得满头大汗的,倒不是因为饿,是累着了。
李半夏一听这话,陡然乐了,忙问:“大爷,你这是上哪儿?”
“我回家,我家在翼城——”
“顺路顺路,大爷,我顺路。”李半夏就像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积极地举起手,就像她一不留神大爷和骡子就会溜走一般,身子一哧溜就蹭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半夏顾不得什么客套、矜持了,只要能早点赶到边城就好了。
“大爷,我要去边城,边城可是要经过翼城?”
“去边城?我说姑娘,你一个女娃娃,好好的去边城干啥?那边可正在打仗,跑回来尚且不及,哪有这个当口还往那赶着去送死的?”
这大爷话虽说得直白,却也是真心话。战事一开始,许多边关的老百姓就往关内涌了,不能回来的也是闭门不出,生怕有个好歹的。看这姑娘,脑子也没啥问题,咋就偏偏进了水呢?
李半夏想了想,只得道:“不瞒大爷你说,我这次到边城是去为我丈夫找神医治病的。他病得很厉害,如果找不到神医,只怕是……”
李半夏倒没想着要跟大爷说谎,只是她这么含糊其辞的,停又停在了这个地方,让那白胡子大爷顿时以为她丈夫病得很重,没有请到神医就会眼一闭腿一蹬。当即叹了口气,“原来姑娘你是为了救自个儿的丈夫,这般情重,就连小老儿都感动了。姑娘,快上来,咱们不多说,我这就送你一程——”
李半夏一听老大爷这么说,有点傻眼,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上了车,与大爷一同往翼城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李半夏才知道这位老大爷是到这镇上来卖货的,这条路上,他来来回回已经有好多个年头了。
老大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在战场上战死了,还有一个,得罪了当地的地头蛇,被活活给打死了。可怜他两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家里就剩下他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本想跟着儿子一块走,却因为想为儿子讨一个公道一直苟活到今天。
幸好遇着了一青天大老爷,不仅给他儿子讨回了公道,还拿了一笔银两给他,好让他能度过晚年。
李半夏也为大爷的不幸感到难过,这个世上,活得辛苦的人大有人在,真正能够轻松的着实不多。
大爷一再向李半夏提及那个青天大老爷,说他真真是百姓心目中的父母官,翼城里清如镜、明如水的青天。翼城也因为有他的治理,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到后来,连一心赶路的李半夏,都不禁对那位与包青天堪媲美的青天大老爷,生出了一丝景仰和兴趣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