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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为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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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刻,金泽滔却发现,陆部长面目并不可憎,相反,还有点帅气,如果再洒点阳光,就更灿烂。

    陆部长坐在主席台上,就象一个勤奋的考官,一大早就等候着考生入场,对着第一个进考场的金泽滔十分和蔼,还示意他坐到前排。

    不论是上面的座位,还是下面的座位,都贴有名字,金泽滔不敢擅越,金泽滔就搬了张椅子,坐在主席台下,仰着头,看着邻家大叔般的陆部长。

    陆部长不说话,金泽滔只好没话找话:“陆部长,我发现,你做教授一定比做部长更称职。”

    陆部长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上山下乡回城后,第一份工作就是教师,至今还有人称呼我陆老师,我也觉得做教授比较适合我。”

    金泽滔感觉坐在不舒服,将椅子调了个儿,两手扒在椅背上,下巴磕在手背上,懒洋洋说:“你瞧,同一把椅子,如果能换个方式坐,会让人更加的舒服,就比如我新选调的秘书,就是个为人师表的校长,我相信,换个姿势,他同样是个称职的秘书。”

    陆部长也将下巴磕在手背上,这回他用眼睛打量着金泽滔说:“你的校长秘书,还没上任,一转头,就跑歌厅抱学生娃,你说这还能为人师表吗?”

    金泽滔认真看着陆部长说:“做校长,他教书育人,把学生当孩子,当秘书,就要眼观六路,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抱学生娃,但领导都进歌厅了,他能免俗?”

    陆部长居然点头表示同意,说:“就比如你,进歌厅,你身份不合适,就让主任和秘书去探探雷,趟趟水,不错的想法。”

    金泽滔感觉头痛:“陆部长,我说,缪永春他们进歌厅纯粹是巧合,你肯定不信。”

    陆部长饶有风趣地看了金泽滔好一会,哈哈大笑:“相信,我当然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如有偶遇,纯粹巧合嘛!”

    金泽滔欠了欠身,表示对领导理解的感谢,他好奇地说:“陆部长,我来得早,是因为我送一个人,家里大人小孩都还在酣睡,不忍惊醒,就早早赶过来了,却没料到陆部长来得还要早,难道陆部长也早行送人?”

    陆部长得意地笑说:“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总以为算无遗策,其实早落别人的彀中,所以,世上的事往往不是人力可以预为,可以预测,还是老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就在天喽!”

    金泽滔搔搔头,说:“最近,我好象没有想谋划什么,只想想着把手头几件事按部就班地干好,就万事大吉了,陆部长好象别有所指,请陆师为我解惑。”

    陆部长笑得更得意:“虽然当部长比较威风,但如果有一天,我沦落到要用回忆往事打发日子时,我敢肯定,最美好的记忆,还是为人师表的流光岁月,金市长,你能为我解惑吗?”

    金泽滔两辈子加起来就从事过两个职业,财税干部和南门市长,让他去细数自己的流光岁月,竟然没有太多可让他感怀的往事。

    如果一定说有,那都是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蜷缩在放学路上血泊中的儿子,积郁成疾的母亲,为自己进城奔走呼号的父亲,还有高空跌落,在工棚里奄奄一息的大弟,这些噩梦般的过往情景,就象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这些他并不愿意回忆的上辈子旧事,但此刻,却象要开了闸门的洪水,突然都涌上心头,那么真实,那么的惊心动魄。

    现实和虚妄交织在一起,他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他又想起在黑暗中闪耀着阳光般笑容的小汉关,蓬头垢面却有一颗金子般心的小春花,还有一见到他总会抬起那张花猫般小脸,伸出那双仿佛永远洗不干净的小手,向他讨小糖儿吃的小糖儿。

    谁是真,真是假,谁为实,谁为虚,他迷惘了。

    他在官场上勇猛精进,在商场上大显身手,他为这个家筑起了一道坚强的藩篱,他将身边人带离了困蹇的命运。

    老姑不再是传说中的亲人,雨亭和念西从天而降,父亲不再彷徨,母亲不再忧郁,奶奶不再念叨后辈瘦了,爷爷不再沉默寡言,叔叔伯伯不再困顿,何悦成了他生命的另一半,更为他带来三个顶天立地歌唱着的天使。

    有家才有业,短短几年,他踏上了上辈子没有达到的高度。

    生命堪称完美,人生可谓圆满,为什么自己心里,却仍然若有所失呢?

    当他再抬头看向陆部长时,发现他嘴角的笑意刚刚漾开,在他脑子里将前世今生都回忆了一遍的时候,却是电光火闪的一刹那。

    瞬间即为永恒,此刻才刚开始,而今迈步从头越。

    金泽滔突然有流泪的冲动,他看着脾气古怪的陆部长,感觉莫名的亲切,说:“陆部长,当你拿起教鞭为人师表时,你有理想,有激情,当理想变成空想,当平淡变成平庸,当繁华变成浮华,我们都一起挣扎,一起习惯这个越来越看不明白的社会,但很多东西仍藏在我们的心里尚未褪色,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该思索一些什么,坚持一些什么,摒弃一些什么。”

    陆部长非常认真地看着他,良久长叹:“我怎么都感觉,在你年轻的躯体下,却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句话,依稀熟悉,好象老包县长在弥留之际,曾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这个时候,地委办公室工作人员陆续进来,看到陆部长高踞在主席台中央,捧着手中的主席台领导铭牌,不知所措。

    金泽滔拿过他手中用毛笔写成的铭牌,按在陆部长的跟前,笑说:“陆部长,你看,别人都写上名字,就你的铭牌写职务,如果陆部长有朝一日当了部长,那估计就直接写首长了。”

    陆部长不以为忤,反倒笑眯眯道:“我也期望有那么一天,你有意见吗?”

    金泽滔轻声说:“小子哪敢有意见,我举双手都来不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陆部长,我都称你陆师了,刚才的疑问,你现在该为我解惑了吧?”

    陆部长狡黠地眨眨眼:“你将身边的人都撒了出去,心眼比蜂窝还多,永州撤地建市,西桥设县,你不会没有心动吧?”

    金泽滔不为所动,学着陆部长眨眨眼:“那晚上你装醉我送你回酒店时,你曾经问过我永州撤地建市有什么想法,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怎么都觉得不是我有什么想法,而是陆部长有想法。”

    陆部长所有笑容都倏地收起,那副一向受人痛垢的表情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陆部长很少在说话的时候带着笑脸,这是常态,金泽滔摇了摇头,回头一看,马速书记正握着茶杯,快步向陆部长走来:“陆部长,惭愧,赶到宾馆的时候,才发现你已经来了会议室,陆部长为人师表,可为领导干部之楷模。”

    陆部长唔了一声,庄严地点了点头,却用左眼朝着金泽滔夹了夹,做了个鬼脸,金泽滔下台阶时,差点没有踏空。

    金泽滔挥舞着抗旱救灾的大旗,将身边的人陆续往南门外撒,厉志刚做了后洋镇的书记,卢海飞任洞头镇的实际镇长,骆辉任富康乡的乡长,连杜子汉都被他预先甩到了水产局,翁承江扔到了城关镇。

    这些职位不显山露水,但仔细看,却都和港区建设以及未来的西桥设县有莫大的关系,杜建学不明白,金泽滔这回转性了,不再盯着重点乡镇和重点部门,专找一些和西桥接壤的边缘乡镇安置,自然乐见其成,温重岳应该也很迷惑。

    金泽滔通过应司长了解过民政部区划司的方案,这些乡镇,都是西桥设县的行政区划,虽然还在论证勘界阶段,但大方向已经确定。

    南门即将变成永州市的直辖区,乡镇行政区划将作重新调整,边远乡镇会被打乱充实到其他县市,其他一些乡镇将逐步变成街道。

    第一舰队军港基地落户永州,没有具体到哪个县市,这应该是铁司令的本土势力和老范家掰手腕的结果。

    金泽滔没有做什么,他不过是早早先占起茅坑,至于拉屎不拉屎,那就看领导点不点头。

    金泽滔走下主席台时,差点踏空,既为陆部长的鬼脸,也为陆部长的心思。

    金泽滔规规矩矩地走回后排,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陆部长和马速交谈着,还不时地朝着会议室的门口看上一眼,象极一个为人师表的考官。

    很快,马速宣布会议开始,会议的前半程乏善可阵,地委主要领导述职,排不上号的就交一份书面述职报告,反正都是秘书写的,谁也不会听得太认真。

    金泽滔却盯着主席台上陆部长手中翻来覆去的那张纸,不知道这上面记载着什么内容,让他都快翻阅了大半个小时,此刻,陆部长还在修修改改,对照手中的那张文件纸,还不时地抬眼打量着台下就座的干部。RS